「嗷!」
深入骨髓的疼痛彷彿病毒一般吞噬了葉天最後的傲骨和意志,讓他第一次失聲哀嚎了起來,痛不欲生。
「呼……」
耳畔響起葉天撕心裂肺的哀嚎,望著葉天那劇烈抽搐的身子,看到裴東來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主席台上,無論是陳國濤和何輝,還是其他大佬都是暗自鬆了一口氣,懸掛的心也隨之落下。
在何輝等人他們看來,裴東來以如此血腥的方式打殘葉天,讓葉天今後徹底淪為一個廢人,他們之中有人雖然要受到此事波及,但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如果裴東來殺死葉天的話,那麼即便格鬥比賽有死亡名額,葉家也不會善罷甘休,相反,不光是裴東來,他們被波及的程度要遠超於前者!
和何輝等人不同,陳國濤首先擔心的不是自己是否會受到這件事情的波及,而是擔心裴東來斬殺葉天後會引起的恐怖後果。
當初,身為共和國四大豪門之一的蕭家家主,蕭源清之所以要讓他最器重的蕭家第四代代表人物蕭飛與陳國濤的孫女陳瑛訂下親事,除了因為陳瑛自身格外優秀,各方條件很配蕭飛並且和蕭飛情投意合之外,還因為陳國濤在軍中的影響力不俗,更因為陳國濤和身為軍方二號人物的蕭源清的私交關係!
三十多年前,兩人同在一支部隊,共同參加了南邊那場戰爭,一起上前線指揮,因為情報有誤被圍困,一起拎著腦袋當尿壺和越南猴子拼過命。一起滾過死人堆,趟過雷區,屬於那種可以在戰場上將後背完全交給對方的生死戰友!
幾十年過去了,雖然陳國濤因為沒有頭頂沒有蕭家所擁有的紅色元素,可是……憑借在那場戰爭之中的優異表現和自身努力,掌權一方,而蕭源清則是成為了軍方的二號人物。
身份的差異,歲月的腐蝕。並沒有疏遠兩人在戰場上建立的戰友、兄弟之情!
因為這一點,蕭源清當初非常贊同蕭飛和陳瑛在一起。
因為這一點,陳國濤有把握讓蕭家在裴東來進入秦家這件事情上給予裴東來一定支持!
可是……在陳國濤看來,如果裴東來真的殺死被葉家老人當作掌中寶的葉天,必然會引起葉家上下震怒,到時候就算他和蕭源清的私交關係再好,他也不覺得蕭源清會冒著和葉家成為死敵的風險,犧牲蕭家派系、蕭家的利益。幫助裴東來這樣一個外人!
甚至……
陳國濤覺得,如果事情真的發生到那一步,他找不出去找蕭源清的理由。
而如今,陳國濤雖然覺得事情很棘手,但還是可以厚著臉皮去找蕭源清。
「呼……」
在陳國濤等大佬暗中松氣的同時,除了狼牙特戰小隊的特戰隊員,其他七支特戰小隊的特戰隊員也紛紛鬆了一口氣。
他們放下心不是因為裴東來沒有殺死葉天,而是因為裴東來獲得了這場比賽的勝利。
因為身份和地位的緣故,他們無法知道葉天的真正身份,但之前見到葉天怒喝燕京軍區的大佬何輝。和裴東來後面說的話,隱約猜到葉天的家世很不簡單!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們這群為了保衛國家和人民,敢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鐵血戰士,在看到葉天故意下重手打傷孫刃的前提下,在目睹葉天用惡毒的語言激怒裴東來,只是為了斬殺裴東來的前提下,因為畏懼葉天的家世,而當牆頭草站到葉天那邊去!
在這個拼爹時代,在這個崇尚金錢的社會,太多太多的人為了利益將良心拿去餵狗。
可是……
無論什麼時候。在這片土地上,總有那麼一群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用自己的滿腔熱血,守衛著這片疆土。
他們是那群人之中的一員!
保家衛國,這是他們的職責,也是他們的信仰。
他們不是商人。不是政客。
是軍人!
真正的軍人!!
看到主席台上那些大佬緊皺的眉頭略微鬆開,裴東來心如明鏡。
對於他而言,他沒有斬殺葉天。一方面是不想讓陳國濤等人無緣無故地捲入這場爭鬥,更為重要的是,他覺得,對於葉天這種狂的不可一世的人而言,殺死他,並非是最殘忍的手段。
狠狠踐踏葉天的驕傲,讓葉天從此徹底淪為一個廢人,這才是最殘忍的手段。
這會讓葉天生不如死!
彷彿印證了裴東來的猜測一般,擂台上,葉天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龐不再猙獰,他那雙原本充斥著不屑、驕傲、輕蔑目光的眸子一片黯淡,整個人看上去沒有絲毫的活氣,就彷彿一個活死人。
活死人。
**尚在,靈魂先亡!
看到葉天像是活死人,裴東來整個人緊繃的弦鬆了下來,渾身上下充斥著虛脫的感覺,甚至兩腿都有些發軟,彷彿隨時都會跌倒。
察覺到這一點,裴東來試圖調整,結果發現無濟於事。
對此,他很清楚,自己帶傷參戰,傷勢復發,導致體力消耗嚴重,之後挨了葉天一擊,幾乎無法堅持,只是憑借……心中憋著的那口氣,憑借鋼鐵般的意志,最終堅持到了最後。
「東來!」
擂台下,騰龍特戰小隊的伍剛見狀,呼喚了一聲,就地一彈,奔上擂台,幾步衝到裴東來身旁,扶住了裴東來。
沒有回答。
裴東來一頭栽倒在了伍剛的懷中,暈了過去。
「立刻將他們兩人送往醫務室!」
主席台上,身為此次賽事主辦方負責人的何輝如夢初醒,大聲命令,道:「另外。立刻聯繫**,讓醫院做好動手術的準備!」
顯然……何輝也知道,葉天傷勢嚴重,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何輝的命令一下達,守候在擂台附近的軍醫和護士第一時間將裴東來和葉天兩人送往醫務室,與此同時,何輝斟酌了一下,想到此事的嚴重性。先是聯繫了**,然後第一時間將比賽情況上報上面。
對於這一切,裴東來並不知情。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見到了銷聲匿跡大半年的裴武夫,裴武夫依然一副邋遢的模樣和一臉百年不變的憨笑。
在夢中,裴東來像是小孩子做了好事、做了有意義的事情給家長炫耀一般,將他這大半年所做的點點滴滴,全部告訴了裴武夫。最後還頗為自豪地問裴武夫:「瘸子,我牛逼吧?」
「牛逼。」
夢中,瘸子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只是輕輕撫摸他的傷口。
「再牛逼也沒牛逼,說你二十年前到底做了哪些牛逼的事情,還有這大半年你去了哪裡?」
後來,當裴東來問出心中疑惑的時候,夢境消失,他睜開了眼睛。
眼睛睜開,一股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一個勁地往他的鼻子裡鑽。
「你醒了?」
由於長時間昏迷。裴東來剛睜開眼睛,無法適應房間裡的光線,不等他看清房間裡的一切,一個不算熟悉也不陌生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幾分責怪之意,更多的則是擔心。
裴東來聞聲,先是適應了一下房間裡的光線,然後才尋聲看去,赫然看到了一身白大褂的蕭楠。
「蕭姐,你怎麼會在這?」看到蕭楠。裴東來問道。
「這是**,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不在這,在哪?」
蕭楠想到自己三番五次叮囑裴東來不能進行劇烈運動,裴東來不聽也就罷了,還參加了特種兵大比武的格鬥賽,就有些生氣。在她看來,裴東來這簡直就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我怎麼會在這裡?」
察覺到蕭楠的怒意,裴東來心如明鏡。苦笑著問道。
「你和葉家那小子一起暈倒在了擂台上,基地的軍醫給你們進行處理過後,便被送上直升機,直接送到了這裡。」蕭楠解釋道。
直升機送往醫院?
聽到蕭楠的話,裴東來並沒有感到自豪和驕傲,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沾了葉天的光罷了——畢竟,要動用直升機進入燕京的領空,不是軍區能夠做主的,需要上面的大佬點頭。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眼看裴東來不說話,蕭楠忍不住道。
為了自己和裴武夫守護裴家的榮耀而戰也好,被葉天逼迫而戰也罷,這一戰,裴東來有著太多需要戰鬥的理由。
只是——
那些理由,他無法告訴蕭楠。
「嘎吱!」
隨後,不等裴東來開口,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陳國濤進入病房。
「首.長。」
「首.長。」
見陳國濤進門,蕭楠第一時間敬禮,裴東來想坐起身子敬禮,無奈實在太過虛弱,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出聲打招呼。
「你流血過多不說,而且透支了大量的體力,最少需要在床上休息三天。」蕭楠見狀,板著臉,呵斥了一句。
裴東來深知蕭楠說的事實,倒也沒有說什麼。
「小楠,麻煩你了。」陳國濤見狀,忍不住笑了,只是眉目之間隱隱有著幾分擔憂。
「首.長,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蕭楠笑著答了一句,然後識趣道:「你們聊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話音落下,蕭楠離開病房,輕輕關上病房門。
「小子,感覺怎麼樣?」陳國濤走到病床旁邊,坐下,苦笑著問。
「報告首.長,一個字爽,兩個字很爽,三個字非常爽。」裴東來笑著回答。
「你這小兔崽子!」
見裴東來一臉無所謂地開玩笑,陳國濤哭笑不得。
「您來是想告訴我,這次我闖大禍了吧?」在陳國濤進門之時,裴東來便察覺到了陳國濤眉目之間的擔憂,玩笑過後,裴東來問道。
「我真不知道你怎麼還能夠笑得出來。」
陳國濤苦笑,道:「葉天兩條胳膊被廢,今後只能接假肢,除此之外,他的琵琶骨徹底粉碎,以後不要說練武,就是提東西都是一種奢望。可以說,他徹底變成了一個廢人。除此之外,他精神上受到的打擊更大,整個人就跟植物人一樣。」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自己想找死,怪不得別人。」
得知葉天的下場,裴東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仁慈,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關鍵時刻邁入暗勁大成境界,如果不是自己在生死危機時刻領悟『天庭發勁,足底湧泉」此時的自己不會躺在病床上,而是太平間!
聽到裴東來鐵骨錚錚的話語,陳國濤欲言又止。
「陳爺爺,我知道,我打殘葉天,闖了大禍,會令得葉家上下震怒。」
不等陳國濤開口,裴東來凝視著陳國濤那張堅毅的國字臉,道:「請您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讓您受牽連。」
「小兔崽子,你他娘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是為江寧軍.區而戰,你有事,我這個當首.長的能撒手不管嗎?」
陳國濤滿臉惱怒地罵道:「曾經,老子說過,只要你能夠幫助江寧軍.區獲得此次特種兵大比武的冠軍,就給你找一個大靠山!現在,你完成了自己的承諾,老子又怎能言而無信?」
裴東來心中一暖。
他雖然不知道事情到底嚴重了何種程度,但是他用腳趾頭也能想到,葉天被打殘會讓葉家那些老人多麼的憤怒!
在這樣一種情形下,陳國濤依然選擇幫自己找蕭家這座大靠山,這是何等的難得。
畢竟……陳國濤這麼做,無形之中等於是要站到葉家的對立面去,這對陳國濤的仕途,是極為不利的,甚至可以說陳國濤在玩火。
「陳爺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為了不影響到您和您的家族,您還是不要攙和這件事情了。」感動之餘,裴東來忍不住提醒道。
陳國濤吹鼻子、瞪眼地罵道:「小兔崽子,老子一向一個吐沫、一個釘——你再像個娘們一樣跟老子廢話,等您回軍區,老子關你一年禁閉!」
「我是爺們,帶把的。」
裴東來笑了,卻是笑紅了眼睛,他知道,在這個道德、良知喪失的年代,要遇到這樣一個繼承老一輩先烈精神的老人,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哈哈……」
陳國濤聞言,放聲大笑,笑得異常豪邁。
待陳國濤笑罷,裴東來輕聲問:「嚴重到什麼程度?」
「捅破天了。」
陳國濤苦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