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昔日下棋老頭：總主教安米羅閣下
微微躬了躬身，年輕侍者很快退去，消失不見。
似乎聽到聲響，那背著手觀看湖水山色的老人，緩緩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一絲俏皮的笑意，道：「小子，還記得我嗎？」
「老頭兒？」
即使以伊南那強大的神經，驟然發現這個老人，竟然是當日雅洛聖修山上，和自己常常下棋，又常常賴皮的下棋老頭兒，也驚訝不已。
「哈哈，沒想到是我吧？」老頭兒笑了笑，然後樂呵呵連連招著手，「來，來，等你很久了……」
伊南走近，然後看到小亭的石桌上，正擺著一些圓圓的東西，下面是眾多線條組成的長方形圖案——這正是當然伊南教他下的象棋。
在石桌旁邊，還放了一些文案，最上面那個，鮮紅的兩個交叉十字，說明了這些文案的重要程度。可能就是王都神殿長這級別，也不一定有查閱權。
「你這是……」看了看老頭兒，伊南疑惑地問道。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但他還是要問清楚。
「先下棋，下棋……」
老頭兒挽起袖子，有些急不可耐地坐在對面的凳子上，一把把那些鮮紅交叉十字文案，抹到石桌邊沿，然後兩眼放光地看著對面的伊南。
這傢伙就這麼喜歡找虐？伊南心中嘀咕了一聲，也坐了下來，直接一個當頭炮，開始對老頭兒的陣地，進行持續的威逼……
這棋一下，老頭兒曾經的風采，立刻就回來了。
「不算，不算，你這步我沒看到。」
「過河卒能平走嗎？哎呀，你沒說清楚，要不咱們退回到十步以前吧……」
「這兩步咱們就算平手了吧？你把你的車拿回來，我把我的車、馬拿回來。」
兩人一盤棋，差不多下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下完。
「爽！」
老頭兒狠狠地伸了個懶腰，一副老鬼春風一度後的模樣，神色陶醉。
「你爽了，我可是腰酸背疼了。」伊南嘿嘿一笑，「和您老下棋，可真是要思慮周全，殫精竭慮呀！」
「哦？」老頭兒微微一怔，有些疑惑道：「我棋力這麼強了？」
「不是。」伊南搖搖頭，「我只是得一直想著，要是你突然悔棋，我怎麼才能不吃虧。」
呃……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一同大笑起來。
片刻後，老頭兒伸手一擺，很快，一名修女從湖岸不遠處的樹林，走了出來，端著一個小盤子，上面放了一些酒菜。
把東西擺好後，修女又悄然退去，只留下一絲幽香。
「怎麼樣？來了一個多月，感覺還好吧？」老頭兒笑瞇瞇道。
「還好。」聽到他開始說正事，伊南也站起身來，正式行了一禮，笑道：「見過總主教閣下。」
「免了，免了。」老頭兒擺擺手，道：「現在這裡沒人，這些虛禮就免了。只要有人時你注意點，給我維護下形象就行了。」
伊南微微一笑，坐回了石凳上。
事實上，在見到老頭兒的一剎那，他基本已經明白，這個昔日與自己一起下棋的老頭，就是昨天剛剛巡視歸來的總主教安米羅，安倫國光明教會，少有的權勢人物之一。
按兩人之前的關係，當然可以隨意相處，但當日是當日，現在是現在，因為不知道老頭兒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所以之前應該有的禮數，他都沒有少。現在既然老頭兒說明了，他自然不會再拘泥了。
翻了翻放在一邊的文案，老頭擠了擠眼睛，道：「聽說你到這一個多月，做得挺不錯？」
伊南沉吟了下，道：「神殿內部，基本掌握了。不過東拉普底子一般，如果要發展起來，還需要進一步努力。」
「你還和我賣關子……」老頭兒翻了翻白眼，「你知道我說的，可不是這個方面。」
「你說圍剿密山館，還有處理天香園那件事？」伊南搖搖頭，「這個真確地來說，有一定的運氣成分在裡面，而且我是東拉普的神殿長，本職工作，還是發展神殿，其他雖然也需要涉及，到畢竟是外務。」
老頭兒爽朗地笑了笑，道：「呵呵，年輕人能謙虛一點，倒是好事，不過有一點，你卻有些理解錯了。」
「請總主教賜教。」伊南正了正身子，道。
老頭兒點點頭，「相信你也應該猜到了，你會不遠十數萬里，從東方的雅洛聖修山，調到安倫國來，是我故意使了手腳。原因嘛，可以說是你我有緣，呵呵。」
「……事實上，以你現在的年齡，就能成為一名主教，已經算天才中的天才了。不過，也正因為你升得太快，與其他同階神官相比，在根基上，就有些不穩了。」
根基？伊南心中一動，若有所悟。
老頭兒不比他人，他不會故意拿一下根基呀，基礎呀之類的套話，來打壓自己，因為完全沒必要。這個根基，自然有它真正的寓意。
果然，安米羅很快解釋道：「在法術修煉上，根基是指對基礎魔法理論的深層理解，而在神殿方面，根基指的是自己在光明教會中的嫡系關係。這個嫡系關係，尤其指下層嫡系關係。」
「……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嗎？」安米羅笑著自問自答道：「本來我這次巡視北方，預計三個月就能完成，最多四個月就能回到王都，但事實上，我卻花了半年。原因就是，我在一個行省處理了一個案子。這個案子與該行省首府神殿，第三號人物有關，這樣一個人物，按他的級別，按理是很容易拿下的，但事實上，我們總殿曾經兩次派人去，都被頂回來了。」
伊南輕輕點點頭，這事他隱約聽說過。據說是巴裡行省首府神殿的一位聖輔，犯了宗教大案，總殿之前派了兩次特別調查組去查，但都被各種事情，弄得捲鋪蓋跑了回來，一點進展沒有，最後還是被老頭兒這個總主教巡視時，拿下了。
按理說，首府神殿第三號人物，在他前面，還有神殿長和第一聖輔，有他們配合，拿下他應該是很容易的。但事實上，就是因為這位聖輔關係盤根錯節，讓調查舉步維艱。即使總殿方面，已經斷絕了他上層關係，但憑著多年在巴裡行省打下的基礎，幾乎每個大城、郡城，都有他的嫡系，讓調查極難進行，以致堅持到現在。
「看樣子你也聽說過這事？」
老頭兒也不意外，只是有些感慨道：「當時在巴裡行省，還真被嚇了一大跳。這傢伙，整個巴裡行省，九個府城級神殿，五十四個郡城級神殿，就有將近一半以上的神殿長，是他的人，其他聖輔、司鐸門生更是無數。要不是這個老傢伙太囂張，曾經三次把調去那的首府神殿長，任期不到一年就逼走，我們也不會去動他。」
牽一髮而動全身，動了這麼一個人物，整個巴裡行省的光明教會，都震盪起來，這裡面的代價，可是極大的。至少五年以內，那裡的教務，別想恢復到之前的水平了。
伊南曾聽主教團一些人私下討論過，要不是這次牧首親自簽發了調查令，以一位總主教牽頭，直接下派調查，這位聖輔，是絕對拿不下的。
「呵呵，說到這裡，你也應該明白了，我說的根基，是怎麼回事了吧？」老頭兒笑道：「下層根基穩固，不止能助你往上提升，也能在關鍵時刻，保護你。一位沒有下層基礎的主教，再想更進一步，是極難的。畢竟神殿是由人組成的，不是完全靠信仰。」
聽完老頭兒的話後，伊南沒作聲，仔細思索著。
這過程中，安米羅也沒打擾，只是靜靜地喝著茶。
過了大概四、五分鐘，伊南站起身來，重新向老頭兒行了一禮，笑道：「請老師賜教。」
事實上，這過程中，他不止把老頭兒剛才的那番話，仔細回味了一遍，也把自己的情況，細細分析了一通。
其實來到王都後，伊南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在下層關係上的欠缺。只不過，要在神殿中安人不容易，而且沒有信任的人，也沒辦法安。
其他能達到他這級別的，都是經過多年沉澱，才達成的。至少王都四大神殿長，除了他，就沒有一個年齡低於40歲的。這麼多年，曾經的老部下，曾經的盟友等等，都成了他們的根基，所以沒有這問題。
反觀伊南，因為升得太快，頻繁調動，就沒有這個條件了。
事實上，伊南現在，也可以按照其他人積累根基的方法，慢慢來。只不過，這個速度，雖然比其他人可能會快一些，但絕對不會快太多。十年時間？伊南能等，但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他也不想拘泥於以往的形式。
這就是他向老頭兒求教的原因。老頭兒既然會提到這點，應該是心中已經腹案了。
「你倒是腦筋轉得挺快……」
老頭兒調笑了一句，才俏皮地眨眨眼睛道：「其實，你已經有捷徑了。一個多月了，你難道一點都沒發現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