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娥領著項燁帶來的這隊人繞過兩條街,拐進一條小巷,最後停在了一扇朱紅大門前.
紅色的漆料同衣服的染料一樣難得,這扇大門上的紅漆明顯是剛漆刷上去不久,赤雪娥在這套宅子上著實是下了些工夫。
進了宅子後,跟在赤雪娥身旁的青衣男人安頓隨同項燁一起來的楚軍和拉著李由屍身的大車去了,在項燁身旁只剩下蒙蘇和白阜等人。
「姐,你說的熟人在哪?」等到百多名楚軍全都散去,項燁才轉過身向赤雪娥問道。
赤雪娥朝他身旁的白阜等人看了一眼,淡淡一笑說道:「他只想見你和蒙蘇。」
「哦!」項燁點了點頭,對白阜等人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先都去休息吧,晚些時候我自會來找你們。」
白阜等人應了一聲,跟著剛安頓好楚軍的青衣男人向一排小房走去。
項燁和蒙蘇跟在赤雪娥身後,進了一個小角門,穿過一條迴廊,最後在一間廂房前停了下來。
到了廂房門口,赤雪娥朝著項燁微微一笑,說道:「他就在裡面,我們進去吧。」
說著話,她輕輕推開房門。項燁站在門口朝屋內看去,迎門看見一張長條矮桌,在矮桌上,擺著一隻深褐色的陶土茶碗,茶碗裡的水還冒著熱氣,但屋內卻是一個人沒有。
項燁嘴角牽了牽,露出一抹冷笑。他的笑容並沒有被走在前面的赤雪娥看見,赤雪娥輕移蓮步,邁過門檻,率先走進屋內。
她剛進屋,門後突然躥出一個人,那人躥出後,一把勒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持著短劍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李楓!你瘋了!」赤雪娥顯然沒防備會發生這種事情,她不明所以的瞪圓了眼睛朝勒著她脖子的人喊道:「項燁已經來了,莫非你是要害他才不讓我明說你的身份?」
勒著赤雪娥脖子的李楓被她這麼一喊,才反應過來抓錯了人,側過頭朝地上重重的啐了口唾沫罵道:「死婆娘,誰要你先進來的?你誤了我的大事了!」
項燁和蒙蘇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挾持著赤雪娥的李楓,在聽了赤雪娥和李楓的對話後,項燁知道李楓是用了手段才欺騙赤雪娥把他們誘到這裡,整件事赤雪娥是毫不知情。
他冷冷的看著李楓,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道:「李楓,哦不,我應該叫你關楓,若是你識相的,把她放了,我的心胸也不是那麼狹隘,自然會讓你離開,我們的恩怨將來再算。可是你若不把她放了,這裡就將是你的葬身之地!」
關楓一隻手臂緊緊的勒著赤雪娥的頸子,另一隻手握著短劍抵在她的咽喉上,語氣裡不無憤恨的向項燁問道:「為了引你們過來,我特意騙這個蠢女人說是要給你們一個驚喜,沒想到還是被你看穿了。你到底是如何知道在這裡等你們的就是我?難道我的計劃還不夠周密?」
「你的計劃很周密!」項燁的眼睛微微瞇了瞇,依舊用那冰冷的語氣說道:「你利用的人也很正確,姐姐叫我來,我自然不會不來。只是你忽略了一點,你忽略了一個你本應知道卻被你忽視或者可以說是被你故意遺漏的問題。」
「什麼問題?」關楓皺了著眉頭,滿臉不解的看著項燁。
「你忘記了在滎陽除了她,我再沒有其他朋友。」項燁淡淡的說道:「若是非要說有朋友的話,蒙蘇自然算是最親密的,可惜她跟在我的身邊,自然不可能是要見我的人!另一個勉強算是朋友的就是你,能讓我在見到之後感到意外的也是你!」
關楓臉部的肌肉快速的抽動了幾下,握著短劍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他確實是忽略了這個極為重要的因素,自作聰明的欺騙赤雪娥和項燁賣了一個弄巧成拙的關子。
「放了她!」項燁壓低了聲音再次對關楓喝道:「我的耐性很有限,如果你不想死,就趕緊把她放了!」
關楓的嘴角撇了撇,衝著項燁鄙夷的一笑,說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笨嗎?放了她,恐怕我這邊把手鬆開,那邊就會被你和蒙蘇聯手劈城肉末,你們聯手的力量我可是聽說了,連關沐都只能和你們打個平手,我憑什麼認為放了她之後能從你們面前活著出去?」
「不放她難道你就能活了?」項燁的嘴角牽了牽,對關楓露出個鄙夷的笑容說道:「我數三聲,若是你再不放開她,你必然會血濺五步、橫屍當場!」
「一、二……」項燁絲毫不做耽擱,話剛說完就開始數起數來。
關楓臉部肌肉快速的抽搐著,當項燁數到第二聲的時候,他突然冷笑起來,對項燁說道:「我知道你得到了蓋聶的指點,可是你也太聳人聽聞了,她擋在我面前,我還不信你能殺的了我!」
項燁嘴角撇了撇沒有理會關楓,而是數出了最後一個數字:「三!」
他這個「三」數的十分大聲,聲音透過迴廊傳到很遠的地方。
「嗖!」他的喊聲剛一落下,一支弩箭如同流星般朝著關楓飛了過來。挾持著赤雪娥的關楓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對面的項燁和蒙蘇身上,根本沒提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突然會飛出一支弩箭,當他聽到弩箭破風聲準備閃身躲開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支弩箭從他右側的太陽穴貫入,深深的插入他的顱腔。
赤雪娥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關楓,她心有餘悸的望著項燁,有心想要開口問些什麼,但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問出來。
項燁沒有給她任何解釋,只是上前攬住她的肩膀滿臉笑容的說道:「姐姐受驚了,還有一位朋友不知身在何處?」
赤雪娥渾身微微發著抖,她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挾持。她渾身發抖並不是因為關楓突然對她下了手,而是因為項燁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變的這麼有心計,明明早就看出了破綻,卻一直隱忍不發。
「怎麼了?」項燁輕輕晃了晃赤雪娥的肩膀,柔聲說道:「姐姐不是說還有一個朋友也要介紹給我認識嗎?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聽說過李丞相的門客『不知先生』嗎?」赤雪娥定了定神,抿抿嘴對項燁說道:「前番他勸說李丞相不要急於彈劾趙高,李丞相沒有聽從,他斷定丞相要遭到橫禍,於是逃離了咸陽。路上恰好遇見我,我便想到將他舉薦給你,日後也好做你身邊的一個智囊。」
項燁眨巴眨巴眼,他還真是沒有聽說過什麼「不知先生」,有些茫然的回過頭看著站在身後的蒙蘇。
蒙蘇微微一笑,上前對赤雪娥說道:「姐姐有心了,不知先生吳憂乃是當今名士,若是能得他相助,項燁將來何愁不能飛黃騰達、封侯拜相,蒙蘇在這裡替他先謝謝姐姐了!」
說起吳憂,赤雪娥先前的緊張也略微舒緩了一些,她對蒙蘇微微一笑說道:「作為姐姐,我也很希望我家兄弟能夠封侯拜相、雄霸一方,將來若是兄弟需要,我們偃家自然也會傾囊相助。」
仨人說話時,先前幫助項燁部下眾人安排住宿的青衣男人帶著幾個家僕趕了過來,當他看到廂房內躺著的關楓時,先是愣了一愣,隨後給赤雪娥行了個禮說道:「奴婢來遲,主人受驚了!」
「偃福,我且領著項將軍和蒙小姐去見不知先生,這裡就交給你來處理了!」赤雪娥雙手放在身前,朝偃福點了點頭,好似剛才根本沒有發生過她被挾持的事似的淡淡說道。
偃福應了一聲,帶著一班家僕收拾躺在地上的屍首去了。
在赤雪娥的帶領下,項燁和蒙蘇又在迴廊上拐了幾個彎,最後來到一個立著假山的小水池邊。
水池裡,幾尾鯉魚露出腦袋,在水面上快速的吐上一串串泡泡,聽到人的腳步聲時,又一甩尾巴,拍出一朵浪花迅速的沒入池底。
在離水池不遠的地方,數十棵青竹簇成一團,儼然形成了花園中的一個袖珍型小竹林。
一個白衣秀士手捧竹簡,正在竹林旁來回的踱著步子,嘴裡唸唸有詞,不知在念叨些什麼。
看見那白衣秀士,赤雪娥回過頭朝著項燁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他便是『不知先生』了,你們隨我來,我給你們引薦!」
二人跟在赤雪娥身後,朝著竹林走了過去。
「先生一向念叨項燁將軍年少有為,今日機緣巧合,恰被奴家在城內遇見,特領來向先生引薦,有所唐突還望先生莫怪!」靠近吳憂後,赤雪娥躬身給他行了個禮打了個招呼。
吳憂手中抱著書簡,正看的入神,並沒有發覺有人靠近他。赤雪娥突然說話,把他嚇了一跳,只見他身子一震,連忙朝後退了兩步,直到看清說話的是赤雪娥,神色才略略安定了一些說道:「原來是偃夫人,在下方纔正在揣摩書中意味,一時入神竟沒注意夫人來到,還請夫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