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燁高高舉起長劍,止住了隊伍的前進。
他看到在濮陽城下,黑壓壓的秦軍早已列好了陣型。無數長矛如同林立的叢林指向他們這一千餘人。無數弓箭手早已張開弓箭,把箭矢扣在弦上,只等楚軍靠近,就向他們射出鋪天蓋地的箭矢。
項燁止住隊伍的前進,他遠遠的望著濮陽城下那黑壓壓的秦軍。
章邯沒有把軍隊駐紮在城內,他有著他的打算。
楚軍這次西征的足有十萬之眾,若是他把全部軍隊都駐紮在城內,濮陽城能不能容納下這麼多軍隊且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城牆防禦,所需的人數畢竟有限,即便所有人全進入城內,也不可能同時登城防守,一旦城牆被攻破,城內駐軍連撤離的退路都將被徹底堵死。
這樣一來,他倒不如把主力撤到城外,如此進可攻、退可守。一旦與楚軍開戰,城牆上的秦軍還能發射弓弩,以做策應。萬一不敵,撤出戰場也要比困守城內好的多。
章邯的佈置無疑是正確的,也正是因為他把軍隊佈置在城外,與城內守軍形成例外策應的格局,秦軍才能及時發現前來突襲的項燁。
見行蹤已被秦軍發現,項燁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原先的計劃是到了秦軍附近,先駐紮下來,然後像以往看過的描述古代戰爭的電視劇裡那樣趁著夜幕突襲。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們剛到達濮陽城外,便被城上負責瞭望的秦軍發現並報告給城外的秦軍主力。
「將軍,我總感覺劉邦這是在讓我們送死!」石磊策馬走到項燁身旁,指著黑壓壓的秦軍說道:「那邊有四五萬人,我們只有一千人,別說打起來,就是他們把褲子脫了,用腿襠裡的那根東西抽,也把我們抽死了!」
項燁白了石磊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用腿襠裡的東西抽?你倒是把褲子給脫下來抽一個我看看!你以為你那玩意是驢子還是馬的?能當鞭子使?」
「呃!」石磊被項燁搶白的翻了翻白眼,嘟囔著說了句:「只是打個比方!」
「告訴所有人,原地休息,武器不得離身,不得離開戰馬三步以外,隨時防止秦軍對我們發起進攻!」項燁望著黑壓壓的秦軍,對石磊說道:「另外告訴大家埋鍋造飯,一切等我們吃飽了再說!」
遠處的秦軍弓箭手拉緊弓弦,等了老半天不見項燁率軍朝他們衝過去,許多人手臂拉的有些發酸,逐漸將弓箭放下,坐在地上觀察著項燁和他帶來的千餘楚軍。
許多秦軍弓箭手放下長弓後,項燁的嘴角朝上牽了牽,突然大喝一聲:「所有人上馬跟我衝!」
千餘楚軍正在埋鍋準備造飯,項燁突然發出命令,他們來不及把鍋灶收起,連忙翻身跳上馬背跟在項燁身後朝秦軍衝了過去。
秦軍見楚軍埋鍋造飯,也紛紛起身開始埋鍋灶,正在他們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抬眼一看,只見千餘楚軍正揮舞著兵器,縱馬朝他們衝來。
楚軍毫無徵兆的發起襲擊,秦軍頓時忙亂了起來,弓箭手連忙撿起弓箭朝楚軍瞄準,長矛兵則慌亂的扎做一堆,擺出一堵歪歪扭扭的矛牆。
讓秦軍感到意外的是,那一千多名楚軍在衝出一段距離之後,卻突然又停了下來,楚軍在原地駐足了片刻,又調轉回頭,朝他們埋鍋的地方奔去。
鬱悶的不僅只是弓箭張開、矛陣擺好的秦軍,就連衝到一半卻被項燁硬生生止住的楚軍也是滿頭的霧水。
楚軍奉項燁的命令正忙著埋鍋造飯,突然得了命令要向秦軍發起進攻,連忙放下鍋灶跨上馬背,沒想到才沖了沒多遠,項燁突然又止住了軍隊的前進。
當項燁再次止住軍隊前進的時候,上千楚軍都滿心不解的望著他,項燁也不對大家解釋,只是淡淡的重新下了一條命令:「回去繼續做飯!」
楚軍突然發起進攻的時候,秦軍慌亂中做好了迎戰準備,楚軍突然撤回,讓他們感到很是不解。
章邯手按佩劍站在營地中遠遠的望著項燁率領的那一千多楚軍,過了好一會,他朝著一旁的章平招了招手。
章平上前後,章邯指著項燁領來的楚軍說道:「你看那邊,盜寇僅有千餘人,若是我分析不差,他們是想來擾亂我軍,盜寇大軍應該就在其後不遠,只要我軍陣腳稍有混亂,必然會遭到敵人的致命打擊。與其被動挨打,不若我們先行出兵,把這千餘盜寇消滅再說。」
章平順著章邯手指的方向朝項燁的隊伍看了看,過了一會他點了點頭說道:「敵人一定是想要通過多次佯攻麻痺我軍,在我軍疏於防範的時候突然發起進攻,他們雖然人數較少,但若讓他們得逞,我軍必然會遭受極大損失。」
「你去命令白阜率領兩千人對盜寇發起攻擊,務必在他們對我軍造成威脅之前將他們消滅乾淨。」章邯嘴角微微朝上牽了牽,對章平說道:「江東那班蠻子太小看我章邯,我們一定要把對面那一千盜寇的腦袋全部砍下來,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像他們想像的那麼愚蠢!」
章平應了一聲,轉身找白阜去了。
白阜剛率軍與楚軍大戰一場,回到軍營後正躺在帳內休息,章平一把掀開帳簾衝了進來。
「白將軍!」章平進帳後也不多跟白阜客套,開口就對他說道:「大將軍命你再領兩千人出戰!」
「出去!」白阜躺在草蓆上,一隻臂膀枕在腦後,雙眼微閉著冷冷的說道:「向衛兵通報,得到允許再進來!」
章平沒有想到剛進帳就吃了個癟,臉色變了變,有心發作,但想到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而白阜又卻是一員勇將,只得紅漲著臉退了出去。
白阜原本並不在章邯帳下,秦軍在進攻魏地時,他才加入進來。本來他只是想來尋找同宗兄長白無意,沒想到卻被白無意推薦給了章邯,在章邯進攻魏地的時候,白阜領軍截殺前去增援的齊王田儋,把田儋斬與亂軍之中;後又助章邯圍困臨濟,逼迫魏王咎**而死。
他為秦軍立下赫赫戰功,卻始終對大秦並無好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還很憎恨秦王室,這與他的同宗兄長白無意完全不同。
若不是為了能夠留在白無意身邊,白阜一定會丟掉將印,隻身離開秦軍。他對白起被殺、全家遭受株連的事始終耿耿於懷。
他雖不是白起的嫡親孫子,卻也屬白氏一族的族人,當初白起被誅,白氏族人四處尋找白無意無果,最終只得無奈遷離咸陽。
白阜自幼便一直被族人灌輸秦王室對不起白氏一族的思想,對秦始皇是恨之入骨,如今幫助章邯的根本原因也只是因為白無意在這裡,而白無意又是白氏一族誓死都要保護的人,他只不過是在遵守著宗族的規定而已。
以往但凡有軍事行動,白阜都是在白無意的授意下才接受命令,如今白無意已經進駐濮陽協助防務,而他卻留在了軍營裡與楚軍對峙。
章平徑直衝進營帳,換做其他將軍,不僅不會表現出厭惡,或許還會跣足相迎、以一番如潮的馬屁接待章平。
白阜與眾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根本沒想過要在這支為了保住大秦江山而存在的軍隊中有所發展,所以章平衝進營帳的時候,他才會表現出十分的不耐煩。
章平出帳後,整了整鎧甲,抬高聲音對守衛白阜營帳的衛兵說道:「章平前來求見白將軍,煩勞兩位通報一聲。」
兩個士兵相互看了看,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是該進內通報好還是不進內通報的好。
整支軍隊中,沒有人不知道章平是章邯的嫡親弟弟,即便是將軍,見到章平也要避讓三分,可白阜偏偏就是那不買賬的一個,有的時候他的做法讓跟著他的親兵也感到犯難。
兩個親兵正在犯難,帳內的白阜卻好似很大度的朝外喊道:「不知章平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請將軍入內說話吧。」
聽到帳內傳出的聲音,章平的眉頭皺了皺,暗暗把白阜祖宗十八代挨個問候了一遍。白阜這貨也太能裝,明明是他把章平趕了出來,愣是還能說出「不知大駕光臨」的話來。
心知軍務緊急,章平也不好和白阜多做計較,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剛進帳內,看到白阜依然屁股朝外側身躺著,他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炸。白阜已經數次不將他放在眼裡,此次更是放肆到他來傳達章邯命令,而白阜卻還俯臥在草蓆上。
「白阜將軍。」章平皺了皺眉頭,朝著他的後背抱拳微微拱了拱說道:「大將軍要我前來傳達命令,命你速領兩千兵馬,將逼近我軍的千餘盜寇殲滅……」
章平剛說到這裡,白阜伸了個懶腰朝他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了,將軍請回,我隨後就到!」
白阜的無禮讓章平感到很不舒服,但為了大秦社稷和全軍的安危,他不得不強嚥下這口氣,再次朝著白阜的後背拱了拱手,轉身走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