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背對著螢幕出閃光的
,槍口與目光都毫不動搖的辛尼曼說道。和第一次碰面時一樣,那是親手殺過人的眼睛——宛如石頭一般,毫無表情的漆黑瞳孔。一邊坐當場,一邊嘗到被人強詞奪理的滋味,「船長事前就預測到這些了嗎?」巴納吉擠出抖的聲音問道。「所謂的鎮壓都市,指的就是這麼回事。」辛尼曼回答的聲音
狹窄的艦橋內迴盪不去。
「鎮壓就是開火攻擊無關緊要的地方、踩扁逃亡的人嗎?這根本連戰爭都稱不上,只是洩恨意而已……!」
令人聯想到圍棋黑子的眼睛微微顫抖,被堅硬鬍子覆蓋住的嘴巴則露出語塞的跡象。沒錯,巴納吉回想起來,這個人第一次拿槍指著自己的時候,也沒有扣下扳機。他只短短說了一句「不用管小孩子」,就什麼也沒做的走了。
對方與自己並不是沒辦法互相瞭解。這個人的心也哀嚎。「船長,請你要他們停止這種事。」巴納吉咄咄逼人地朝辛尼曼接近了一步。
「你也明白,那個叫馬哈地的人並不正常。再這樣下去,達卡真的會全部毀滅。」
巴納吉望向對方動搖的眼睛,與槍口之間的距離又縮短一步。辛尼曼坐船長席上的身體並未移動。
「和那種人比起來,你看這個世界應該看得清楚?如果你想說這就是戰爭,那為什麼要把我帶去沙漠?為什麼要救瑪莉妲小姐?她會叫船長atr並不因為她是強化人。和我一樣,瑪莉妲小姐的心靈也是讓船長救回來的,所以他才會……」
「閉嘴!」
沉沉的衝擊撲上巴納吉臉頰,飛出去的身體撞到了牆壁。狹窄的艦橋裡無法讓人倒下,巴納吉直接癱坐到地板,他對不上焦距的視野裡,辛尼曼正盛怒的站著。
「別講的你好像都懂。我會關心你,都是為了得到
的鑰匙。畢竟先將你拉攏過來,對以後也會比較方便。」
對方放話的聲音,迴盪於巴納吉耳鳴不止的腦袋之。你騙人,巴納吉望向航術士席的布拉特。才對上的視線裡感覺到一絲尷尬,布拉特便什麼也沒說的將臉轉回到正面了。
「你剛才說,這不是戰爭對?張開眼睛看清楚,戰爭裡就會生這種事。沒有主義、沒有名譽、沒有尊嚴。有的只是殺人的傢伙與被殺的傢伙而已。」
揪起駕駛裝的領口,辛尼曼硬要巴納吉站起,並將他掄向監控台。手撐著螢幕,看見黑紅色火焰正畫面閃爍,巴納吉不禁背過了臉。
「能夠一口氣死成算是好的。還有人是讓殘酷的方式,從活著的時候一直被折磨到死。洩恨意有什麼不對?我們的戰爭本來就還沒結束。」
「這種理論……跟放火燒了吉翁城鎮的聯邦軍又有什麼不一樣!」
辛尼曼哽住了聲音,但巴納吉沒有空閒觀察對方的眼神。再飛來的耳光打臉上,巴納吉第二次跌坐到地上。出現輕微腦震盪的腦袋耳鳴著,牽絲的鼻涕滴地板上。這似乎成了一項契機,巴納吉體內的熱潮減退而去,想要站起身的下盤也突然失去力氣。辛尼曼呆站著,巴納吉就連仰望對方臉龐的氣力都沒有,一滴又一滴地,夾雜唾液的血珠從他低垂的臉上滴下。
想像力不夠,對此巴納吉無話可答。實施鎮壓作戰時會出現傷亡。心裡缺乏這種真實感,卻還是走到這一步的自己——不,並不是這樣。死一個人是太過火,但死十個人就無可厚非,巴納吉心裡某處敲著這種算盤,容許自己成為狀況的一部分。這是為了辨明
的真面目、這是為了到自己的責任,心裡準備出這些說詞,結果自己卻是從獨善其身的立場看待事情,並且行動。
辛尼曼不一樣,他從初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他這個前提下加入了作戰,現也仍要扮演好被分配的角色。即使作戰有失當的部分,那也是接受馬哈地提案的吉翁高層的責任,辛尼曼並沒有接受批判的必要。軍隊正是如此運作的組織,而辛尼曼則是徹頭徹尾的軍人。巴納吉領悟到,他會對
出手相救,會對自己付出關心,是因為那全都是工作的一環。一方面對瑪莉妲投注父親般的愛情,辛尼曼也一直將其當成戰力利用。一邊呆無名無實的落魄軍人集團臥薪嘗膽,同時也將對聯邦的憎恨隱藏於心,若有必要,這個不容小視的男人就會徹底變的冷酷——但如果是這樣,為什麼自己的心會如此高昂?他的話、他的眼神都扎進了自己胸口,讓心裡感到絞痛不已。為什麼?
一邊說著這就是現實,其實他自己根本就不能承認。把並非出自本心的想法硬當成真心話來講,他折磨著自己。身為軍人的責任、照顧
乘員的責任。不將這些扛起來,他就什麼也沒辦法做,但一將責任挑到肩頭,則會讓不符本心的想法附到自己身上,有時得扼殺本身的聲音。他明明知道,這正是人悲哀的地方。對於自己懷著一顆無法後一線妥協的心,他明明就感到無所適從——
「悲哀的人們……是為了拋去悲哀才活下來的……真心的講出這種話的人,是有資格揍人的。我願意被那種人揍。」
就巴納吉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時候,話就已經從嘴裡說了出來。擦去嘴邊的血跡,巴納吉抬起頭,面對面望向挑了眉毛的辛尼曼。
卡帝亞斯、瑪莉妲、塔克薩與
的眾人都是如此。一邊被過去所束縛,一邊受組織的規範所限,那些人仍打算貫徹個人的意識。接受著他們的支持,才會有現待這裡的自己。扶著牆壁,巴納吉讓搖搖晃晃的身體站起,他握緊雙拳,並且緊盯著對方說道:「現的你沒那種資格!」
「想揍人的話,就揍你自己!」
順著大吼的氣勢,巴納吉揮出了右拳。管辛尼曼立刻避開了這一記,但他魁梧的身軀卻撞到背後的監控台,顯得有些踉蹌,巴納吉馬上又往上揮出左拳。蓄胡的臉孔讓上勾拳打個正著,吼道「你這小鬼……!」的辛尼曼舉起手槍握柄揮下。巴納吉則乘隙衝進辛尼曼的懷裡,用全身體重賞了對方肚子一記頭槌。
或許是被人撞到骨突的緣故,悶聲吭出一口氣的辛尼曼讓手槍脫了手,跌坐地板上。巴納吉立刻騎到對方身上,隱隱作痛的拳頭猛揮,接連不斷的打被制服地板上的蓄胡臉孔上。
「自己欺騙自己,講的你好像都懂一樣……!你其實也明白,這只是濫殺無辜而已,根本就不能彌補任何事……!」
挨三級拳頭,嘴角滲血的辛尼曼猛然睜開眼睛。他揪住正要揮出第四拳的手臂,才叫到「你這什麼都不懂的小鬼!」,熊一般的腕力就把巴納吉的身體輕輕鬆鬆的舉了起來。巴納吉束手無策的被舉起,隨後辛尼曼的鞋底便從正下方踹進他的肚子。讓人踹飛到後頭,巴納吉的後腦勺重重的撞地板上。
「你要我原諒聯邦嗎?開始什麼玩笑,原本有妻子跟小孩的人是什麼心情,你怎麼會知道?別說是用自己的命來抵,就算那全世界來換也換不回她們。她們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寶石,是可以將誕生的意義、活下去的意義全部交給我的寶石。她們被折磨致死之後,我是什麼樣的心情,這你能懂嗎!?
自己騙自己這種事,我根本就做不來,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刻,甚至還想立刻下去幫忙呢……!」
「就因為這樣……!就因為你自己看過地獄,你不應該將其他人也一起推進地獄啊!」
吐出嘴巴裡的血,巴納吉用力瞪向地板,再用身體衝撞對方。嚷低吟到「你這纏人的小鬼!」的辛尼曼揪住胸口,巴納吉被對方壓牆邊,但他馬上胡亂抬起腿,猛踢辛尼曼的要害。忍住潰不成聲的慘叫,辛尼曼變得青黑的臉孔逐步佔據巴納吉的視野。龐大的身軀才向後倒下,辛尼曼便連巴納吉一起拖倒,兩人雙雙船長席旁邊的狹窄空間跌跤。
雙方立刻揪住對手的胸口,爭相壓制彼此,兩人的身體地上扭打翻轉。做你覺得該做的事,把「就算這樣」繼續講下去。受到脈動於身體內側的話語激勵,巴納吉一直想咬向辛尼曼的喉嚨,將他的下巴推開,辛尼曼則怒聲喝道:「布拉特!別光旁邊看,快打掉這傢伙!」巴納吉用眼角餘光看見亞雷克正慌忙的準備起身,但是——
「不好意思,我現手離不開。請您自己想辦法。」
別管他們。像是這樣暗示著,制止亞雷克的布拉特淡淡說道。「你們……?!」如此低吟,辛尼曼的手臂失去力道,巴納吉將掐自己下巴的手掌向旁邊揮開。朝著訝異得蓄胡臉孔用拳猛捶,巴納吉再將上半身就要坐起的魁梧男子壓回地板。抓著船長席的扶手,辛尼曼勉強免去了倒向後方的下場,他出意味不明的嘶吼,並將樹幹般粗壯的大腿伸向對方。
巴納吉被反擊的一腳深深踢進肚子,彈飛有兩公尺遠的身體重重撞牆壁。變得無法呼吸,只得將嘴拚命張大的巴納吉,就那樣癱軟地坐到了地板上。即使想站起來,身體也使不上力,巴納吉全身都變得跟心臟一樣痛苦,他彎下身子,肩膀不停因喘息而起伏。辛尼曼圓圓的肚子也上下波動著,腫起的臉頰則望向了天花板。
兩人份的喘息滯留於艦橋,毫不間斷的機械聲逐步將其吞沒。亞雷克只隔著椅背微微拋來視線,布拉特對兩人則是看都不看一眼。動著已經分不清楚是哪裡痛的身體,巴納吉將辛尼曼納入視野,並且用力將手臂從地板上撐起。所有人都迷茫,都痛苦。忍住穿透頭蓋骨的尖銳痛楚,巴納吉一邊緩緩撐起靠牆壁上的背脊,一邊讓喉嚨顫抖著出模糊的聲音:「我不懂……我當然不懂……」
「不管是妻子與小孩被殺的痛苦……還有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我都不懂……」
自己說不出「就算這樣」來反駁。還無法真正理解他人悲哀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這麼說。對此再理解不過的巴納吉咬緊牙關,硬是讓麻痺失去知覺的膝蓋立了起來。辛尼曼連嘴角的血液沒去擦拭,他將腫脹眼皮底下的眼睛轉向巴納吉。
「但是,只因為不懂……只因為悲傷的事情太多……就讓心靈去停止感受,這樣是不行的。」
可以自己為自己做出決定的唯一零件——為了忘記悲傷,人們的生命才得以繼續。把以往聽進心裡的話語當做支柱,巴納吉將兩腳跺向地板。
「我有顆能夠體會別人悲傷的心,這一點我並不想忘記。我想成為能承受悲傷的人……就像艦長一樣。」
辛尼曼微微睜大了眼睛,巴納吉與對方交會視線的時間不到一秒。下一個瞬間,對方或許就會從自己背後開槍,這樣好嗎?如此自問,巴納吉自答之前已經把手伸向自動門的開關,他憋住呼吸,走出了艦橋之外。
將通路吹來的外部空氣吸進肺裡,並睜開短暫閉上的眼睛,巴納吉丹田使上力氣,然後跨出步伐,自動門關閉聲傳來的同時,直盯背部的視線也被阻絕,只剩籠罩紅色燈光的通路留眼前。辛尼曼沒有用手槍。只要有意,他明明隨時可以擊斃自己,但他卻沒這麼做。是顧忌到
的鑰匙嗎?承受住湧上心頭的問號,巴納吉接納了如此得來的現,他握緊拳頭跑去。
從身體深處萌生的
,正壓制著陣陣作痛的脈動,擴散到全身。只要穿過這條陰暗的道路,就能抵達
等著的甲板了。
08:50由彈性手臂製成的巨爪被舉起,跟著便順勢劈了下來。頭部遭一擊粉碎,
的機體滾到馬路上,然後被襲來的巨爪黨廢鐵般的捏碎。
宛如一頭踏扁人類的巨象,換換抬頭的a出鋼鐵咆哮。另一架
由大樓死角衝出,並且一面射裝備與雙肩的飛彈,一面拔出了光劍。接觸到光束屏障的飛彈冒出火球,
則縱身一躍,從頭上舉劍朝a劈下。但反射bit的力場並不會因為這點程的攻擊就產生動搖。
為閃爍的高熱網所擒,機體四肢像是觸電般的抖,而後重重摔路面。
撞飛棄置於馬路的車輛,刮去了數十公尺的水泥地,瞄了一眼受創的僚機,利迪射出牽制的光束。同時他又抓起
的手腕,並將其拉進倒塌的大樓死角。隨後,a揮下巨爪,披碎了兩機原本所待的路面。
「是象牙海岸的援軍嗎……?」
吉姆iii】駕駛員的聲音透過接觸回路傳來。「雖然你講錯了,但援軍就是援軍。」利迪回應,並讓
的手臂搭上
的肩膀,用攙扶傷兵的要領讓僚機站起。移動到下一個街區的路口前,繼續傳來駕駛員問「只有你?其他人呢……?」的朦朧聲音,拌主腳步的
跪到了路上。「你振作點!」利迪開口怒斥。
「登陸部隊馬上會過來。還能動的話就趕快撤退。」
利迪邊說,邊將後的能源ap裝上光束步槍,並隔著大樓瞪向捲起煙塵前進的a,不知道是不是分神對付潛伏於沿岸的水,拉?凱拉姆隊到現還沒有與利迪進行通訊。達卡警備隊的也已大致後退完畢,正議事堂周圍展開後的防線。如今已沒有手段能阻止a進擊,也無法誘導來不及逃難的市民,但利迪也不能從這裡撤守,讓敵人加快腳步。看著機能不全的警示狀態畫面上到處亮起,還能撐得下去,利迪心如此低喃,他讓滿身瘡痍的
靠到大樓上,並重舉起殘彈八的光束步槍瞄準。
「平衡儀故障,這架機體已經不行了……」
像是要叫住利迪一樣,
由後伸來的手腕拉住
的手,駕駛員的聲音跟著傳來。不知為何,利迪心頭一冷,回望對方的機體。
「這前面有醫院,不能讓那傢伙再往前……你身上的步槍彈還有剩?」
「嗯……」
「那好,我試著滑到那傢伙腳邊。要是能順利鑽進去,你就對我開火。」
利迪感覺到
那具有裂痕的主攝影機,彷彿與具有體溫的人類視線重疊。「這……!這種事我做——」朝著嚥了一口氣的利迪,那名駕駛員語氣平靜的強調:「你非做不可。」
「只要能用爆風那張光束屏障上開個洞,就再好不過了。聽好了,可別直擊到電機那。」
囑咐過後,
攙扶下站起的
踏到大街上,但腳步卻顯得踉蹌不已。毫不理會喊「等等……!」的利迪,
點燃推進器,彈射似的讓前傾的機體前進。
「喬爾!你要聽媽媽的話……!」
駕駛員的叫聲由雜訊底部傳出,兩腕拔出的光劍同時振出粒子束。來到交叉路口的a惡狠狠地轉動單眼,才睥睨著猛衝而來的
,迅速組成防禦陣型的反射bit就出了光束的反射光。
吉姆iii】的右腕連光劍一起被彈飛,裝備盾牌的左腕也從肩頭逐漸扯裂。即使如此,持續前進的
仍直直衝向光束屏障,讓幾乎烤焦的機體鑽進了a腳邊。嚴重程勝方纔的雜訊充斥於無線電,通訊忽地斷。從僵住的
身上踐踏而過,a若無其事的打算繼續前進,由正面捕捉到此情此景,利迪擱步槍扳機上的手指顫抖著。
「混賬!」
自己又成了看人赴死的角色。靠著由肚子裡擠出的聲音拋去猶豫,利迪扣下扳機。ga粒子彈由
的光束步槍迸射而出,直飛向力場無法遍及的a腳邊。理應直擊
身上,讓爆壓打亂bit陣勢的光束,卻命前一刻遭揮下的巨爪彈開,變成向四方擴散的零碎粒子。
抗光束覆膜。不止能用反射bit反彈光束,那傢伙
上也施有抵消ga粒子的覆膜,對於死角的防禦可說臻至完美。絕望感貫穿利迪背脊的瞬間,那道巨爪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揮出,佔據了全景式螢幕的視野。
原本打算後退的機體由地面浮起,跟著則有猛烈的橫向g力侵襲駕駛艙。大樓壁面以驚人的速迎面撲來,就利迪不自覺的閉上眼的剎那,爆性的衝擊與轟鳴聲便將
包覆住。
讓a巨爪掐住的機體,被重重掄向了沿街的大樓。雲霧般的粉塵由粉碎的大樓湧現,與瓦礫一同被撈起的機體,這次又狠狠地被掄向對面的大樓。支撐著線性座椅的輔助臂咯嘰作響的搖晃,利迪的腦袋埋進由螢幕面板彈出的氣囊裡頭,他撐起身子之前,的衝擊又接踵而至。將
從瓦礫下拖出後,a將擒住機體的巨爪舉至頭頂,並借助重力將其砸向地面。
管利迪馬上點燃背部的推進器,卻沒能收到多少減速的效果。
的背部重重摔路面,機體有一半陷入了碎裂的水泥地。抓住機體下半身的巨爪制服其行動,而另一支巨爪則緩緩舉到
的頭頂,展露出要將其大卸八塊的惡意,銳利的爪刃已然張開。預測到自己的身體將被這一擊粉碎,並且拆散的零零落落,利迪咬緊帶有血味的牙關。
到此為止,是嗎?什麼也辦不到,誰也救不了的自己即將死這裡。受衝擊攪拌的腦髓擠出這些想法,還真令人討厭,正當利迪不具真實感的心裡自言自語時——撲通,一陣熟悉的波動穿過頭蓋骨,他察覺到與其共振的身體打了哆嗦。
撲通,撲通。連續出的波動從頭頂穿透,被駕駛裝包裹的皮膚漸漸豎起汗毛。與心臟同步鼓動,撼動著時空的那陣波動——隔著a巨爪仰望天空,利迪粉塵瀰漫的另一端看見一陣閃耀的光芒。行經遙遠高空的光芒來源,似乎正逐步減慢速,讓光輝與波動逐漸增強。
那傢伙要來了。直覺與影像連接一起。麻痺了被支付路前面的身體。就連近咫尺的死神面容也看不進眼,利迪凝視著讓升煙熏成褐色的天空一點。
08:53右舷的側面艙門完全開啟,因氣壓差所產生的水蒸氣一流去之後,全景式螢幕便顯示出由上往下奔流的薄薄雲氣。從雲層間能窺見七千公尺下的地面,能窺見燃起墨汁般的黑煙的達卡市街。
即便是從這裡,也能清楚辨認出
經過的痕跡。看著從貫灰色都市的漆黑破壞軌跡,巴納吉嚥下一口口水,然後牢牢握緊已逐漸熟悉的操作桿。由水平飛行的
機腹懸吊而下,懸架的拘束具解除之後,
便會如炸彈一般地被拋向地面。從艙門湧出的氣流正轟鳴作響,警備兵特姆拉則以不輸其勢的聲音吼道:「真的要這樣做!?」
「下面還戰鬥。如果現下去,你一定會被狙擊!」
「無所謂,隨小鬼高興……對,船長?」
模仿著辛尼曼的口氣,布拉特說道。即使影像回路並未接通,從聲音仍聽得出他苦笑。巴納吉也揚起嘴角,但臉上隨即傳來一陣刺痛,他又往整張腫脹的臉噴了一次消炎噴霧。忍住滿臉疼痛,巴納吉不停眨眼的時候,「上面是這樣說的。沒問題,巴納吉?」特拉姆的聲音如此傳來。
「是的。特拉姆先生,以及
的各位……還有船長,謝謝你們的照顧。」
沒有人回應。覺得這樣正好,巴納吉觀賞頭盔的面罩。已經不需要話語了。該接納的東西,自己已經全部接納心裡了。「你那什麼口氣?少講不吉利的話啦!」無視於聲音帶有疑惑的特姆拉,巴納吉正面望向眼底的市街,然後向辛尼曼應該也聽著的無線電做出告別的離艦報告。
「巴納吉?林克斯,
,要出了!」
系留住四肢的拘束具被解除,遭卸下的
脫離。穿透雲層,成為自由落體的白色機體撕裂氣流,大舉撲來的g力將巴納吉壓向線性座椅。高計的數值逐次下降,受黑煙粉塵籠罩的達卡細部漸漸變得清晰。
粉塵瀰漫,週遭是粉碎的大樓群,有的殘骸潰散四處。堆積成山的瓦礫散餘熱,底下應該埋著無數的屍體。做夢也沒想到會死於今日,原本各自有預定行程的人們,現已成為肢與血的殘渣——漆黑的濃煙由該處噴而出,巴納吉眼看來,繚繞的升煙就像擁有意識一下。殺人的一方與被殺的一方——那股氣息平等地由兩者散而出,並化作一層冰冷刺骨的覆膜,將
包覆進其,好似傳達人們不得善終的怨念。
噗通,如此響起的脈動與其呼應,巴納吉感覺到體內的
已然醒覺。那是
的脈動……不,那是接納了駕駛員的心,並使其得到機械性增幅的機體脈動。憤怒、憎恨、打倒敵人。那股脈動來自於自己,它想讓心靈成為持續爆的爐心,好讓精神受系統控制……
「沒錯,我應該要生氣的。這太沒道理了。」
不自覺地把話說出口,巴納吉舔了帶有血味的嘴唇。噗通,脈動大聲響起的
也給予回應。
「你是為此被製造的。面對不合道理的事情,就非得戰鬥才行。但別被憤怒所吞沒。」
像是感應到巴納吉的想法,肚子裡翻攪的熱潮也開始搖擺。由感情迸的熱潮,希求的心所孕育出的熱潮。不能讓它熄滅。可是,也不能被它吞沒。不使其退去,不沉溺其,要讓它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如果這是由體內製造出來的東西,自己沒道理會駕馭不住。懷著兼有光明與黑暗的心,取其間的途徑——
「我並不是
的鑰匙,而是門,並且可能想往前進的人之一,而你則是負責為那種人增幅力量的機器。
如果你能體會人類的心,也能體會心感到的哀傷,!將力量借給哦……!」
噗通,噗通,噗通。脈動加速,染紅的螢幕面板亮起ntd的標識。鼻子裡一陣刺痛,與脈動同步的心臟也加快鼓動的頻率。閉上眼,巴納吉想像出一道迎面而來的大浪,跟著他便睜開眼睛的同時,將手從操縱桿上放開了。
像是與睜開的眼皮互相呼應,複眼感應器由開啟的面罩底下露出。同一時間,全精神感應框架一邊光一邊擴張,額上的獨角也逐步展開為字張開的盾牌承受住氣流,讓自由落下的機體回轉一圈,靠著自己意識
隨即天空伸展出四肢。精神感應框架的磷光從迸,讓
的形體顯現於達卡的天際。
固定頭部的拘束具銬住頭盔,減輕抗g負荷的藥劑隨滲透壓注入體內。感覺像是被浸漬凝重的液體,一秒好似被拉長為十秒,感覺就連自己的心跳聽起來都變得緩慢——巴納吉告訴自己,沒問題,我能控制得住。看了數值已破兩千公尺的高計,巴納吉望向急速逼進的地面。
的位置、被其巨爪抓住的
的狀況,巴納吉全都瞭解。包括自機由大氣滑落的預測落下曲線,他都能清楚判讀。
重握住操縱桿,巴納吉將現需要的思維傳送給自動意向截取裝置。拾得感應波的感應裝置與精神感應框架聯動,機體空翻身,並伸出裝備於右腕的光束格林機槍。比巴納吉扣下扳機的速早,兩挺格林機槍便吐出大粒光彈,讓灼熱的光之豪雨朝
傾盆而下。
來不及張開光束屏障,
因直擊的苦痛而扭身,它頭上。
的韁繩肯定掌握自己手上。一面冷靜地判斷,巴納吉持續扣下想像的扳機。被無數光彈。籠罩的屏障冒出劇烈閃光,
的龐大身軀好似害怕。
08:54穿越反射bit的ga粒子彈燒灼到裝甲,駕駛區塊被激烈震燙所貫穿。連防眩遮光罩也無法完全抵消的閃光佔滿螢幕,過於耀眼的光芒讓羅妮不禁背過臉去,她聽見瓦利德用近乎慘叫的聲音說道:「是!」
「離
出動的時機還早!不對,它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感染到馬哈地的動搖,
的機體跟著傾斜。巨爪順勢離開了地面,擺脫拘束的可變機體立刻脫離現場。於攻擊儀式形成後同時放射光束——感覺到已無空間去察覺
的動向,羅妮目送離開的可變機之後,便將意識凝聚從上空接近的敵人之上。無暇咀嚼
這個字裡頭的意義,羅妮設法集精神感應裝置的操作上,然後吼道:「馬哈地?賈維!」的憤怒聲音又讓她睜開了眼睛。
的封印馬上會解除。再繼續戰鬥也沒意義,立刻讓軍隊撤退!」
羅妮認識這個聲音。一個名為巴納吉?林克斯的姓名浮現於腦海,羅妮回頭望向背後的機長席。「
的鋼彈……是
的鑰匙說話麼?」如此低吟,馬哈地的面容逐步為怒氣所佔據。
「那麼,你為什麼要妨礙我們!是辛尼曼下的指示麼?」
「這不是任何人的只是。我說過,再戰鬥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你不撤退,我就要用
的力量阻止你繼續侵略!」
與那名少年判若兩人的聲音傳來,同時間,白色機體降落
前方。如同剛才的宣言,機體伸出裝備左腕兩挺光束格林機槍,展露其成為難民護壁的一直,那肯定是羅妮聞影像看過數次的
沒錯。相異於純敵意的先烈之
由那吹來,羅妮再回望父親臉龐。「與
的通訊呢?」向阿巴斯詢問後,馬哈地得到「沒有回應」的答覆。怒罵了一句「辛尼曼那傢伙背叛了嗎……!」
「……無所謂。將
……
擊潰。」
訝異地轉過臉的瓦利德旁邊,阿巴斯也將動搖的視線拋向父親。「可是,那架機體上有
的情報……!」狠狠瞪向高聲反駁的長兄,馬哈地喝道「閉嘴!」,並且將充血的目光投注向螢幕。
「反正那只是外星人和我們口頭上的約定,既然對方有意阻擋,就必須強行突破。前進,用
的爪子將那架
撕裂……!」
說這句話的人,有著鬼魅一般的面容。坐機長席的身影看來格外卑微,羅妮感覺到胸口有某種東西被揭開了。這就是、聖戰麼?連巴納吉這樣的少年都要成為我們的敵人,我們究竟幹什麼?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緩緩浮現,逐步將精神感應裝置奪取的意識拉回**。接納父親高昂情緒的
射出擴散ga離子炮,由內側向外擴張的那股壓力,苛責著羅妮與bit相緊的思維。
08:55電漿化的空氣遭撕裂,放射狀飛散的光束長針將周圍大樓此會。白色立刻讓機體退後,只三公尺處交叉口點燃煞停的推進器一瞬,它速未減的情況下垂直拐彎。幾乎達到音速的機體將路上車輛彈飛,被撕開的大氣變成水蒸氣,拖曳出白色軌跡。
……是巴納吉?林克斯嗎?」
從腳邊望向刻畫於粉塵的白色軌跡,利迪將半已愕然的目光投注到意外的闖入者身上。
的鑰匙,以傳說的白色機體為藍本,由u計劃所打造出的產物。可說是一切元兇的那架機體,又再救了自己——
灑落著精神感應框架的磷光,瞪向路面的
齊射手的光束格林機槍。從外表上看來,其機體正毫不停留地玩弄著a,但反射bit張開的平展並不會允許攻擊身上造成致命傷。被彈回的光彈
瞪過的答樓上留下焦黑彈孔,而熱線的網目也已張於其去向之前。管
一面以盾牌的i力場將攻擊化解,承受反作用力的機體仍減慢了速,便使得a的擴散ga粒子炮有機可趁。
無重力下,那架機體能以宛如瞬間移動的速為豪,但現卻被濃密的大氣所絆住,深陷其。利迪甩甩頭,告訴自己思考應該擺到以後,讓他變形成aridr的
緊急調轉方向。被光束絆住而陣腳大亂的
一背裝大樓牆壁。沒放過機會,以驚人速回頭的a隨即將巨爪戳向對手。其腳邊,仍有剛才勉強保留住原形的
,使其機體轉變成亮橘色的火球。膨而上的衝擊波讓四周的大樓瓦解崩潰,使爆炸的風壓充斥於所有道路,a那當其衝的龐大身軀立刻劇幅傾斜。被火焰籠罩的a抬起頭,當鋼鐵正哀號一般地咯吱作響時,利迪讓變形成的
緊急降落。推進器著地的同時點燃,機體藉著與氣墊船同樣的原理疾馳與路面,並且一把抓起買入瓦礫的
的手臂。
「快跳躍!這不是能規規矩矩應付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