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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百二十五章 文 / 小龍捲風

    第四二十五章

    只提示出低限話語的廣播,讓臉色改變的蕾亞姆低喃出口:「工作艇﹖」這塊或許已經有敵方巡邏艇出沒的宙域裡,沒想到會有友軍若無其事地過來接觸。「這種時候……﹗」分不出是否比低喃還早,奧特踹地板讓身體飄向動力室門口。一口氣通過砲?基部的聯絡通路,奧特離開從艦底突出的超級ga粒子砲區塊。只要回到艦內,通往艦內的電梯就近眼前了。

    電梯門才一打開,蕾亞姆就用著不落人後的速衝進了艦橋。一邊用手制止就要站起身的美尋少尉,奧特聲:「是哪裡的船﹖」

    「是。識別碼顯示是所屬於阿拉斯加的工作艇,不過……」

    用手放耳機組上的美尋,將不自然地模煳了話鋒的臉朝向通訊監控台的方向。螢幕上滿佈雜訊,無法看見通訊對象的臉。就奧特皺起眉頭時,「美尋少尉,妳聽得到﹖」一道聽過的聲音從音箱傳出,讓他吸進鼻腔的一口氣變得吐不出來。

    「我們這邊沒有多餘的推進燃料了。快點允許我們著艦。狸貓老爹不那裡嗎﹖」

    一句狸貓,讓艦橋的全員將視線集到了奧特身上。果然沒錯。沒有艦長能夠全部記得三名余乘員的聲音,但這個聲音奧特聽過。用咳嗽帶過這陣脫線的空氣,並將說道「你是誰﹖是我們的乘員嗎﹖」的蕾亞姆擱一旁,奧特握起監控台上的麥克風。

    「接近的工作艇,這裡是擬?阿卡馬的狸貓老爹。請表明乘員的官職姓名。」

    停頓了兩、三秒的難堪間隔,音箱的聲音如此答道:「是﹗我是所屬於擬?阿卡馬部隊的利迪?馬瑟維斯少尉。」數天前才艦長室面對面的「少爺」臉孔明瞭地浮現於腦海,讓奧特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是利迪少尉……﹖」和這麼低喃的蕾亞姆照過面之後,奧特將無法聚焦的目光轉向僅有雜訊的通訊螢幕。

    「現我正與兩名民眾朝擬?阿卡馬接近。望您派下著艦許可。」

    「這是怎麼回事,阿拉斯加出了什麼狀況﹖」

    「我並沒有接受到阿拉斯加的指示,而是本身獨斷下回來擬?阿卡馬的。」

    艦橋的空氣騷動起來。奧特迅速按住麥克風,質問美尋道:「與阿拉斯加能通訊嗎﹖」「沒有辦法。如果不離開暗礁宙域是不行的。」一邊將立刻傳來的回答聽進耳,奧特從面面的航術螢幕確認起戰艦目前的位置。

    要是相信參謀本部送來的情報的話,距離帛琉的警戒宙域只剩兩萬公尺不到的直線距離。如果這個階段離開暗礁宙域,恐怕會被敵方的巡邏艇揪住。看了捕捉於感應器畫面上的工作艇船影,奧特作出對方是明知故犯的結論,並向麥克風聲道:「你為什麼跑回來﹖」

    「我是擬?阿卡馬隊的駕駛員,因為想和戰艦共存亡,就跑回來了。」

    「這是違反軍令的。你應該明白﹖」

    「我做好覺悟了。關於同行的兩名民眾,則是考量到就這樣將他們交給參謀本部的話會有生命危險,才擅自將他們帶了過來。」

    「他說會有生命危險……」這麼低語出來,美尋看向奧特。畢竟是已深知軍方機密的民眾,參謀本部沒道理會爽快地讓他們回家。即使有想過是可能的事,卻也無法輕易對其肯定,使奧特尷尬地別過了美尋的視線。代替對疑問的回應,奧特與蕾亞姆知會過眼神,短短交代道:「允許他們著艦」,便將麥克風交給了美尋。

    奧特刻意不去看美尋帶著疑惑接下麥克風的臉。「接近的工作艇,本艦允許你們著艦。請配合相對速,聽從甲板管理者的指示,由後方進入本艦。」背對美尋如此接話的聲音,奧特再仰望感應器畫面。不管「擬?阿卡馬」能不能存活下來,利迪少尉的軍旅生涯絕對會因此結束。居然幹下這種衝動的事……管也可以這麼說,但要用那樣小的工作艇甩開「阿拉斯加」的追查,並通是垃圾的暗礁宙域追來,需要的毅力絕非等閒,是什麼事情促使他這樣做的疑念開始奧特腦裡閃爍開來。

    只要是確保兩名民眾的安全的話,挑到作戰前的「擬?阿卡馬」的想法是很奇怪的。從利迪說想要與這艘艦共存亡的說詞來看,他知道現開始要進行的作戰有多危險。算計好封鎖通訊的時機才接觸而來的狡猾也有其道理,可以知道這不是一時激情驅策下所會作出的事——隨著定不下主意的思考開始運作起來,面對航海長開口問:「這樣好嗎﹖」奧特回答時顯得有些詞窮。蕾亞姆代替奧特站到前頭,說道:

    「距離作戰開始不到小時。現也沒辦法再把他們趕回去了。要警衛隊對工作艇實施盤檢。」

    蕾亞姆「艦長」隨後補上的認可,讓航海長露出信服的模樣轉回監控台。只要直接問本人就好,對蕾亞姆這麼說著的眼神不作聲地點過頭後,奧特看向手錶。

    上什點七分。離第一階段作戰開始的十五點,的確不個小時。要將這椿事看成吉兆,還是……

    按下啟動開關後,電力流通的低沉聲音晃動起機械的外殼,有年份的馬達聲勢浩大地運轉起來了。同時輸送帶開始運作,粉碎器的齒輪也喀啦喀啦地出狀況良好的啟動聲。

    「好厲害﹗」「動起來了﹗」將孩子們的歡忽聲置之一邊,提克威將放進手推車的石塊倒到了輸送帶上。大量拳頭大的石頭,先會經過粉碎裝置碾碎成粉塵狀,之後再被塗有專用潤滑油的輸送帶運送到洗淨裝置,接受噴射水流的洗禮。由於礦物會吸咐住專用潤滑油,便不會被流給噴開,只有多餘的石頭碎屑會這裡被剔除掉。篩選過的礦物會這個機制下逐批被運送出去,倒進位於輸送帶終點的袋子。

    由於這機器是設置奇波亞家後方,一個連車庫大小也不到的作業場所裡頭,所以絕對無法稱得上是大規模的機器。管可以採取到的礦物量明顯地只能掙些蠅頭小利,對於提克威等人來講,還是一台支撐家計的重要機器。「你是怎麼做的﹖」朝著興奮問道的二兒子,巴納吉一邊回答:」齒輪上積了油垢,我只是把油垢清掉了而已啊﹗」一邊關上了篩選裝置的維修蓋。當巴納吉一用掛脖子上的毛巾擦起汗水時,四歲的小女兒便指著他笑說:「臉都變黑麻麻了﹗」

    摸黏搭搭的臉頰上,巴納吉才注意到手巾早被油垢弄得髒兮兮了。像是不自覺地笑出來的奇波亞太太說道:「你幫了大忙呢﹗」並把毛巾交給了巴納吉。

    「這樣一來就輕鬆多了。之前雖然有拜託我老公來修理,但他偶爾回來也都得去開會忙東忙西的……提克威,你要和巴納吉哥哥好好學,就算爸爸不也要能自己修好才行喔。」

    「我知道。已經都看過、記住了啦。」

    一屁股坐王斗裝的機油罐上的提克威,用鬧脾氣的聲音回答。沒道理讓俘虜來教自己……與其這麼解釋提克威鬧脾氣的理由,不如說他這個年紀,正是會無條件地反抗把自己當子孩對待的人。不知不覺露出笑容的巴納吉,暫時先關掉了機器的電源。「我跟你說,媽媽就是用這個,來分可以用的石頭和不能用的石頭喔﹗」一面摸著繞自己身旁說明的小女兒的頭,巴納吉隔著工作場的屋簷仰望起天空。透過褐色雲朵照下來的光線,是他來到這裡第二天之後已經看慣的「帛琉」的人工太陽光。

    白天時,大部分的男人會出門去採掘場,女人們則是費心於家庭工廠篩選礦石,或製作螺絲等等的工作上。正式的礦業廠商則設置於「帛琉」的外部,而且是從精煉到鑄造都一手包辦,所以家庭工廠的產量全體生產量佔得不過是微乎其徽的比率而已。居住區儲石場裡的石頭——也就是同時為巨大潛盾機的居住區圓筒,還有運作時所挖掘出來的石頭——搬運出去後,因為工作的內容就是得從這些無用的碎屑選一,性質上終究只是忙得多卻賺得少的「家庭手工」而已。這和「工業七號」的自動化系統比起來,效率非常低落,而機械設備也老舊到令人回想起世紀時代的程,但把這樣的生活視為理所當然,並過了漫長歲月的正是「帛琉」的居民。然後比起幫忙修理機器無其他打時間的事好做,就是當下巴納吉所面臨的現實。

    瑪莉妲和奇波亞出了門,而子孩們也得上學的話,陪伴被獨自留下的俘虜的,就只剩想打也打不完的時間而已。無所事事地奇波亞家周圍開繞後,巴納吉現到故障的篩選裝置,便自告奮勇地為再希望修好不過的奇波亞太太修理了。借來據說從奇波亞祖父那代就一直用下來的一套工具,巴納吉和可說是古董品的篩選裝置搏鬥了半天有餘。比起一個人悶悶不樂要好得多——雖然只是這種程的勞動而已,但像這樣聽到篩選裝置重獲生命的聲音,又被從學校回來的孩子們的歡忽聲簇擁的話,巴納吉不得不承認自己正體驗著一股未知的充實感。

    不管對方是誰,受到別人感謝時的心情並不壞。可以實際感受到自己正幫上別人忙的這項工作,對現的巴納吉來說是賴以苟活的一絲希望。工作期間不用去想多餘的事情,能夠情投入眼前的作業裡頭。這之後自己會如何、自己到底又做些什麼——也不必為這些無益的不安所煩。要說是逃避現實的話的確也就是如此,但活動身體、留下汗水,確實能讓精神安定下來。像個修行的僧侶一樣,沉迷了幾個小時學校時並未認真作過的機器修理上——或者,這就是去依賴某種事物的行為嗎﹖想起洞窟教會裡看到的瑪莉妲臉孔,而將眼光落到被油弄髒的手掌上的巴納吉,因為提克威說道「像這種事,你是哪學的﹖」的聲音而抬起了頭。

    「學校啊。亞納海姆工業專科學校。那裡是學習怎麼照顧機器的地方。」

    「工納海姆的話我知道。是製造的公司對﹖爸爸搭乘的吉拉?祖魯和上校的安州也是亞納海姆做的。」

    一邊將玩具滑翔機朝向天空,提克威帶有自滿地說。將上校這個詞音和戴面具的臉孔重合到了一起,巴納吉回問:「你說安州,是那架紅色的嗎﹖」

    「嗯,但是外面說吉翁把那搶走的傳言是騙人的。只是亞納海姆公司不希望自己協助吉翁的事情穿幫,才會說是被偷的。」

    「……喔——」

    巴納吉沒其他的方法可以回答。不讓他有咀嚼這段話的空閒,提克威試探地問著:「我也可以去那間學校嗎﹖」的聲音又跟著傳來。

    「那當然……你想去啊﹖」

    「嗯。只要對機器熟悉的話,吉翁軍就會願意用我了﹖」

    「可是,如果連你也加入軍隊的話,就沒有人可以幫你媽媽了喔。」

    「你真笨。就是為了幫媽媽我才要加入軍隊啊。大家也都說,只靠礦山的工作已經吃不了飯了。我爸爸也說,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遇到什麼事情……」

    閉緊嘴唇,提克威就像是丟石頭一樣地把滑翔機射了出去。被孩子固有的不安與憤慨所擲出,搭不上風頭的滑翔機直條條地摔到了前庭。檢起那象徵著人力飛行器的玩具,「你好偉大呢,提克威。」再三深深體會到自己無知的巴納吉就這樣背對著對方說了出口。雖然自己並沒有能夠用大人語氣說話的立場,但也沒有其他話語可以抒這股來路不明的自卑感了。

    「不過,不知道不能停下來呢﹖」

    「停下來什麼﹖」

    「戰爭啊。不管是你的爸爸,還是瑪莉妲,都不是喜歡才去打仗的﹖就這樣打到慘兮兮的,兩方面都已經吃夠苦頭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差不多該停下來的時候了。」

    「你是叫我們要投降嗎﹖」這麼說著的提克威,表情開始險惡起來。管自覺到自己又說了多餘的話,巴納吉還是繼續說道:「我不是說要分誰輸誰贏啦。」

    「我想說的是,能不能彼此各退一步,好好來相處的話就好了。」

    接不上多話,巴納吉將目光落到了滑翔機上。有著像米妮瓦那樣能思考的領導者,又有像瑪莉妲這樣能自律的軍人。明明光靠這些人好像就可以讓戰爭停下來了,現實卻迫著要提克威這樣的子孩去考慮加入戰鬥,讓狀況永永遠遠地輪迴下去。要說這就是現實的話。巴納吉除了承認自己的無知並引以為恥之外,已經別無他法。難道這就是辛尼曼所說的「學些事情」嗎﹖瞭解過現況,並只為適應現況而學的知識終究不過是知識而已。可以思量那以後的事,並擁有影響現況力量的才是原來的「智慧」,而學習則是將思考的素材融入體內的這段作業。

    超越現的力量、可能性——不熟識的記憶讓太陽穴脈動起來,巴納吉看起了提克威的臉。用著有些疑惑的樣子回望過巴納吉之後,開始晃起從油罐伸下來的腳,提克威說道:「……我不是很懂就是了」,並將手摸向自己縮起來的頭上。

    「但是啊,如果沒有戰爭的話,爸爸他們也會失去工作喔。其他沒有工作的人也會越來越多,我想,這樣會不會傷腦筋哪﹖」

    「你那樣說……」

    這次真的無話可答了。這就是處於事態之內與事態之外的人想法上的差異——不對,巴納吉認為這只是沒有為人著想的知識遭現實粉碎了而已,他將視線從提克威身上挪開。有一種論調說,僅為知識的知識是不會擁有力量的,眼前的狀況肯定也是這種說法的一種實例。不過是太陽穴出現了一股脈動,現實的自己卻只能對著小孩說出像小孩般的話而已,明明自己正是無法深植有用知識的人……

    巴納吉不由得羞愧起來,然後又感到生氣。他換手拿起滑翔機,並讓它朝著提克威的方向飛去。滑翔機成為找不到出口的焦躁的洩孔,飛過提克威頭上,也飛過屋外的矮牆,然後便看不見了。

    「好菜喔﹗」提克威起?。「抱歉,我去檢回來」這麼說過之後,巴納吉便離開了作業場地。一邊聽著小女兒走調的歌聲,巴納吉經過奇波亞家旁邊來到矮牆之外。四處風積著沙塵的道路旁,掉落有一架尾翼就要脫落的滑翔機。正要將其撿起的巴納吉察覺到,有道悄悄靠近的影子路面上伸展開,使他的視野了下來。

    抬頭看去,有個沒見過的男子站那裡。等體型、等身高,穿著骯髒工作服配獵帽的樣貌,看來就和這一帶常見的礦山勞動者一樣,但他那坎酒醉泛紅的臉孔裡的眼珠子卻高漲著一陣陰沉的緊張感。當巴納吉不自覺地退過腳步時,「你是巴納吉?林克斯對﹖」男子的嘴巴動起,讓他反射性地點了頭。

    「下午點,第十四太空閘道的三號港口,會有人來接你。」

    低沉,但又細細道來的聲音用著擦身而去的態勢掠過耳根,然後則有某種東西被塞到了巴納吉手心。等到回神過來之後,男人已經快要從巷道拐彎走去,只能隱約看見他被風吹拂晃動的上衣。「那個,請等一下……﹗」即使這樣叫喚對方也沒有回應,巴納吉將目光落到了被塞進手裡的東西。

    被亃成筒狀的紙卷,是兩張a4大小的螢幕投影片。其一張是「帛琉」的3d圖像,以線構圖形式繪製出的全體地圖記載有詳細的內部構造。另一張則顯示有太空閘道的實地景像,讓人覺得是盜錄下來的粗糙圖像,應該是代表指定地點的紅色光點反覆閃爍著。

    確?附近沒人走動之後,巴納吉重凝視起螢幕畫面。當臉湊向螢幕的時候,某樣東西掉到了地上,巴納吉撿起那看來像原子筆的物體。以原子筆而言是重了點。恐怕是小型的訊機——這麼直覺到的全身都毛骨聳然起來,讓巴納吉忍不住踹起地面。

    那名男子穿過巷道,正要下一個轉角拐彎。「請你等一下﹗」這麼叫道,巴納吉一股腦地追上了男子。抓住對方沒停下腳步的肩膀,巴納吉逼問:「會有人來接我是怎麼回事﹖你又是誰﹖」男人手臂一揮甩開了巴納吉,並用銳利的眼神與聲音朝他說:「別大吵大鬧。」

    「不想死的話就照指示做。這裡馬上會變成戰場。」

    沒放過巴納吉訝然嚥下一口氣的空隙,男子迅速轉身拐過了轉角。巴納吉雖然慌張地追他後頭,老舊組合屋並列於兩側的路上,卻沒辦法找到男子的背影。雖然站到了距剛才約有二十尺遠的十字路口,並左右審視過一圈,卻哪裡都看不到男子的身影。只有一名彎著腰的老婆婆經過而已,男人像煙一般地消失了。

    「你說會成為戰場——」

    握緊重量變得沉甸甸的原子筆,巴納吉環顧起受到午後曖昧光源所映照的街景。研磨機的規律聲響這時聽來就像是機關砲一樣,巴納吉感覺到自己的腳步搖晃了起來。該不會,是聯邦軍﹖那個男人則是正進行潛伏的間諜或什麼人員﹖別開玩笑了。這裡明明只是被吉翁艦隊當成駐泊地而已,根本就不是軍事設施。有那樣的間諜的話應該會知道這點事。聯邦軍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

    想到這裡,一道電流通過了巴納吉背脊。不管是這裡或哪裡都無所謂,聯邦軍的目標是「拉普拉斯之盒」。就像「工業七號」所做的那樣,他們正採取為了將「盒子」拿到手的行動。奪回開啟「盒子」的關鍵……「獨角獸」才是全部,其他的事情則完全不放眼裡。會透過間諜來聯絡自己,肯定也是為了「回收」現況下唯一能讓「獨角獸」動起來的駕駛員,聯邦軍就快要到這裡來了。咬碎「工業七號」的暴力尖牙,也將襲向這個「帛琉」而來。

    從手掌滑下的滑翔機,靜靜地掉到了地面上。握著螢幕投影片的左手像石頭般動不了,而以麻痺的右手撿起滑翔機的巴納吉,開始死命地跑了起來。

    先得抓到剛才的男子才行。要透過他來和聯邦軍取得聯繫,叫他們停止對「帛琉」的侵攻。即使知道這不可能做到,卻沒辦法讓跑起來的身體停下,巴納吉沒頭沒腦地跑進了狹窄的巷道。將露出氧化岩層的「山」當成方位的標記,巴納吉靠著昨天的記憶走向地下鐵車站。與滿載沙土的卡車擦身而過,就不知道拐過第幾個轉角的剎那,巴納吉的頭差點撞到由去向而來的人影。

    比巴納吉停下腳步早,迅速移動的人影先讓開了路。有驚無險地站穩差點跌倒的身子,巴納吉和站轉角的人面對面而嚥下了一口氣。

    「怎麼了﹖你這種地方做什麼﹖」

    並沒露出特別驚訝的樣子,瑪莉妲出清澈的聲音問。「那個……」正當巴納吉就要開口時,他也和瑪莉妲背後的辛尼曼對上了眼,便立刻將螢幕投影片藏到身子後頭。

    這裡把話講明的話,他們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全軍。聯邦軍將受到埋伏,剛才的男人也會被揪出來。利迪、美尋、塔克薩、就連記下名字的機會也沒有的艦長與通訊員們。他們並非只是被稱為軍人的作戰單位,有血有肉的「擬?阿卡馬」乘員們的臉孔腦裡浮現,讓巴納吉閉上了嘴。當然,會來的不一定就是他們。既然已經遭受到那樣的損害,又有塔克薩和奧黛莉坐上面,將侵攻而來的視為是其他部隊也算理所當然,但事情並不這樣就沒關係了——

    這是一瞬間的思考。「巴納吉﹖」將瑪莉妲皺起眉頭的問當作時機,巴納吉回過神來。巴納吉伸出右手拿著的滑翔機,「呃,這個請妳還給提克威」這麼推給瑪莉妲之後,他用著就像要踩空腳步的步調退後。

    「我馬上會回來。先這樣。」

    宣告下午三點的警報聲響起。「巴納吉﹗」背對著瑪莉妲這麼叫著的聲音,巴納吉又開始狂奔。要怎麼做才好﹖要怎麼做﹖警報聲的音樂聲滲透進重複低喃著的腦袋,讓找不到出口的思考越顯混濁。距離作戰開始的下午三點,還有三小時。一邊感覺到手握的訊機時時刻刻增加重量,巴納吉停不下來的腳步持續踹飛起路上的沙塵。

    「接觸他了嗎﹖……不,沒關係。老鼠放著不管就好。那是用過就丟的臥底。應該也不會握有像樣的情報。」

    下午三點的鐘響起。下城區是由警報聲斷續作響報時,而這個上城區則會變成宣告下午茶時間的瀟灑鐘聲。這鼎鍾是自稱為這裡總督的男子,從地球的歐洲地區帶過來的。一面對強迫傳入耳的音色感到厭煩,安傑洛重握起施有象牙刻飾的話筒。

    「比起這些瑣事,獨角獸已經照預定移送了﹖……那好。就讓它站醒目的地方。那傢伙一定會找上那裡。」

    如同預料地,電話那端的聲音提出了疑問。視線轉到背後,並將正拿起茶杯到嘴邊的弗爾?夏歷納入視野的安傑洛,只好施壓道:「這是上校的指示。不要去想多餘的事。」並擺回話筒。古董電話出「叮」的清脆聲音,融入停止作響的鐘聲餘韻。

    「您的貴用結束了嗎﹖安傑洛上尉。」

    與鐘聲相較下顯得礙耳的聲音傳來讓安傑洛轉過忍著不咋舌出口的臉。人工太陽光粲然流瀉進來的接待室裡頭,有著培培?門格南擰起淡黑臉孔微笑的身影。

    累積著肥厚脂肪的巨大身軀上,邋遢地穿有古羅馬式的?松外袍,而他那看來便貌似好色的臉孔則朝向了安傑洛。雖說這是他祖先生長的土地——地球的南方民族服飾,不管是那閃著金色光澤的粗大手鐲,還是戴毛蟲般手指上成串的戒指,看安傑洛眼都只是低俗的暴戶品味的一環而已。光執著密集的奢華上的如此服裝,和將氣質棄置於不顧的官邸之主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這便是「帛琉」總督平日的德性。

    這樣的吉翁主義信奉者是會惹人笑柄沒錯,但只要培培還身為「帶袖的」贊助者之一,就不能對他露出露骨的嫌惡情緒。「是的。談話接電話,對您失禮了﹗」極客氣地這麼回答後,安傑洛回到了夏歷身後。進展有照預定嗎﹖對隔著面具如此質疑的視線用眼神點頭示意過,安傑洛將抹去表情的臉孔朝向了培培。「他年紀這麼輕,卻很能幹呢﹗」「帛琉」的總督拋來諷刺意味居多的聲音。

    「有他這樣的年輕人的話,就可以對吉翁的將來抱有希望了﹖弗爾?夏歷上校。」

    「這句話要用像培培總督這樣的支援者才能成立。要不然,我也無法斷定。」

    「哪兒的話。像我這種人,不過是個突然得勢的投機分子而已。若能對吉翁的再興貢獻一份力量,便般光榮了。再說,這樣也可以替因為強制移民而被奪走代代相傳的土地,後只能走小行星帶終老的祖先們了結一樁遺憾哪。」

    一邊以勃艮地產的葡萄酒就口,培培皮笑肉不笑地說著。先不論其話語的真偽,他的祖先將生涯耗小行星帶的開上是確有其事。由於宇宙輻射病而早年喪父,而被迫與母親兄弟過以激洗面生活的他,不一會兒便就任了剛組織成的勞工組織代表。一方面致力於改善惡劣的勞動環?,另一方面則巧妙地煽動示威或罷工運動,成功將自己的存價值昭示於財經政治界。特別是戰時,培培與靠著艦艇修理業累積財富的佩爾加米諾一族關係深厚,也有傳言指出那時候用於修理業的大半礦物資源,都是培培從非途徑轉售的。當時採取了立立場的id6擁有大量的浮遊船塢,也就是說,將聯邦與吉翁雙方當成顧客的佩爾加米諾造艦公司背後,還有著隨心所欲操,弄著小行星帶勞工組織的培培存。

    戰後,雖然佩爾加米諾退隱,培培與id6的孽緣卻還持續保留著,對於維持「帛琉」這裡的政治安定也有出一分力。就這層意義而言,培培無疑是支撐吉翁軍的紅人,也可說他是從強制移民背景下竄起的立志傳型的人物,但培培這個男人原本就有強烈的投機分子氣質。到了現,傾注於改善小行星帶勞動環境的熱情也已成為往事,像這樣鎮坐權力寶座上之後便轉投搾取勞方陣營的無恥厚顏,叫人無法不想到媒體所說的「政治的季節已經結束」論調。經過一年戰爭,以及兩次的吉翁戰爭,宇宙圈**的潮流已漸漸轉變為過去的鄉愁,但其背後則有著培培這樣的商業主義化身存。用軟性手段要過去的鬥士從抗爭運動收手,再以獎勵將其拱作搾取基層的一方,結果便造就了現無人乎的地球圈。

    於培培來說,對「帶袖的」進行協助不過是投資的一環,而軍方也明白他就是構成軍事產業復合體的魑魅魍魎之一。不認為培培是夠格涉足重生吉翁深處的男人,就連定期會面時也留心著不能對其鬆懈的安傑洛,因為培培接著說道:「不過,身為將帛琉安全託付予您的人,我有個低限的請願」的聲音,而微微挑起了眉毛。

    「特別是像生工業七號那種騷動般的事件,如果事前不能讓我先知道的話,會很困擾。畢竟也得顧慮到當局對於id6的顏面哪。」

    「如同我剛才所說明的,那是場不預期的事故。雖然我很感謝培培總督的鼎力相助,但也不能將軍方的行動逐一告知予您。」

    「這裡我瞭解。只要能像這樣定期地進行雜談便已足夠了。我絲毫沒有對軍方行動置喙的意思。」

    對於夏歷的回答,培培也附和照預定進行調和的聲音。對於爭奪「拉普拉斯之盒」的騷動緣由,這個男人究竟理解到了什麼地步。當安傑洛這麼想的時候,培培的眼睛悄悄地瞇起,由其口出了切入要害的聲音。

    「話雖如此,我意的還是米妮瓦小姐的病情。到現還是沒恢復嗎﹖」

    這就是這男人麻煩的地方,管沉浸安樂的暴戶生活,卻沒失去投機分子般的直覺。「很遺憾,等小姐能出來見人時,會再向您問候。應該是長年為了避人耳目而跋涉的疲倦顯現出來了﹖」一邊聽著夏歷機械性回答的聲音,安傑洛注視培培的舉動。「是這樣嗎﹖我也有常看的家庭醫師。如果病情會拖久的話,請通知我。」這麼回話的培培,臉上露出的則是已經確信米妮瓦人不的精明表情。

    「吉翁再興之星如果出了個萬一可不行。今日的吉翁軍……讓聯邦戒慎恐懼地喚作帶袖的軍隊組織,雖然是由上校您一手創建出來的,但組織的心還是有米妮瓦小姐這股向心力作用著。」

    叼著的雪茄上點了火,培培徐徐由沙站起。「正因為有薩比家的遺物鎮座,成不了的事才會成、行不通的事也持續地做到了現。但如果米妮瓦小姐變得避不見人的話,我們這邊也得重作考慮才行。」

    露骨的威脅話語脫口而出後,培培朝安傑洛一瞥。就不自覺握緊拳頭的安傑洛面前,答道:「我們會注意」的夏歷臉上,戴著的是名實相符的冷酷面具。肥厚的嘴唇一斜,培培隔著整面牆的窗戶俯視起官邸的庭。

    「雖說如此,象徵還是象徵。眾多士兵眼映著的,是稱為紅色彗星再世的您。讓位居位的人站前線揮舞旗幟,組織才會產生團結與貫徹的力量……不,這算我的生意經就是了。」

    「軍隊也是一樣的。」

    「是這樣對。因此,才會有現的吉翁軍的強勢。但可惜的是,從外部不容易看到這一點。只要無法取得全地球圈的支持,吉翁就無法達到真正的再興。我雖然是舊公**的信奉者,但對薩比家名號會產生排斥反應的愚民之多也是事實。就這裡來看,以米妮瓦小姐為心來建立組織或許有極限。」

    「總督您是想說什麼呢﹖」

    「我說過了﹖我只是一個投機分子,也就是生意人。我只是認為,如果投資對像身上蘊藏有飛躍成長的種子,即使無關個人的喜好也會讓促使其花結果……夏亞?阿茲那布爾。」

    這陣聲音聽來不像獨白,也不像忽告。無視於不自覺回頭過來的安傑洛,夏歷持續用絲毫不為所動的臉孔朝向正面。

    「或者該稱他為,卡期巴爾?戴昆。身為吉翁?戴昆遺孤的他,若能拿下面具再現身於大眾面前的話……會這樣希望的,不只是我而已。」

    背對庭的噴水池,培培深深地吐出了煙。會將米妮瓦不的事情說前頭,就是為了講這段話而做的開場嗎﹖瞭然於心的安傑洛,正等候著被稱為「夏亞再世」的面具男子的反應。他是否有脫下面具,並承受吉翁再興鋒頭的覺悟呢——數秒沉默之後,夏歷開口道:「夏亞?阿茲那布爾是個敗北了的男人。」培培聞言抖動起臉頰肉的臉則反射窗戶上。

    「而他也是個已死的男人。會戴上這樣的面具,是因為我知道死亡讓夏亞的名字成為傳說。所以我可以篤定自己只是扮猴戲而已。對於活著的他,我並沒有興趣。」

    「那麼,您終究是沒有拿下那個面具的意思,是這樣嗎﹖」

    「我不覺得太那樣做的必要。」

    你面前是這樣的——安傑洛好似聽到了補充言外之意的聲音。培培則不解其意地上揚起嘴角,低聲回道:「這真是太可惜了。」

    「不肯現身的米妮瓦小姐,以及只是道幻影的紅色彗星……這樣看來,我果然還是搞錯投資對象了嗎﹖」

    「總督,您太會說笑了。」

    終於按捺不住情緒,安傑洛以尖銳的聲音插話進來。毫無露出動搖的跡象,培培說著「這倒是失禮了」,聳起肩來。

    「因為睡眠不足,神經變得有點敏感哪。畢竟從昨晚開始,入海口那邊似乎就一直挺吵的。」

    被人反捅一刀,指的正是這樣的狀況。為了防備聯邦艦隊奇襲的艦隊行動,已經被這個男人用敏銳的嗅覺聞到了。「謀略貴隱密……軍隊的道理我是懂的。」培培這麼接著說的聲音,聽安傑洛耳只像是諷刺。

    「不過就和之前說的一樣,我是帛琉的負責人,有義務守護居民的安全。當然,全體上下的居民也都對危險有著覺悟,但還是會希望有足以成為其代價的確實證據。我說的是,能讓人認為就算被捲進其也值得的確實證據。」

    簡言之,你是夏亞嗎﹖培培沉穩帶有熱意的視線之前,夏歷是冷靜的。「我並沒有將您捲進事態裡的意思。」響起的聲音也像冰塊一樣冰冷,讓安傑洛悄悄地豎起了雞皮疙瘩。

    「我們會離開這裡。」

    著深紅制服的高大身軀站起後,夏歷毫無抑揚頓挫地說道。即使說的是預定的事,卻沒想像過會這個場合被提及的安傑洛,將抑制住動搖的臉朝向了夏歷。培培也是一臉完全被出其不意的表情,而出高亢的聲音道:「這番話……倒不像是上校您會開的玩笑哪。」

    「是嗎。這並非是玩笑。今天會到此拜訪,也是為與您打個告別的招忽。」

    從驚愕地張著嘴的培培指尖上,掉下了粒粒菸灰。忽然收歛起靜靜微笑的臉,夏歷隔著培培所站的窗戶仰望了「帛琉」的天空。

    「……似乎是已經開始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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