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入秋,卻依然炎熱異常。
鄭羽汗流浹背,不由破口大罵:「他娘的,就像是在蒸籠裡一般,熱死人了!」罵完,提著長槍,踏著「哧哧」冒氣的地面,又殺入陣中與黑山賊糾纏在一起。
一朵孤雲飄過,擋住了又熱又毒的艷陽。
陰影下,一萬多青州官軍正與數萬黑山軍和黃巾軍廝殺。
戰場上的陣陣喊殺聲,刀劍相擊聲,馬嘶聲,被殺者臨死時的悲鳴聲,殺人者的大吼聲,交織在一起直衝雲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空氣中瀰漫著濃濃血氣和淡淡屍氣,令人做嘔。眼前所見情景,仿似人間地獄。
一陣微風從原野吹過,帶來些許涼意。
「嗷!嗷!嗷!」
鄭羽舒爽如狼吼叫聲傳出老遠,引來周邊「嗷,嗷,嗷」的連叫聲。
在砍死一個敵兵之後,鄭羽抬手抹了把臉上汗水,手中黏糊糊的,滿是血跡和汗水的混合液。他臉上露出疲倦和擔憂神色,面對著殺之不盡的敵人,他想,這次大概是在劫難逃了。
官軍已是孤軍,而黃巾軍和黑山軍卻源源不斷從各地趕來參戰。
此番,這支官軍是凶多吉少,而黑山軍首領張燕則揚言要全殲這支官軍。曠野中,官軍築壘堅守,黑山軍與青州黃巾軍共同發起攻擊。三天過去了,官軍雖付出巨大代價,但陣地依然掌握在手中。
敵陣中,一陣「匡,匡,匡」的聲音響起,黃巾軍像潮水般退去。
親兵大喜說:「大人,敵人鳴金收兵了!」
鄭羽還沒回話,己方就「咚咚咚」的敲起戰鼓,接著大批官軍躍出土壘,向敵人尾追而去。
「以攻代守,防守反擊」。劉將軍果斷下達追擊令,這三天來他都是採用這種戰術。鄭羽邊追邊嘀咕著,「將軍這招都用九次了。」他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敵人這次卻是有預謀的撤退,很快對方就後隊變前隊,反包圍上來。
「後撤,快後撤!」
鄭羽一邊大叫,一邊指揮部隊快速撤離。
他在戰鼓響起時果斷出擊,率領所屬百人隊衝殺在最前。他的百人隊是官軍的尖刀,而他則是這把尖刀的刀尖。可怕的是,黑山軍騎兵上來了,將這支主動追擊的官兵團團圍住。鄭羽陷入敵陣中,遇到穿越以來最大危機。
「殺,殺,殺!」
鄭羽大聲吼叫,他不想死,所以只能頑強的與死神抗爭。
今年是中平六年,既公元189年。三個月前,二十歲的特種兵鄭羽在執行一項任務時,穿越回到三國。在一座城池裡被官軍抓了壯丁,被動參加了剿匪軍,從士卒起步,因武功高強,戰功卓著,沒過多久就當上伍長什長,現在已是百夫長了。
快,猛,狠。
殺入敵陣中的鄭羽一柄長槍如靈蛇出洞,左突右殺,如割草般很快殺死數個敵人,他率領所屬百人隊在敵陣中衝殺!但身邊戰友一個接一個倒下,敵人大批步兵圍了上來,形勢極為嚴峻。
鄭羽暗罵:「這些黑山軍和黃巾軍都像成了精的妖怪,他娘的,老是搞欺騙戰術。」此前,黑山軍張燕用九連敗將這隊萬餘人官軍,誘騙到這曠野中圍殲,此番又採取欺騙戰術,將官軍誘離陣地。
鄭羽雖立即組織後撤,但他本就殺在最前面,此番前軍變後軍,他就成了殿後的人。雖英勇神武,但陷於敵重兵包圍中,危機四伏,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見鄭羽被圍,他所屬百人隊和親兵反身殺了過來,其他官軍也躍出戰壕向這方向趕來增援,戰場上彼此廝殺,攪成一團,戰況十分慘烈。
鄭羽殺得手軟,殺著殺著,腦中出現幻覺,似乎看到半空中有張怪臉在衝著他笑。
「死神,他娘的真是死神!」
傳說見到死神就離死不遠了。鄭羽心想,看來此番真要喪生此處,可他想到回三國才三個月,心中不甘,不由豪氣沖天大叫:「你娘的,假如敢要老子的命,老子到了地府連你也殺!」
此時的鄭羽真如殺神一般,這殺神的吼叫連鬼神都要避讓。
大叫過後,鄭羽精神一振,天空中的怪臉人消失了,但他腦中仍不時產生死的念頭。面對這如絞肉機般的戰場,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他,只能望陣興歎。心中湧起個人力量在古代這種大規模攻防戰中,實在是微不足道。
被圍三天中,他無數次想到死。
「老子不能死!」鄭羽大叫,他明白這是生死的關鍵時刻,必須強打精神,否則,下一刻他必命喪於敵陣中,而整隊官兵也將在這原野上全軍覆沒。
他不想死,只好繼續咬牙堅持殺敵!
長槍紮在一個兵士肚子裡,被肋骨卡住拔不出來,只好棄槍。
接著,鄭羽拔出佩劍向著下一個敵人殺去。他想,必須盡快殺出重圍,可要命的是,他此時昏昏欲睡,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已嚴重透支。
抬眼看了下天空,沒再見到死神,卻見太陽像是又熱又毒的火燒餅高掛著,熱浪滾滾,讓鄭羽心中火燒火燎的難受。此時已是午後時分,他心中卻在想,不知這次能不能突出包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全軍覆沒,他就不寒而慄。
又一劍刺入一個黃巾軍士卒腹部,劍被卡住,此時他雙臂麻木,力氣弱了不少,無奈只好抬腳蹬對方腹部才拔出長劍。
「大人,小心背後!」
一聲大喝從前方傳來,提醒鄭羽的是他親兵。
鄭羽下意識歪了下腦袋,一支利箭從距離臉頰不足一寸處飛過,那搖晃的尾羽刮到他臉上,火辣辣的生疼。緊接著,他就從陣陣喊殺聲中聽到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鄭羽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透骨冰寒。
這是他的第六感,在最危險即將來臨時,他都會產生這種感覺。
鄭羽想轉頭對抗,但他忍住了,依然看著前方尋找戰機,其目的是為了麻痺來自身後的敵人。他知道這樣做極其危險,但同時也是一個機會。他耳朵豎了起來,聽著那一聲聲踏在他心坎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馬頓了一頓,雖只是剎那,但鄭羽還是聽到長槍全力刺出的破空聲從身後傳來,他明白那馬上賊將使用的是長槍。
在槍身即將及體的剎那間,鄭羽猛然向右跨了一大步,一柄長槍從距他肋下不足十多公分處穿過。
乘對方刺空之機,鄭羽揮臂將長槍夾住,向前一拖,那馬上騎士摔了下來。趙龍抬劍抹過他脖子,也來不及看個究竟,一個翻身就上馬,口中大叫:「敵將死了,敵將死了!」乘著敵方士兵慌亂之際,揮舞著長劍向著己方陣地發力奔去。
「嗖,嗖,嗖。」
反應過來的敵軍立即向鄭羽射箭。
鄭羽趕忙伏下身子,揮劍抵擋利箭。他躲過了這陣箭雨,倒是那匹馬中了數支利箭,行不遠就馬失前蹄,砰」的一聲,將趙龍摔出數丈遠,差點啃了一嘴泥。
親兵衝過來將鄭羽攙扶起來,夾住他向後方退去。
來到一株小樹下,親兵拿出水袋打開蓋子,餵他喝了一大口後,鄭羽才緩過氣來,口中叨念著:「媽的,全身一點力氣都沒了,真是累死我了。」
親兵心有餘悸的說:「大人,好險啊,這次真是太危險了。媽的,張燕這混蛋盡玩騙人把戲,這次劉將軍又被騙了。可惜,我們的百人隊又死了不少兄弟。」
鄭羽無奈歎道:「媽的,又熬過這一場戰鬥,只是不知能不能熬得過天黑?唉,他娘的,晚死還不如早死,真是累死人了。」此刻,他的身體完全脫力,軟綿綿的,連說話時都顯得有氣沒力。
圍坐在他身邊的三人都是他親兵,趙勇、王猛、孫奇。他們臉上也是無奈和麻木,心中都在想,這次估計要喪生此處了。
這三個月中,鄭羽的親兵換了無數,也就剩下這三個人從頭跟到尾。他們雖是小兵,卻有其獨特之本領,戰爭教會他們很多技能,才能活到現在。
「大人,看來不對啊,黃巾賊今天又增加不少兵力,現在是四面被圍,而我們又是孤軍,此番大概要命喪此處了。」
王猛大聲說著話,臉色凝重,似乎再也看不到生路。
孫奇眼神暗淡下去,接過話滿臉無奈的說:「聽說黑山軍賊首張燕派人送信給劉將軍,要招降我們呢,也不知大人們到底是什麼想法?真是的,剿匪剿到被匪剿,真是丟死人了。」
趙勇冷哼了一聲,憤憤的說:「他娘的,這黑山軍和黃巾軍中一定有大能人,竟用連敗九陣將我們騙入轂中。九連敗啊,劉將軍不被騙才怪呢,可惜了我們這些小卒子。我早就感覺不對,現在的黃巾賊和黑山賊早與當年的黃巾軍大不一樣了,都打了五年多的仗,人家也該出師了嘛,還當對方是烏合之眾?真是可笑!」
鄭羽心想也對,此時與之作戰的黃巾軍和黑山軍,無論是兵丁素質還是指揮作戰的戰術方法,都不比官軍差,沒道理九連敗嘛,他也覺得對方軍中一定有大能人在指揮作戰,否則不會這麼有章法。
劉將軍這次是自投羅網,但他還是有些本領的。
在獲知被誘陷入敵陣之後,立即下令築起三丈高土壘開始固守,在面對數萬及隨後不斷趕來的黃巾軍和黑山軍之後,依然有板有眼的堅守陣地。只是此時是孤軍,等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而已。
再說,箭矢不多了,糧草將要耗盡,所謂彈盡糧絕就是這種處境。
鄭羽看著遠處敵陣,神色嚴峻,想了一會才搖頭說:「算了,這些是大人們考慮的事,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活過今晚。」他在想,假如今晚劉將軍還不下令突圍,他也要開始突圍了。
黑山軍和黃巾軍雖將官軍圍得水洩不通,但對小股部隊而言,依然有不少空隙。總之,他一定要試一試,假如今晚不突圍,那真是神仙也救不了這支部隊。
突圍是唯一生路,鄭羽心想,終歸可突出去一部分將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