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鳳舞
曾記否？
當初，她，后土也是個神巫。
那裡是永恆的國度，沒有開心快樂，沒有傷心難過，如同石化般的永恆，令她極其的不自在，令她感覺到生不如死，可是在那裡，她連死都不能。
永恆，是至高無上的追求，同樣也是極其強勁的束縛。
那時，她年輕氣盛，她不甘心寂寥，不甘心無所事事。於是，她進入了自己的內世界中，歷經了輪迴，重新體味生老病死，恩怨情仇，所幸遇到了落魄的周紹，成為幫助周紹的一大助力。
她心性雖然高傲，有著神巫的高高在上，但她心性簡單，絲毫也不懂人性險惡，屢次被害，最終導致了周紹的隕落。
負氣之下，她毀滅了神巫的天門，崩碎了自己的內世界，境界一落千丈，雖然仍舊是神巫，但力量已經徹底的遺失了，只有隨身攜帶的造化神國，還有這些神巫之力。
曾不止一次的，她想要再次回到永恆的國度，成就永恆。
但是現在，當神巫的清音開始召喚她時，她卻拒絕了。
后土默默垂首，欣慰的笑了笑。
再苦再難，又算得了什麼？
至少開心過，歡笑過，哭泣過。
無悔。
「以前，口口聲聲喊著永恆，但根本不會明白，永恆究竟是什麼，是時空法則的終極？根本不是，因為無論什麼，都會腐朽墮落，只有剎那芳華，才能真正的成為永恆……世人皆嚮往天外之天，豈不知天外之天同樣是座囚牢，什麼才是永恆？只有與你一道，才是永遠……」
后土仰面朝天，十指飛速掐訣，無窮的神聖光澤，自她身上暴漲出來，如同一輪烈日，籠罩住了整座蓬山。
億萬朵蓮花，全部開放，形成了一片花海。
「怎麼回事？上一次婆娑寶樹花開，也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
「我清晰的記得，上次花開，是周紹施展出易變，通達了命運，提前將其打開了。可是根本沒有出現過蓮花啊！」
「后土是神巫，她在這裡，還有什麼事不可能？不過，我總感覺，后土的力量並不強，肯定遺失了，所以也不用忌憚后土，等會花果現出之際，我們直接上去搶奪，拼了！」
神族白帝和顓頊、虛空至尊小聲的說道。
「婆娑花果……我志在必得！」被星魂控制了的王坤，嘴角上揚，邪魅笑道，自信滿滿。
一縷縷青煙般的氣息，都無數朵蓮花的花蕊正中漂浮了出來，歸納在后土身上，如同百川歸海，后土的氣息，愈發變得精純起來。
而在婆娑花苞的頂端，同樣怪異頻頻，一道道古字，都花苞裂開的縫隙之中擠了出來，連成一句話：「芸芸眾生、諸天神魔，都只不過是一塊塊牆磚，用來堆積易宗的通天之路……」
最終，天音大作，如雷如轟。
婆娑花苞，裂開了縫隙，有一尺大小，繼而擴大成一丈，十丈，二十丈……
婆娑花果，將在婆娑花苞完全展開之際，呈現在眾人眼前。
剎那間，如洪水迸發，一股乳白色的光澤，恢弘光大，從婆娑花苞中流了出來，是無窮無盡的玄牝之力，澆注到空間之內。
浩浩蕩蕩的玄牝之力，無窮無盡，駛向了重重空間的深處。所過之處，一片廢墟皆嶄亮一心，一切動植物也死而復生，一切空間皆復歸強盛，一切生靈皆重新演繹……
是新生的氣息，滋潤了因為鬥爭而幾近殘破的諸天。
諸天之內的那些界中界，外圍的界壁，被玄牝之力沖刷，徹底的消失了，再次凝聚成為諸天，萬古諸天。
婆娑寶樹花開，一切都復歸初始，一個新的紀元、新的輪迴，即將開啟。
王坤、白帝、顓頊、虛空至尊，玲瓏仙尊、文昌王，儒家眾弟子，等等所有人，全都屏氣凝神，望著婆娑花朵，想要見證這改變諸天秩序的果實，究竟是什麼。
萬古諸天每修復一分，后土的氣息就會強上一分，她的神巫氣息，也愈發強盛。
可是她忽然間睜開了緊閉合的雙眸，身軀一震，直接震斷了與浩蕩永恆氣息的聯繫。
功力的增長，再次中斷。
漫天蓮花，飛速凋零，轉眼無痕。
湘神將后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苦笑搖頭，道：「你怎麼這麼強？當初你也是不肯回歸神巫，這次你同樣不肯……」
「我只想與他在一起，這就是我，敢愛，敢恨……」
后土凌眉，仰望星空，隱約之中浮現的那扇天門，再次合攏了。
她再一次斷絕了回歸永恆國度的機會。
如果想要再次回歸，只能等待下一次婆娑花開了。
玲瓏仙尊抿唇不語，似有所悟，湘神卻淡淡的笑了笑，道：「無論陸壓能不能成功，都不再重要了。至少在這無窮的荒寂歲月裡，體會到了人性的種種。這不是鏡花水月，而是永恆。」
后土含笑，沒有說話。
億萬年前，好像就是這個想法吧？
太久了，不記得了。
無窮的歲月，都無法沖刷去思念，歲月還是永恆嗎？
「花開了！」
忽然玲瓏仙尊一聲驚呼，眾人盡皆心神一震。
「伽——」
鏘然之間，數聲嘹亮的鳳鳴，從婆娑花蕊正中心的乳白色光芒中迸發了出來，是盤臥在婆娑花果中的鳳凰。
難道這次婆娑花果，就是鳳雛？
眾人心頭盡皆掠過了這種念頭。
可是，縱使眾人修為再高，也無法透過乳白色光芒，看到婆娑花果內部的東西，因為這是神巫的氣息，遠非他們可以比擬的。
刷刷刷！
三道身影，快若流光，直接衝向了婆娑花果，正是白帝，顓頊和虛空至尊。
他們三個在這裡守候了許久，眼看著婆娑花果結了出來，登時壓抑不住內心的驚喜，盡皆要搶先一步摘取果實。
呼啦！
只可惜，他們還沒有靠近婆娑花果，就自婆娑花蕊之上，暴漲起了玄青色的聖火蒼炎，瞬息籠罩住了整座婆娑寶樹，火焰滔天。
聖火純青，濃郁，是火之極限。
嗤嗤……
虛空至尊、白帝和顓頊，雖然不懼怕這些聖火，但是那永恆的氣息，他們卻無法破開。他們盡皆身軀一震，齊齊向後退開，大吼大叫：
「陸壓，是他嗎陸壓！那貨進入了婆娑花果內部，摘取了婆娑果實！」
「我看到了，是鳳凰！諸天之內的鳳凰，除了陸壓和朱雀，幾近滅絕了！這就是陸壓！」
「可惡啊，婆娑花果居然被陸壓摘取了！不可能，我不甘心！」
三位至尊強者，盡皆怒吼咆哮，極其不甘！
玲瓏仙尊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嫣然一笑，道：「他總算沒有令我們失望，摘取了婆娑花果！」
「是易主！易主就是青鸞，是鳳凰血脈！是易宗摘取了婆娑花果！」
「有了婆娑花果，我們易宗的巔峰時期，將會再次來臨了！什麼界之彼岸，什麼神蠻兩族，統統都要跪拜，都要當階下囚！」
「就是，這億萬年來，我們易宗遺民被別人欺壓了太久，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是我們翻身崛起的時候了！」
「易宗永垂不朽！」
「易宗永垂不朽！」……
那些易宗的臣民，激動的熱淚盈眶，甚至有許許多多的人，相互摟抱在了一起，失聲痛哭起來。
這十億萬年來，他們遭受了無數次致命的打擊，無數次圍攻，無數次被剝削實力，欺壓境界，可是他們始終都沒有放棄底線，堅信易主和大祭司會再次回歸，月神會重新降臨。
現在，他們總算等到了，等到了光明的一切。
黑暗的舊時代將徹底消去，嶄新的榮耀之路已經鋪就。
易宗，通天！
當然，也有些不和諧的男弟子，趁機抱住易宗的那些女執事、女常侍，順便摸摸胸，吃吃豆腐。那些女侍從沉浸在歡喜之中，自然沒有發覺。
「周紹？還是陸壓？」
王坤面色陰戾，頭頂命運之輪，雙手背負，緊盯著婆娑花蕊，冷笑不止。
「其實有你在，我來不來也都一樣，」湘神默默垂首，道：「你境界最高，諸天之內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是嗎？」后土苦澀道：「我不再是神巫了，也會有油盡燈枯的時候，原本我以為不可能戰勝本源仙尊的，或許是陸壓給的我力量吧。不過，如果你不來，結局就不完整，陸壓也會恨我。」
湘神含笑不語。
婆娑花果的摘取，也令沉默寡言的她有了十分的歡喜。
「兩位姐姐……」
玲瓏仙尊猶豫了許久，還是委曲求全，對著后土和湘神低聲下氣。
「姐姐？」后土苦笑搖頭，道：「我們都是小，在陸壓眼中，朱雀和女媧才是大，你去喊她們姐姐吧。」
「朱雀，女媧？」玲瓏仙尊不解，她並沒有見過女媧她們。
后土調侃道：「他喜新厭舊，不喜歡老女人了。」
玲瓏仙尊掩唇輕笑，頷首不語，不敢與神巫開玩笑。
「后土你這個小妾，又在我背後說我壞話？找打是不？」
一聲狂放不羈的笑聲，自婆娑花蕊正中心響起，緊接著，三道火紅色的幻影從中激射出來。
是三道絢麗多彩的鳳凰，展翅飛舞。
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