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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遼東 第五百四十四 外甥與舅舅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8-24

    前文說到,烏骨倫出於血濃於水的情感,決定給自己的父親再一次的機會,可惜,禮敦並沒有抓住。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依然要自己的兒子回到尼堪外蘭城去冒險,根本不管親生孩子的生死,也沒有流露出半點的不捨和情感。

    當烏骨倫看到禮敦的薄情,再看看邊上娜仁流露出來幸災樂禍,和巴不得自己去死的眼神,一顆心完全冷硬了起來,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爹爹,兒子不孝,也要為自己打算打算,總是要給咱們覺昌安一系留條根基不是?

    烏骨倫拒絕了管事假惺惺的說要給他安排房間的打算,走出院落,站在門口最後深深的望了一眼,這個往日不太熟悉的庭院,定了定神,咬了咬牙,心中一橫,頭也不回的往門口崗哨走去,他知道這一走再回來,將會物是人非,甚至有可能陰陽兩隔,不過他不後悔。

    剛走進崗樓木屋,烏骨倫就看到自己的舅舅又在大口大口的喝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個舅舅什麼都好,就是這個貪杯的毛病,最不好。不過轉念一想,又歎了口氣,也是,懷才不遇心中鬱悶糾結,總要有個發洩的途徑不是,不喝酒能怎麼辦?

    不過現在他要和自己的舅舅攤牌,自自然然是不能讓他喝醉,於是大步上去一把奪過酒囊,呼一聲丟在了屋中的火塘裡面,嘴裡面抱怨著說道:「喝,喝,喝,舅舅,你一天到晚就是知道喝酒,在這麼喝下去遲早要出事的,舅舅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這個時候的豐必額原本正喝的舒爽,卻被人奪了酒囊,還一把丟掉,立刻勃然大怒,站起身來就要發作,卻發現是自己的外甥,不由得一愣,接著聽到親外甥一頓話,不由得苦笑一聲,滿面憤慨的講道:「不喝酒還能幹什麼?剛才索薩來了,通知我後天隨大軍前哨出征,呵呵,聽清楚了,是作為前哨小兵出征,我這個統領千人的猛克現在連十夫長都當不上,要當小兵了,我問了句為什麼,人說的倒是明白,誰叫我是你舅舅呢?哈哈,這個理由好,來來,咱們舅甥兩好好喝幾杯~!」豐必額越說越憤慨,手上卻沒有停歇,不知道從哪裡變魔術似的找出來一隻酒袋,又咕咚咕咚的開始喝了起來。

    再次劈手搶過豐必額的酒囊,烏骨倫不管不顧,直接將酒倒在了豐必額的頭上,絲毫不顧忌對方是自己長輩的身份,毫不客氣的說道:「呸,說來說去,你豐必額還是懦弱,要是漢子,就不要做出這副兒女態,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話題到了這裡,他的聲音放輕了許多,接著往下說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舅舅,你何必為這些小人傷心呢?命運和機會還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機會不是沒有,就看咱們能不能抓得住了~!」

    豐必額原本是非常疼愛自己的這個外甥,但是也容不得他如此得放肆,居然沒大沒小的將酒倒在自己的頭上,原本就有了些酒意的心中怒氣更勝,一把揪住烏骨倫的衣襟,大聲嚷道:「有個屁機會,」

    話剛說到這裡,立刻卡住了下面的罵人話語,因為此時豐必額的雙眼,看到烏骨倫面上流露出的詭異神色,在聯想起之前自己這個外甥稀奇古怪,與往日大不相同的言談舉止,心中頓時一驚,立刻反應了過來,其中必有名堂,鬆開了對方的衣服,也顧不得滿頭、滿身的酒水,扯著烏骨倫,小聲的帶著一點點遲疑的又開口言道:「你說機會,是指得什麼?」

    咧嘴一笑,烏骨倫豎起手指放到唇邊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指了指外面,做了個詢問的手勢,意思是這裡安全不安全,外面會不會有人聽牆角。

    搖了搖頭,豐必額壓低聲線,加著幾分小心的說道:「問題不大,這門官好歹我當了三、四年了,這上上下下都是自己的弟兄,他們後日也要和我們一起徵調,說起來,還是因為我的緣故,遭了牽連。」

    點了點頭,烏骨倫卻沒有完全信服自己舅舅的話語,先是走到窗邊往外探了探,看清楚四面沒有人,接著來到門口,吱呀一聲將門關上,接著走回來,坐在豐必額的面前,一臉的沉吟之色,卻不開聲,面上做出一副不好開口的神態。

    這邊豐必額可是著急了起來,連聲催促道:「天那個天,我個急脾氣啊,烏骨倫,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咱們舅甥兩個關係最親了,你有什麼話如果連我都不能說,哪你還能對誰說去?趕緊說,別讓我著急啊。」

    歎了口氣,烏骨倫沒有再猶豫,穩了穩身形,開口將自己在尼堪外蘭城的一切遭遇,詳詳細細,了一通,最後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道:「舅舅,我也不瞞你,最後我的好處目前看來就是能夠獲取父親和青年城簽訂的財產分紅,而你,將能得到其中一半的銀錢,這是我能拿出來最好的條件了。」

    此時的豐必額摸了摸下巴,他的那點酒意早在聞聽如此重要的消息之後不翼而飛了,盤算了會兒,看著面帶急色的烏骨倫,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外甥也是被逼到了絕路,要不是對父親失望到了極致他是不可能做出如此舉措的。

    說起來,他豐必額也早有了反心,操勞一輩子,居然最後成了小兵,這不是扯淡的事情麼,如此不反還有天理不成?許他禮敦不仁,就許自己不義,反了也就反了,這是沒有任何問題,聽自己外甥的話語,還真是個機會。

    青年城的事情他是有所耳聞的,雖然沒有親耳目睹,但是能夠一句全殲烏拉部,收服佟佳布庫錄,打破葉赫城,順手還滅了哈達城,又和明軍將領關係密切,這可是了不得的本事,所以投靠他們對於豐必額來說心理上是沒有任何障礙的。

    只是,只是這價碼是不是給的有些低了,只是給些銀錢,沒有點權利?不能讓自己的外甥當上城主,讓自己當個將軍啥的?烏骨倫找自己肯定意思說的很明確,就是為了讓自己想辦法打開關防,讓青年城的軍隊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回春谷中去,到時候裡面的數千女真人,在出其不意的打擊之下,用屁股想都知道會是什麼結局。

    如此大功卻只有些許財富?這讓豐必額有些想不通,於是開聲說道:「烏骨倫啊,這個事情我倒覺得沒啥問題,只是這報酬是不是低了些,他就不能給你個城主,給我個將軍幹幹?好歹這場仗,咱們可是掌握了制勝關鍵的人物麼。」

    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烏骨倫滿面的晦氣,說道:「我的好舅舅,你就別心頭太高了,這件事情,我和你說,有我們不過是錦上添花,沒我們卻不是雪中送炭,人早就將這回春谷之中的一切摸的透透的,有著絕對的把握制勝。」

    「不說別的,就說咱們的情報,連你這種被排擠的人物,人都有立檔,裡面說的詳詳細細,一字不差,你覺得在這種狀況下和人講條件,人能給你什麼好價錢?就算沒了你,人也一樣能贏,只是費些手腳罷了,更何況我們現在這麼悲催的境地,人瞭解的清清楚楚,你又有什麼籌碼和人談條件?」

    聽完子侄的這番話語,豐必額心中剛剛燃起的火苗又熄滅了下去,默然無語,是啊,自己的外甥說的沒錯,自己又有什麼本錢去和人談條件呢?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就是直接去報告說青年軍打來的消息,恐怕最後自己和外甥兩個人也落不到什麼好,在哪個惡毒心腸的婆娘,和心性薄涼的大王手上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邊烏骨倫一直在觀察自己舅舅的神色,見對方面上掙扎了片刻,沉寂了下來,知道豐必額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再加把勁兒,估計就問題不大了,於是略微沉吟了片刻又開聲說道:「舅舅,我是這麼想的,這個青年城我看是有著宏圖大略的組織,在裡面我就看到了有咱們女真人參與其中,這證明人並不是盲目打壓女真人的。是,從眼前的利益著眼,人是給我們的好處不多,但是,咱們必須要清楚的認識到,這個組織在擴張,壯大之中,需要大量的人手;」

    「因此,在這個擴張的時候,我們投靠他們,想來只要咱們能符合他們的理念去做事,能夠融入到青年城之中,斷然人沒有不要我們的理由,其實從哪個年輕的魁首話語裡面也有這方面的意思,人說我們能得到好處,卻沒有阻攔咱們尋找別的機會;」

    「更何況,我相信,咱們舅甥兩個的本事,只要沒了哪個人惡意壓制,在什麼地方不能混個風生水起麼?所以舅舅,下決心吧,咱們不能再猶豫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這昂長的一番話,把豐必額真的說動了,自己的這個外甥的的確確是長大了,看問題看的很深,了不得呢~!豐必額長長的吐了口氣,雙手握拳,狠狠的在空中比劃了個砸爛一切的手勢,說道:「干了,他娘的,你說得對,再怎麼憋氣,也比在這裡不受人待見要好上十萬八千里。」

    拿定了主意的豐必額,心定了下來,就開始問道:「什麼時候動手?」

    烏骨倫笑了笑,言道:「就是今天晚上,人的部隊都已經潛伏到位了,就等自己這邊的信號,如果天擦黑的時候,我沒有給信號的話,他們就要開始強攻了。」

    「啊~!」豐必額心中一驚,有些不敢相信,言道:「不可能吧,我們的暗哨可是放出去老遠,他們怎麼能不被發現?」剛說到這裡,就看到對面烏骨倫面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不由得笑道:「我說麼,原來是你小子,怪不得呢,呵呵,行了,咱們別墨跡了,時間緊迫,抓緊將細節商討商討,你不是還要去給人報信麼。」

    一邊感歎青年軍的強大,豐必額一邊尋思著,搖了搖頭言道:「還是挺難的,咱們這是第一道關卡,裡面還有一道內關,內關可是你爹心腹掌控,我們外關開了又有什麼用?內關卡住,恐怕還是進不去。」

    烏骨倫早就有了定計,胸有成組的說道:「這個不怕,守內關的是泰圖,對我還算是客氣,他也是看不慣娜仁的所作所為,到時候我借口在外關同你喝酒喝晚了,要回谷內休息,賺關門,乘其不備將他拿下,這樣成功的可能性極高。」

    接著兩個人細細的謀算了起來,怎麼打開關口,怎麼堵住去路,怎麼安排找心腹給青年軍帶路等等,怎麼在裡面製造人為的混亂等等,定計之後,天色剛近黃昏,烏骨倫不敢多留,從窗戶直接翻了出去,去找一直潛伏在外面的盧天達通消息。

    夜黑風高,烏雲遮月,這個夜晚的回春谷崗哨亭台之上,豐必額正在巡視著哨位,只是他顯得多少有些心神不寧,與人說話的時候眼角總是時不時的往谷外方向瞟去。不過他的手下們倒也沒覺得自己的老大行為反常,因為他們也收到了風聲,後日看守這個關卡的所有士卒,都要參與到進攻尼堪外蘭城的戰役之中去,而他們的上司將會成為一名小兵,第一個衝鋒在前,所以他們的頂頭上司有此反應也是正常,不是被人冤枉遭罪了麼。

    一名平日裡同豐必額關係挺好的士卒,還怕豐必額看不開,開解著自己的上司兼弟兄說道:「大哥,你也不必揪心,說句不好聽的,哪尼堪外蘭就是殘廢城,你說說平日裡咱們的武士和他們的武士碰到,哪次不是完滅他們?所以啊,也許後天咱們一個衝鋒,嗯,不,只要喊的聲音大一點,估摸著人就投降了,這第一個攻上城池的首功不就是您的了麼,到時候官復原職也是有可能的麼。」

    那邊有另一名士卒緊了緊衣服,沒好氣的說道:「你別扯了,就那個毒女人在位,你就是將大明皇帝的腦袋摘下來,恐怕也沒有咱爺們的好日子過,嘿,要我說,後天出工不出力,晃晃悠悠的糊弄著也就是了,既然看不上咱們也門,拿咱們當送死的,爺還就不伺候了。」

    「屁~!」豐必額語調深沉,仿若極為憤怒的摸樣,言道:「你以為人都是傻子啊,你要是敢耍滑,人就敢砍你的腦袋以儆傚尤,到時候死在自己人的手上,還更冤枉,你說說你想選那一邊?」當然豐必額也是有意挑禍,讓手下的這幫弟兄們憤怒之火燒的更凶些,好為後續的工作做準備。

    果然,這話一說,圍著豐必額的幾名弟兄立刻氣憤了起來,說道:「這他娘的還讓不讓人活了,大哥,要不然乾脆,咱們跑吧,你拉著咱們進林子,當土匪去算了。咱們自己幹,反正這山大得很,進去之後,誰也別想找著咱們。」

    「對啊,我看行,」邊上有一個弟兄也附和道:「咱們是姥姥不愛,舅舅不親的主兒,既然如此,乾脆現在跑了算了,賣個球命,誰愛干誰幹去。」

    一個開口,兩個開口,整個哨卡數十人都響應了起來,這些人同豐必額相處多年,早就已經感情深厚,再加上上頭不分青紅皂白居然將所有哨卡的人都發配到了前線,這讓大傢伙兒有了一種同仇敵愾的心情。

    看到底下的兄弟們群情激昂的摸樣,豐必額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沒鼓動呢,結果下面的弟兄們就要自發的組織起來脫離營寨,這可是件好事情,軍心可用麼。只是這個時候的大夥兒正在興頭上,說話的聲音太大,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是傳出去老遠,豐必額擔心,萬一要是讓後面的傢伙有所察覺,那可就是誤了大事。

    於是他連忙壓低聲音,喝斥道:「都給我噤聲~!想招人來還是怎麼的?別扯哪沒用的胡咧咧,也不動動腦子好好想想,這寒冬臘月的,你貓到山裡面去,吃什麼,喝什麼?都不用禮敦派人捉拿,恐怕沒兩天弟兄們都要餵了山中的野獸,就算你僥倖不死,熬過了冬天,你們的家人怎麼辦?沒看到他們是怎麼對待那些人在青年城當兵的族人們的家屬的餓麼?你們想全家死光,還是闔家成為奴隸?」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等死麼?」有人垂頭喪氣,一副聽天由命的摸樣說道。

    略微思索了片刻,豐必額決定雖然不能明說,總還是能有些暗示的,於是,很是強勢的揮了揮手,說道:「弟兄們,不必擔心,大傢伙兒跟了我這麼久,早就如同一家人一樣,更何況,原本這事就是衝著我來的,弟兄們都是受到了我的牽連,不必擔心,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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