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23
王機努的心中此時是黑暗到了極點,看不到絲毫的光明。如此消息,明軍的行動,自己居然事前沒有得到絲毫的風聲,而哈達部、建州女真部卻都能夠出兵協助,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自己被排斥在了這個陰謀體系之外,說明有人要將自己劃歸到這個陰謀針對的對象之中,當他嗅出了危險的時候,精明的老狐狸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懸崖的邊上,一隻腳已經踏出了懸崖之外,他真的有些魂飛魄散,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也許作為一個普通人看到自己有可能陷入到陰謀之中,他可以轉身逃的遠遠的,遠離陷阱也就是了,可王機努作為一名擁有數萬子民部落的首領,他能拋下這一切逃的遠遠的麼?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捨不得這份祖先創造出來的基業,同時也捨不得人上人的身份,逃走是容易的,但是哪就成了一條落水狗了。很自然此刻的王機努選擇了卑躬屈膝,在心裡面默認了自己這次要吃大虧的結局,恭恭敬敬的走出了明軍的大帳之中,見到了這次領軍大將沈有容的面。
但出乎王機努的意料,沈有容並沒有對他大發雷霆,而是很和藹可親的同這位輝發部的首領,進行了親切、坦誠、友好的會面。同他詳細的說明了這次的明軍的任務就是針對不守王化的葉赫部,並且協調關外的平衡秩序,希望能夠讓關外有一個良好和諧的發展空間和生存環境,同時沈有容強調,不允許在關外有哪一個部落擅動刀兵,挑起戰爭,這樣的對象是必須嚴厲打擊的,是要受到相當的懲罰,這次的戰爭一切是為了和平,大明王朝有義務,也有責任去維護這份和平的存在。王機努在這位統兵大將的如此態度面前,還能說什麼呢,自然是將他當成了最了親爹看待,面上做出一副深有同感的,一面將自己勞軍的金銀珠寶、豬牛羊酒送了上去,接著奴顏婢膝的提出自己也要派出一支軍隊參加到正義的軍事懲罰之中來,並且再三強調自己的族人是要衝在最前面的,沖在第一線的,以表示對大明王朝的忠心,對葉赫部這個海西女真部落中害群之馬的憤恨之意。再次出乎預料,沈有容拒絕了他的這一系列表達忠心的行動和請求,但是卻沒有拒絕這位海西之狐的勞軍物資,這種行為讓王機努無法揣測這位將軍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說他是惡意,可好歹人也將你的勞軍物資收了下來,說人是善意,卻又阻止了自己出兵的意圖,這含糊不清的做法,讓王機努的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事已至此,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告辭離去。
回到輝發部中,坐立不安的王機努又收到了另外一個更加讓他難受的消息,烏拉部兵敗蘿北堡。這個消息剛開始的時候他是不敢相信的,怎麼能夠想像居然能有這樣奇怪的事情發生,近萬人的部隊,居然在一個晚上被人圍住,在兩個時辰內居然就灰飛煙滅了,這讓王機努一面為自己沒有去趟這份渾水感到慶幸,同時也是為木魯罕地區漢人的凶悍而感到畏懼。更深層次的,在王機努看來這場木魯罕和烏拉部之間的戰爭結束之後,恐怕遠東地區(有書友說這個稱呼有問題,那麼我現在改過來,將遠東地區改成遼東關牆外地域)的格局將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恐怕又一位新的霸主要降臨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之上了。想到這裡,一線靈光從他的腦海裡面閃過,沈有容所說的那番話如果應對著烏拉部和木魯罕之間戰爭,似乎就透露著一絲別樣的涵義。難道說這次明軍沒有任何先兆突然出兵與烏拉同木魯罕之間的這場戰爭有內在的聯繫?又或者,本身這就是一個陰謀其中的某個組成部分?喊來斥候探子,他問清楚了烏拉部和木魯罕哪只漢人武裝戰爭之間的過程,當聽聽到探子回報,木魯罕的那些漢人在作戰之中掌握了大量的火器,這下王機努心裡面多少是有了定數的,在他看來,如果不是明軍內部對木魯罕地區有所支持,他們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多的火器?要知道這些火器可是違禁品,大明軍隊從來不會外流,就算自己這麼多年收集了很久,也就是從十數名逃軍之中收集到了一些火銃罷了,所以這就是大明軍隊和木魯罕之間勾結的鐵證。也是,任他王機努想破腦袋也無法想到,這些武器居然是木魯罕地區自己製造出來的。
現在既然有了一些頭緒,王機努的心反而定了下來,畢竟也是經過許多風浪的人物。他轉來轉去的思考著,既然烏拉部、葉赫部是這次木魯罕、明軍的目標,那麼自己呢?會不會是下一個目標,如果是的話,怎麼脫困呢?想到這裡,突然靈機一動,王機努想到既然明軍這邊無法走通的話,那麼能不能換一種思考的方向?去朝木魯罕地區的漢人試試,也許會有另外一種不同的態度?想到這裡,處於患得患失王機努一直還在猶豫之中,沒有下最後的判斷,實在是現在的局面過於詭異,無法讓人輕易做出各種抉擇。
時間就在王機努的猶豫不絕之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了過去,最後當探子來報,木魯罕的漢人武裝在今天壓著烏拉部的俘虜用大車裝著前往葉赫城的方向。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王機努是再也坐不住了,跳了起來,呵斥手下的早就已經集結號的女真士卒做好隨時出征的準備,再同時備好一份禮物,他要二次勞軍,看看能不能被這幫子漢人武裝接受自己的誠意。
當王機努趕到出發地點的時候,他也同時被木魯罕地區的這一批批的馬車排成的長龍弄的有些大驚失色,他絕對沒想到木魯罕地區的軍隊如此富裕,不單單是他,還有他身邊的哪些貴族們,眼睛裡面都流露出了貪婪的色彩,有的人甚至雙手虛張了幾下,彷彿在遏制自己本心之中的強盜本色。王機努雖然震驚,但他更加關心的是這個地區漢民的武力,因為這位海西的老狐狸知道,財富再多,沒有刀槍的保護,不過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罷了。看著川流不息的騎卒各個強悍精幹,望著他們的武器珵亮閃爍,還有很多說不出道不明的新東西,最重要的是,王機努親眼看到了如同豬樣一樣被綁縛在馬車之上的烏拉部勇士們,一時之間,成王敗寇的心裡,讓他有些無所適從,更加顯得有些兔死狐悲。
龍天羽到來的時候,正好是王機努面上流露出悲傷摸樣神色的時候,他的這一面部表情被青年軍的當家人盡收眼底,心中轉了轉,立刻明白了王機努的所思所想,嘿嘿,就怕你沒有震懾,有了震懾就好辦,後面的話題能更好的提出來。翻身下馬,帶著一臉微笑,龍天羽拱著手走了上去,一邊仔細觀察這位輝發部的扛把子,一面很是親切的說道:「哎呀,這位英挺的大哥就是輝發部的當家人王機努大哥吧,說起來真是失禮啊,咱們兩家相隔並不遠,一直由於事物的繁忙,沒有過來拜訪一下,實在是失禮的很,還請王機努大哥見諒~!您海西之狐的威名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可是三生有幸啊~!鄙人姓龍,名天羽,屈居青年軍魁首之位,初次見面,日後還要多多關照才是啊~!只是不知道您今天過來是不是有什麼要事?」
龍天羽在觀察王機努的時候,王機努也在觀察這位年輕的有些過分的首領。剛見到龍天羽的時候,他是驚詫莫名的,實在是沒有想到,這木魯罕地區的漢人武裝頭頭居然是這麼一個貌不驚人的年輕毛頭小子,只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敢怠慢絲毫,不管怎麼說,人這個毛頭小子將烏拉部一手送下了深淵之中,就這一點斷斷不能小覷。於是王機努前倨後恭,身份擺的極其地位,嘴裡面說道:「不敢,不敢,什麼海西之狐,都是一些好事之人的胡亂添加的名號而已,當不得真,當不得真~!」今日前來,不瞞您說,龍魁首,我就是前來對您表示感謝的。烏拉部此獠一向蠻橫霸道,無惡不作,嘗嘗欺壓良善,對我輝發部民多有襲擾,平日我的日子可是苦不堪言啊,」說到這裡,面上流露出一副氣憤填膺的摸樣,緊接著轉成悲哀的神色,聲淚俱下的說道:「只是礙於烏拉部士卒的強悍,武力的壯大,所以我一直是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前日聽說烏拉部起不義之兵,妄圖侵襲掠奪木魯罕,當時在下可是憤怒異常,立刻就想發兵出陣,聯合木魯罕討伐烏拉部的強盜們。只是還要請您多多恕罪,」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抓地痛哭,而在他身後的哪些輝發部的頭面人物們,見自己的部落的大王都跪了下來,他們也不敢站著,跟著一個個的都跪了下去,就聽到王機努保持哭腔繼續說道:「我這個人天生膽小,想來想去還是不敢,不敢出兵,實在是罪該萬死~!今天見到龍魁首您居然能夠打敗強盜,殺死滿泰、布占泰、王慕漢等人,為我等小部出了口惡氣,我就是再膽小怕事,也知道受人恩果千年記的道理,更何況是如此的大恩德,這次來就是代表輝發部上上下下的子民感謝您為海西女真除了這一大害,帶了些許的禮物,還請您一定笑納,只求您讓我在滿泰的頭上撒一泡尿兒,消一消心頭的怨氣。」說完,再次拜伏在地。
呵,好麼,果然不愧是海西之狐稱號的老油子,望著面前七情上面的王機努,龍天羽的心裡面如是想到。這傢伙太油滑了,幾句話就將自己定義到了同自己同仇敵愾的位置上面,將自己擺到了悲情配角的場面上,彷彿真的是時時刻刻被烏拉部欺辱一般,要是滿泰還活著,不知道面對這傢伙的無恥,會不會直接衝上去同他來個現場的搏鬥。當然既然對方如此表情,自己自然也要配合一二才好,戲麼,總是要大家一起演才不會演砸,至於誰演的更好,誰能從這場大戲裡面撈到實實在在的利益,那就只能看誰最後更加高明了。笑著往前幾步扶起了還趴伏在地上等著自己表態的王機努,嘴裡面說到:「唉,大王言重了,言重了~!聖人曾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烏拉部的滅亡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平日多行不義的結果,說到這個罪責麼,」龍天羽故意放慢了語氣,慢慢的觀察著對方的面色,見王機努依然是滿面誠懇的摸樣,也就不再拿捏對方了,接著往下說道:「那也就更加說不上了,大王是要對輝發部一部族的百姓,數萬子民的福祉考慮,小心謹慎絲毫不為過麼,我看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您可是一位心懷子民安危的好首領啊~!再說了,您這不是來了麼,只要有心,什麼時候都不為過,什麼時候都不晚啊,這樣,您的東西我就卻之不恭了,只是小子這邊還有要事要辦,不能久留,等事情辦完之後,一定親赴輝發部與大王共謀一醉。」說完,龍天羽拱了拱手,轉身就要離去。嘿嘿,這位年輕的小狐狸才不會陷入到你王機努的局裡面去,你千里迢迢是來勞軍的?既然說的這麼悲情,如此的彎彎繞,好吧,禮我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王機努見龍天羽要走,心裡一急,也顧不上什麼拿捏之類的架子了,直接喊到:「魁首留步,小王還有些事情與你商量,切莫著急,且聽我幾句話再走不遲。」
哼哈,你個老狐狸給我抖機靈?嘿嘿,相談條件,想試探我,可以啊,但是要有先決條件,必須是你跟著我的節拍走,沒有道理要我跟著你的話題轉,讓你佔據主動,不要不然的話,恐怕你是玩不轉的。心裡如是想,但是面上卻是保持一副驚詫的神色,停下來回轉頭看著王機努問道:「哦?不知道大王還有何事,但講無妨,只要我能夠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王機努還能說些什麼呢,誰叫形勢比人強呢?關係到部落和自己身家性命的時候,什麼面子之類的東西根本都是浮雲。只見他面上對著涎笑說道:「的確是有一事相求,還請您多等片刻~!請恕我斗膽問句,魁首這是往何處而去啊?」
聽到這話,坦然的笑了笑,龍天羽說道:「我這是要將烏拉部的這伙兒強盜押送到葉赫城去,接受大明的審判,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自然烏拉部的人也不能例外,打劫、搶掠、殺害大明的子民,如此定要是要受到朝廷法度的制裁,我作為大明的子民也應該遵守王朝的規矩,是不敢私下處置的,只能送往明軍營地聽候官府的發落。」
見龍天羽如此說話,王機努的心裡面還是沉了沉,看來自己的揣測進一步得到了證實,眼前這小兒恐怕是和明軍大有聯繫,而且恐怕不僅僅是私人的關係,估計還有官方的背景,只是麼眼下這裡面到底是這小子個人所為,還是和明將勾結的私利,又或是官方派來對遼東關牆之外區域加強控制的,目前還不好說,但是不管如何,這都說明了一件事情,就是又有一股強大的勢力要在這塊區域裡面成長起來了,今後不管是建州女真、還是海西女真,又或是東海女真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只是眼下的王機努還顧不上日後的日子,他首先要想辦法擠進這個圈子裡面來,而不是被排斥在圈子外面,要知道現在整個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除了葉赫被圍,烏拉被滅之外,就剩下自己成了四不靠,再不加把勁沾上去的話,等著人騰出手來,下一個要收拾的估摸著就得是自己了。想到這裡,自然更加媚顏笑道:「既然龍魁首您要去葉赫部,在下提出一個不情之請,求您答應~!前次消滅烏拉強盜的義舉我沒有趕上趟,」面上流露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摸樣說道:「但這次押送烏拉強盜的行動,還有圍剿不服王化的葉赫部,在下想來如何都要參與一二,無奈前次去沈有容將軍處,被婉言謝絕,我想求您討個情,看看能不能幫著疏通疏通,讓我們也為大明王朝和海西部落的安寧出一分力。」
自然這是王機努在試探自己,龍天羽很清楚,這個狡猾的狐狸在試探自己的能力到底到了什麼位置,能不能駁回沈有容的面子,只是想來這老傢伙卻不知道,眼下的局面原本就是龍天羽同沈有容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