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02
滿泰聽完了王慕漢的話語,沒有作聲,但是心裡確實如同被小刀子一刀刀的在切割一樣。是啊,自己的師傅的話真的沒有說錯,眼下的自己也許是到了絕路了,只是麼,始終是不甘心的,雖然嘴上說的再大氣,心裡面還是不甘,不甘心自己的命運被人玩弄,不甘心一切的一切就這麼走向了毀滅,更不甘心,自己滿腔的報復,滿腔的希望最終全部化為泡影,可正如王慕漢所說,不甘心有用麼?呵呵,可以說沒有絲毫的用途。
王慕漢並沒有再去看滿泰的摸樣,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徒弟的秉性,不管他怎麼想,最終事情是要回到現實中來。接著他轉頭平靜的同布占泰說道:「布占泰,我知道你武勇,你能打,有著不屈的鬥志,這一點我從來都是非常的欣賞,我也同樣很想將勝利寄希望於你的武勇之上,讓敵人見識見識咱們烏拉部勇士的風采,可現實不容許,你知道麼?不能因為你的個人思緒和自私就將這麼多的漢子送進地獄中去,」接著面上帶著慘然的笑容,看著有些不自在的布占泰,他接著說道:「其實你想要和敵人決一死戰的想法,同我的說法並沒有本質性的衝突,明天咱們可以如此,你、我、大王帶著部族的精華出戰,只要能贏敵人,哪還說什麼呢?我們自然衝破牢籠回到自己的部落去繁衍生息,帶著這些子民回家,一切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可要是輸了呢?萬事要多考慮考慮,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們總不能真的要讓這萬名烏拉部的子民,烏拉部的希望真的就這麼毀滅在這個地方吧,又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烏拉部走向死亡,你於心何忍,對得起天上的神明麼?對得起死去的老大王麼?」王慕漢知道布占泰最聽老王的話,所以在他面前提起了老王的存在,希望能夠打動他。
布占泰憋的面色紅的發紫,從嘴裡面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冒著:「你,還有你,還有臉面替老王?烏拉部走到今天的絕境是誰造成的,難道是我布占泰麼,不是你王慕漢,還有咱們的大王所做的罪孽?要說對不起父王和祖宗的不是別人,正是你們兩個~!」
面上平靜的王慕漢,淡淡的看著布占泰,說道:「你說的沒錯,所以我必須死。明天我將扛著祖先的大氅走在衝鋒的第一個,用鮮血去為我自己贖罪~!」
聽到王慕漢的話,看著對方決然的神情,布占泰還能說什麼呢?所有想要發洩的話語都化成了一腔烏有,悲憤交集之下,他回頭看著滿泰,高聲喊了句:「大哥,你說句話啊~!」
「王弟,老師說的沒錯。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也許是金錢,也許是生命,也許是別的其他的什麼東西。但不管怎麼說,我錯了,老師錯了,我們就要為我們的過往去勇敢的承擔些什麼。你沒說錯,你在這場戰爭裡面從始至終都是被動的,是沒有錯的,錯的是我這個祖宗的罪人,但有一點你說的不對,作為完顏家的子孫,烏拉部的王族,你的身體裡面流著高貴的血液,當你在享受著這腔血液帶給你富貴生活的時候,也就相應的要承擔起它帶給你的義務和責任,所以不管如何,當烏拉部需要你的時候,你必須責無旁貸的站出來,面對任何厄運帶來的懲罰,哪怕會因為它而失去的你的生命,」說到這塊兒,滿泰苦笑了一句,不緩不慢的說道:「不過我作為一位大哥,是不能強制讓我的親弟弟去做出犧牲,走向死亡,哪樣我對不起阿姆臨死前的托付,她要我照顧好你這個弟弟,你說的對,我這個做大哥的不能因為我自己的錯誤,讓你來承擔,所以最終一切的一切都在你自己的決定,但有一點我要你明白,如果你真的衝出去,帶著我們的王族的骨血,我的孩子,你的孩子遠走天涯,為我們烏拉部的王族保存一絲血脈,千萬別再提報仇的事情,這木魯罕地區的敵人,你是鬥不過他們的。」說到動情之處,滿泰的眼眶再次紅了起來,抬頭仰天,此時的他真的有一種窮途陌路的悲涼,哪裡還有半分當初誓師出征意氣風發的神采。如此的大哥,如此充滿了弄弄親情的話語,他布占泰還能說什麼呢?只能低著頭,雙手捂著臉,靜靜的思索著什麼。
屋中的陷入了死寂,努漢在邊上從頭聽到尾,心裡面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動,也許這位王師傅不夠睿智,也許自己的大王算不上聰慧,但是不管過去的種種錯誤,現在的他們是需要人仰視的對象,是真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在用自己的鮮血做著挽回烏拉部命運的獻祭。只是不管如何,自己作為一名普通的千夫長在這裡聽著這些似乎不大合適,有些尷尬,作為一名廝殺漢子,努漢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彎彎繞繞,他不知道王慕漢沒有趕他出去是有因由的,因為在這個房子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有他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都有他必須要去做的事情。王慕漢這個時候朝著努漢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努漢啊,我們認識有多久了?」
嚅囁了一下,努漢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緊張,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是萬曆六年回的烏拉部,到今天有八年的光景了。」話說完,他立刻意識到王慕漢對自己恐怕是有話要說,,而自己也同樣將會背負上命運的安排,嚥了嚥口水,此時的他嗓子沒來由的有些發乾。
點了點頭,呵呵一笑,王慕漢晃動了一下身體,想要讓自己坐得更加的舒服些,輕輕的呻吟了一句,說道:「八年了,呵呵,看看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八年就這麼過去了,真是白駒過隙啊,」說到這裡,看著努漢,王慕漢突然意識到,自己前面組織的話語很無力,很蒼白,想用某種時間賦予的感情去打動努漢,完全沒有必要,眼下彼此之間的交談最需要的是真摯,是誠懇。於是他試圖用語言將心中的誠懇完完全全的表達出來,說道:「努漢,原本我想同你說很多,試圖想向你證明這八年我們是多麼的器重你,是多麼的看好你,但我突然發現這一切都是多餘的,到底如何,」王慕漢指了指努漢的心臟,說道:「你的心裡面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我現在只是期望你,在我們失敗之後,帶著烏拉部生存下去,活下去,努力的活出一個美好的生活來,你能不能答應,能不能做到?」
雖然前面努漢有一絲預感,但是背負起如此沉重的責任,饒是這位有著相當強心理素質的男人,也是無法承受的,猛然抬頭,用驚詫的眼神看著王慕漢,張大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王慕漢淡淡的微笑著,擺了擺手打斷。就聽到這位烏拉部的智者說道:「你先不要說話,不要急著拒絕,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但你要知道,現在的你是唯一的希望,你更要明白,人有時候活著比死了要痛苦無數倍,我知道你並不懦弱,你不畏懼死亡,只是烏拉部需要你活著,需要你站出來,需要你來承擔起未來的路。明白了麼?」努漢搖了搖頭,說真的,他還真的沒有想明白裡面的道道,今天,此刻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自己這個千夫長怎麼就成了背負起烏拉部命運的那個人?他的腦海裡面是一片混亂,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種沉重的責任和包袱。王慕漢很理解努漢此時的想法,並沒有讓他自己尋找答案,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知道為什麼要找你麼?因為你懂漢文,識漢話,明白漢人的道道,是烏拉部裡面最瞭解漢人的人,如果將你的經歷曬出去,再站在我們這些烏拉部王族的對立面之上,成為摧毀烏拉部王族的劊子手,那麼我想木魯罕的這群漢人,很快就會給予你某種信任,而有了這份信任,也就有了未來和希望,烏拉部的將來也就有了保障,因此這份責任可是不輕。」
騰~!努漢站了起來,激動,熱血沸騰是他全部的感覺,可隨後又醒悟了過來,這件事情可不是王慕漢一個人所能主導的,關鍵還要看滿泰,看他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要不然的話,立時自己就會被批判成搶班奪權的對象,到那時,恐怕性命都無法保存,想到這裡,於是他又緩緩的坐了下來,恢復了初始的冷靜。王慕漢瞇了瞇眼,顯然從努漢前後矛盾的動作之中看出了些什麼,沒有再對他說些什麼,只是轉頭望著滿泰說道:「你是大王,你說句話,我前面所說的只是我個人的期望和願望,同樣只是建議,最終還要你拍板,做個決定。」
滿泰迷惘的抬起頭望了望王慕漢,站起身來如同野獸一樣前後走動,現在的他已經顧不上頭腦裡面的難受,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痛苦的掙扎之中,現實、理智,私慾、公義,個人,集體,在這個還處於原始氏族的大王腦海裡面來回翻騰,不停的扭曲著。一邊的布占泰此時如同霜打得茄子一樣再也沒有了過去的那種囂張和鬥心,整個人捏呆呆的發愣,雙眼毫無焦距的望著遠方,空洞洞的面部表情彷彿如同已經死去了一般。
突然,「啊~!」的一聲,滿泰歇斯底里的發出一聲吼叫聲後,淡淡的笑了,回頭望著老師,說道:「我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後悔也後悔過了,可這一切對於現實沒有絲毫幫助,也許老師你說的對,只有用我這個烏拉部罪人的血肉作為獻祭的禮物,天神才會寬恕烏拉部的子民,好吧,你說得對,我完全同意,」說完轉身看著努漢,面上居然帶著一絲輕鬆說道:「以後就看你的了,要記住,一定要帶著烏拉部騰飛起來。」
「大王~!」努漢再也保持不住冷靜,熱淚奪目而出,這是多麼好的大王啊,真的,他從來沒有想過,烏拉王能夠如此大氣,擁有如此寬闊的胸懷,真的沒有想到。滿泰笑著拍了拍努漢的肩膀,帶著鎮定說道:「現在哭什麼呢?等會兒還說不定是誰贏誰輸呢,萬一要是我們一鼓作氣將敵人衝垮了呢?萬一敵人不過是一隻紙老虎,一捅就破呢?到時候你還是你,我還是我,烏拉部說不定能困龍入海,從此自由翱翔也說不定呢。」安撫完努漢,這邊滿泰回頭看著布占泰,走了過去,如同小時候一樣,親熱的將布占泰的頭顱夾在自己的腋下,開心的說道:「好了好了,布占泰,你給我醒醒,如同老師所說,我們是烏拉部的王族,是完顏姓氏的子孫,我們的身上流著與眾不同高貴的血液,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光榮,死的偉大,死的無所畏懼,所以不要在害怕死亡,死亡不過是另外一次重生,更何況你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它將帶給烏拉部第二次的機會,你應該開心才是,更何況我們還沒有輸麼~!來,讓鬥志昂揚起來,讓我們的熱血沸騰起來,我需要你,烏拉部的勇士們需要你這個海西女真第一勇士,讓你的無畏,勇猛,剛毅,給敵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吧,讓他們尊重烏拉部武士的存在,讓他們能夠清楚的明白烏拉部武士的價值~!來,我的好弟弟,和哥哥我走,我們去召喚勇士的魂魄~!」說完拉著布占泰直接向門外走去,王慕漢用欣慰的眼神看著滿泰,是啊,能有如此的弟子他這個做師傅的還能有什麼可說的呢?而努漢望著遠去的滿泰的背影,心裡面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如此強悍的,頭腦清晰的,富有獻身精神的滿泰為什麼會輸的一塌糊塗呢?那麼對面設計一切的敵人,他們的首領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就在努漢在思考青年軍的首領的厲害,此刻的龍天羽卻在城東面視察。這位青年軍的魁首,站在蘿北城東的一處用土石壘砌出來的高地,用審視的目光觀察著眼前站立的炮營第二中隊隊長,為什麼要用審視的眼光?因為這個傢伙剛才可是闖了大禍,過早的洩露了青年軍擁有大批量火炮的秘密。龍天羽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叫做孟凡,乃是青年軍中有名的炮癡,綽號就叫孟大炮,這個人天生對放炮就有一種天賦型的直覺,在沒有任何標尺,沒有任何工具測量計算的狀況下,能夠操縱大炮用簡單的手勢進行描繪,並做出精準的判斷,炮打的那叫一個准,那叫一個厲害~!可這個人先天有個毛病,那就是見到了炮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每每總是想要將敵人消滅在大炮射程範圍之內,剛才就是在他的指導思想下,才有了全體開炮的動靜。當然訓斥這位孟凡的冒進洩露火器部署的事情,還不需要龍天羽動嘴,青年軍的炮營總指揮閔富貴正在指著鼻子罵著孟大炮,面上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摸樣,嘴裡面罵的那叫一個凶,可是眼睛偷眼觀瞧龍天羽面部表情的舉動,直接洩露了這位炮營指揮護短的心態,可龍天羽就是不出聲,他倒想看看這位閔富貴怎麼處置孟大炮,他就是要敲打敲打*炮營,因為明天的決戰炮營發揮的作用將關乎到整個戰場的成敗。
說起來,龍天羽有龍天羽的思量,要說青年軍每一個職能部門他都實習過兩到三個月的時間,但是說起來,最沒底氣,最不熟悉的就是炮營了,因為火炮營在青年軍的地位裡面始終保持著一種尷尬的地位,只是作為一種單純意義上的存在部隊罷了。為什麼說青年軍的火炮部隊只是保持著現實中的存在意義呢?這並不是青年軍不重視火炮,與之恰恰相反,青年軍的炮營組建前後也有十多年了,龍夫人雖然是個女子,卻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大炮兵主義者,在這位奇女子的嘴裡面不止一次的說出了,炮兵將是未來戰爭的主宰,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都將扮演著戰爭之神的角色。這位傳奇女子如此重視火炮的發展,試想青年軍的火炮發展又怎麼能夠滯後呢?而對於龍天羽來說,無限崇拜母親的他,又怎麼會質疑母親的預言和判斷呢?所以在母親去世之後,他不但沒有放棄對大炮的研發,反而加大了對炮營各方面的投入與建設。但由於青年軍的低調發展,導致火炮的研發,火炮營的建設都是極度的機密,畢竟韜光養晦之中,你建設一支騎兵軍團這在關外遠東地區算不得什麼,哪不過是馬匪們自保的手段,是保衛財富的一種方式,但如果你要正兒八經的弄出一支炮兵部隊來,恐怕哪時候在某些人的眼裡面性質將完全不同,從自衛變成了攻擊,從被動轉成了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