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26
前文書說道,陳煜下定了決心這才將厲信殺死在了當下,完成了同羅教的割裂,並且取信了龍天羽,藉著弟兄的生命換取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而站在邊上看著陳煜殺人的周衛石和兩名番子,也是常年見慣了生死的老鳥兒。但是看到陳煜如此瘋狂摸樣,也不由得有些心驚肉跳,他朝兩名番子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上前,直接就將陳煜手中的刀搶了下來,接著再將已經死透了的厲信拖出去。而他自己也顧不得陳煜滿身的血跡,直接抓起了他的衣襟,提了起來,啪啪兩個耳光打了過去,口裡面斥責道:「狗*娘養的陳煜,你小子倒是有能耐,弄得這血呼啦次的讓我們怎麼收拾,真是氣死人了,給我醒過來~!」其實周衛石打陳煜也是胡亂找個借口罷了,他怕剛才逼迫得太重,將眼前這個爛鬼書生給逼瘋了,到時候壞了魁首的大事,那可就萬死莫贖。給陳煜兩巴掌也就是為了打醒陳煜,讓他別陷入瘋魔狀態裡面出不來了。當他看到陳煜被自己啪啪兩巴掌煽的嘴角鮮血之流,眼神從瘋狂的狀態恢復了過來,原本瞪得老大的眼睛閉了起來,眼淚嘩嘩不停從眼角向外流淌,能哭就表示這小子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周衛石的心裡面才鬆了一口氣,想著:他娘的總算是將差事辦成了,可真不容易。
後面的事情自然變的輕鬆容易了起來,厲信來的時候是坐車而來,走的時候自然也要坐車而走,將厲信的屍體擺在前面,做出一副閉目養神的摸樣,青年軍會口技的人就藏身在它的後面,而陳煜則是換好了衣衫,在周衛石的陪同之下,幾名鐵衛化妝成陳煜身邊死衛的摸樣貼身跟著陳煜,同時起到保護監視的作用,大傢伙兒一窩蜂的一起來到了羅教濟南分教的門前。到了羅教門口陳煜他們一夥也不進去,就在門口,直接將幾名濟南城內的骨幹成員喚了出來。坐在車裡面的鐵衛口技者扮作厲信的口氣,吩咐了一下,說自己剛剛得到了羅祖的傳書,說有緊急教務需要交代,所以必須連夜出去一趟,估摸著大概需要個把月的時間,所以教務就托付給陳煜辦理,大家務必要聽從陳軍師的命令,一干親信雖然覺得有些茫然,但是羅祖有時候也確實是會突然召見屬下的,這是有前例可循,再加上陳煜本身的身份在羅教之中就非常的高,因此這些底下的骨幹們也不會有什麼疑心,各個俯首帖耳表示一定聽從陳軍師的命令,請厲信放心,接著厲信的車子直接出濟南城而去,而陳煜則是順理成章的就接過了濟南城中的羅教大權,代替厲信執掌濟南羅教。接手了羅教的事務之後,陳煜很聽話的將所有交代的事情全部辦的妥妥當當的,從糧草,到各種的物資全部以羅教廣積糧的名義徵集購買,然後再用打著羅祖的名號,組織隊伍,秘密的運送到蓬萊,只是托詞同遼東邊軍做了一筆糧食的生意,什麼事情都掩飾了過去。所以運送糧草去蓬萊的工作,然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有條不紊的逐步進行,讓龍天羽不禁有時候想,是自己運氣逆天呢,還是羅教的組織架構和體系本身就有問題,如此大規模的糧草運送,打著羅祖的名義,由羅教的親傳大弟子親自出面居然沒有引起任何的麻煩和懷疑。當然事情不出紕漏自然是好事情,龍天羽一邊將心放回了肚子裡面,一邊暗中養傷,一邊等待大軍的到來。
禹城離濟南只有百里之遙,乃是從京師到濟南官道的必經之路,平日裡就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斷,南來北往好不熱鬧。這一日,城西北禹王亭前,晃晃悠悠的行駛過來一輛青幔馬車,駕車的老者一桿大鞭摔的龍飛鳳舞,要是行家看在眼裡,立馬*眼珠子要瞪了起來,喊個好字,這手鞭上的功夫,沒個幾十年的浸淫是絕對練不出來的。到了亭前,車伕吁的一聲,馬車瞬間停了下來,然後就聽他輕輕的轉身朝著車子裡面喊了句:「少爺,咱們到禹王亭了。」
車簾子一掀,先是從車裡面跳出一名年紀在十二、三歲的童兒,左右看了看,打了個哈欠,一邊將車後的踏腳凳拌了過來,一邊嘴裡面不時埋怨到:「小」噎了一下,發覺自己說錯了話,立時改口接著說道:「少爺,這地方有啥好看的,說是禹王亭,可連亭子都沒有,只有一片破磚爛瓦,啥東西都沒有哦,唉,說起來我們早就應該去禹城休息,這一路奔波勞累的連口氣都喘不過來,聽人說那裡的脫骨扒雞味道相當的不錯哦,應該去試一試。真是的,不是我說,少爺你還有這心情遊山玩水的,要不是四爺爺經驗豐富,咱們好幾次就要被抓了回去呢,萬一要是抓了回去,到時候老爺逼著你上花轎可怎麼是好~!」
聽到這童兒絮絮叨叨的話語,邊上的車伕老四聽的直翻眼睛,這一路上眼前的童兒可是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這種說辭了,聽得自己耳朵都起了繭子,他無奈的靠著車轅撐了撐腿,剛想說些什麼,車簾再次掀了起來,從裡面走出一位長得唇紅齒白、氣質端莊的英俊少年,下車之後,先是瞪了一眼童兒說道:「就你多嘴多舌,是不是嫌跟著我出來這一路太過辛苦?要是這樣到了地頭,我打發人送你回去也就是了,要是回去怕挨打,放心,我給老爺子寫信,斷然不會處置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整個一個吃貨。」
這邊話剛說完,那邊小童眼圈就紅了起來,撅著嘴,見自己的主人生氣,也不敢大聲嘮叨,只是小聲的說道:「什麼嘛,人家還不是擔心你,看看這一路過來,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了一圈了,還不如早點去濟南看到他,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心裡也好定下來。今天也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來禹王亭看看,唉~!」
英俊少年哪裡會聽不到小童的話語,只是滿腹心思,不願意再同他一般見識罷了。他或是她,帶著車伕、小童攀爬了一會兒,站到了禹王亭的高處,看著浩浩湯湯的徒駭河,流露出有些迷惘的眼神,時不時的輕歎一聲,顯得憂愁的摸樣。
這少年不是別人,就是當今太后的侄女,萬曆皇帝陛下的表妹李洛。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山東?這要從京城說起,當初李仲昆見完了龍天羽之後,氣的回去就找了個由頭也沒問過老爹的意見,是也沒問過太后妹妹的意見,直接就同英國公家的張維賢結了親。這話說,哪張榮子,張元德也是個糊塗蟲,他原本就是英國公張元功的弟弟,看著自己的哥哥身體不好,又沒有子嗣,為了這世襲的國公爵位心思肯定多多,自然是千肯萬肯。在開始的時候張元德還以為這門婚事是太后答應下來的,等換了三媒六聘這麼一過,才知道這件事情太后根本就不同意。好麼,給鬧了個不上不下,但木已成舟,怎麼樣也要忍下來,估摸著人在心裡面總是想著,不管如何,這門親是攀附上了,只要張元功沒有子嗣,那麼到時候國公爵位自自然然的就要落到自己的頭上來,沒有其他幾位哥哥弟弟的事情。倒是他兒子張維賢滿心歡喜,剃頭挑子一頭熱的,等著迎娶號稱京城洛神的李洛過府。
可李洛是什麼人?從小就被自己的姑母培養成獨立自主的性格,再加上常年在外面經營自家的產業,也是見慣了世面,有著自己主意的主兒,哪裡會這麼容易就屈服於父親的壓力,低頭認命呢?先不說張維賢是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就說張維賢哪京城紈褲子弟的做派,就讓李洛連正眼都不願意看他一下,天天除了尋花問柳之外還有什麼本事,更別說他不大的年紀府裡面小妾都養了十來個。原本李洛是想寫信叫龍天羽進京來接自己,可是老父親李仲昆不知道哪股氣性上腦,居然硬是將原本定在十一月底的婚期,改在了十月底,這麼一來,算算消息的來回,自己的意中人在路上的時間,再加上羅教戡亂的大事,怎麼都不可能趕回來的。要是尋常家的小姐恐怕就只躲在被窩裡面偷偷的哭泣,絲毫辦法都沒有,但李洛自然不可能屈服於命運的安排,於是,她開始謀劃起出逃的計劃。
好在這個時候龍天羽已經出了京城,再加上雖然太后並不喜歡李家和張家的聯姻,但畢竟三媒六聘以過,作為母儀天下的典範,自是不能明面上推翻世俗間的規矩,因此太后並沒有再將她囚在宮中,而是直接放回了家裡面準備婚事。如此就為李洛出逃創造了機會。她先是假裝認命,同意了這樁婚事,接著做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摸樣,在騙過了所有之後,說出嫁之前要在家中的家廟淨月庵之中齋戒沐浴一個月,為太后祈福、爺爺和父親祈福,在出嫁之前盡一盡孝道,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其實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拖延自己被人發現逃婚的時間。李仲昆聽到女兒的話語,由於他強迫心愛的女兒出嫁,雖然自認為是為自己的女兒好,但從心底來說,卻是非常不好受。原本在他想來,更願意多和女兒聚一聚,不想她進庵堂念個什麼破經,祈什麼爛福;但轉念想到,女兒唸唸佛經靜靜心也是好事情,收心養性,出嫁之後也能好好的伺俸公婆,也沒有思量太多就答應了李洛的要求。而實際上庵中的淨月師太未出家之前,乃是太后的身邊親信之人,是從小看著李洛長起來的長輩,哪裡經得起她的軟破硬泡,在苦苦哀求悲情攻勢之下,最後心頭一軟,也就答應了她的要求,成為了逃婚的從犯,就這樣李洛有計劃,有步驟的就跑出京城,踏上了尋找自己意中人的道路。
李洛要出逃,總是準備些銀錢細軟,這些必須有親信之人去辦麼,要不然出來了一點銀錢不帶,難道真要一邊要飯,一邊去找龍天羽麼,在李洛這種心思縝密的人眼裡面是糊塗蟲才會辦的事情,她是斷然不會幹的。
這些年李洛掌管李家的族產,早早的就未雨綢繆的藏起了一筆私己錢,寄存在京城的錢莊裡面。當然本意並不是什麼為了逃婚,而是作為家族東山再起的本錢,要知道狡兔也有三窟,聰明的李洛知道自己家中的富貴完全是依靠太后,要是自己的太后姑母要是一旦倒下或是出了什麼事故,又或是家族出了什麼貨事,財產全部被抄走,那時節手中沒有些銀錢恐怕是寸步難行,卻沒想到以前的準備今天居然用在了逃婚的事情上面。不過,取錢這種事情總是要有人拿著飛錢票去辦理的,而李洛身邊最親信的就是喜兒,於是在威逼利誘之下,喜兒不得不被動的填補了這麼一個角色。事情就在李洛的計劃之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天意弄人,意外總是在不經意之間發生的,喜兒去銀莊取錢,總是不能就雙手提回來吧,她一個才十幾歲的小丫頭,雖然也是聰明的緊,但是哪裡有這等本事。於是沒辦法,她就喊叫了車伕老四去幫忙,但並沒有告訴老四到底是去哪些什麼東西,只是借口小姐為自己準備了些銀兩想要買些東西。車伕老四是何等人,當年乃是天下有數的武林高手,江湖經驗老的不能再老,哪銀箱在他手上一過,他就知道了裡面是些什麼東西,絕對不是尋常的銀子,而是一整箱的黃金,要知道金子的重量可比銀子要重多了,如果你是準備嫁妝,花銀子就好了,怎麼會動用到金子呢,要知道大明一朝金子都是貴重的不能再貴重的物品,武清侯李家不缺銀子,但是也缺金子,所以不可能拿金子出來去給自己的小姐購買嫁妝之類的物品。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的老四,再聯繫李洛的反常舉動,立刻明白了李洛的意圖,開始追問喜兒起來。喜兒原本就傷懷與四爺爺相見無期,並且對未知的長途旅行非常的擔憂,加上老四平日裡對喜兒和小姐哪是親如家人,就如同她自己的爺爺,於是乎在一連串的分析追問,帶有技巧的逼迫之下,自然是扛不住了,就將小姐的出逃計劃一五一十的供述了出來。
車伕老四哪是肩膀上能行船,手臂上能跑車的高人,平生最厭惡的就是仗著自己家中的勢力欺壓良善的紈褲子弟,二世祖。再加上他一輩子蔑視世俗禮法,聽到小姐想要逃婚出走,根本就沒有提什麼制止、告密之類的話語,當場拉著喜兒去見李洛,只是提出了唯一的要求,說要跟著她們一起出走,旅途遙遠,要是沒有個男人照顧很不方便。說真的,哪怕老四不開口,李洛也必然要求得他一起去,李洛可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閨秀,外面的世道是什麼情況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非常明白如果身邊沒有相應的武力支持,自己帶了不少銀錢上路,那時節自然成了歹人心中的肥羊,落不得一個好下場。如此兩邊一拍即合,逃婚三人組的審慎的執行之下,根本就沒有遇到什麼大的風浪,就順順利利的逃了出來。
而出逃之後,三個人也非常的順當,一路之上除了幾個不開眼的毛賊被車伕老四徑直打發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的問題。直到了快要進山東景縣的時候,突然就發現不少青衣人四處打探這李洛的消息。車伕老四立時斷定李洛逃婚的消息被人發現,幾個人快馬加鞭就往濟南趕去,在他老道的江湖經驗帶領之下,總算是有驚無險,三人組來到了離濟南城不遠的禹城。
一邊的喜兒看著小姐面上帶著憂鬱的神情,知道小姐的心情不好,可又不知道怎麼去勸解與她,再加上剛才小姐凶了自己,多少是有些不敢上前,怕一不小心又挨了罵,只得扯了扯車伕老四的衣衫,示意他上前去問問小姐。車伕老四瞇著眼睛,一手拄著自己手中的長桿大鞭,一手從腰間扯下來一個碩大的葫蘆,咕咚咕咚灌了兩口老酒,也不搭理喜兒的小動作,只是搖了搖頭並不說話。喜兒見老四不肯出頭,只得撅著嘴巴,來回的在後面蹦蹦跳跳,一副不爽的摸樣,心裡面暗暗碎碎念的小聲罵著老四,老糊塗,老酒鬼,膽小鬼,實際上卻沒想到,恐怕三個人裡面最沒膽子的就是她李喜兒自己了。
李洛望著徒駭河,心裡面就如同這奔騰不息的河水一樣不得平靜。當初從京城逃出來,雖然是一時之間的衝動和對龍天羽的思念之情,但是更多的卻是憑藉著一股不服輸的氣勢和不甘心的心思。在她看來,憑什麼女子就只能坐在家裡面相夫教子,而男子就可以四海縱橫,她為什麼對龍天羽好,能對龍天羽有感情,在李洛看來,龍天羽並沒有和哪些雖然表面上尊敬自己,但眼睛裡面卻時不時的帶著幾分否定之色,仿若女人拋頭露面就犯了天條一樣的男人一樣,而是給予了自己平等的地位,進行感情的交流,這種交流是真摯的,是互相尊重,而在這種相互尊重的基礎上能夠用生命來捍衛自己生命的男人,怎麼能不讓李洛喜歡上了龍天羽,喜歡上了這個真正給自己帶來尊重的男人呢?
可當李洛離哪心儀個男人越來越近,心卻似乎越來越不能確定,自己到底來找龍天羽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因為眼前的自己,拋開了太后的權勢所籠罩的光環,丟棄了家族的財富地位,在帶給那個男人天大的麻煩之後,那個男人還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給自己平等的地位,還能不能去呵護愛護自己,李洛的心裡面沒有底氣。是啊,真得是天大的麻煩,李洛在出逃到了現在,如此長的一段時間裡面,她的腦袋裡面的激動與衝動早就煙消雲散,完全的清醒了下來,更多的是理智和心中顧念著的一份希望和執著。
龍天羽心裡面的志向李洛是非常明白的,哪志向可以說是吞噬田地,而要做到這種志向,他將要付出很多的東西,甚至有需要去犧牲自己的感情,眼下的事情恐怕是要難為他了。自己在京城的身份是什麼?是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英國公親侄子的未婚妻,不管哪一點,哪一個方面都沒有任何人,能容忍自己逃婚的事情發生,太后、皇帝哪是天下道德的典範,在大明以德治理天下的基礎之上,若果說自己的親人也成為破壞德治的工具,那麼你覺得帝王的統治道義和小小的一名女子之間的幸福,哪一邊更重要呢?這是不言而喻的。
再加上英國公府,自己的逃婚可是給這個自成祖年間就已經建立起來,傳承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大明豪門,最頂級的世家惡狠狠的一個巴掌。要知道大明的世家實際上是分為很多種,有官員、有外戚、有內宦、有武將;但真正具有權勢,有著莫大的隱形權利的就是英國公這種,傳承一百五十年的豪族。這類豪族,他們同大明方方面面的階層都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和利益。可以說此類豪族的根基附著在皇家的身上,隨著皇權的彰顯,大明對天下統治的深入,已經衍生到了大明的各個角落和各行各業之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脈絡和體系。因此,如果說用三角金字塔結構來看大明國公們所處的位置,你將會發現,國公們那就是僅次於皇帝陛下的存在,他們的位置還處在大明各地藩王之上的,乃是實打實的大明一等一的豪強。
這種豪族,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既不參與黨派鬥爭,也不參與什麼奪嫡更替,因為他們已經到了權勢的頂峰早就升無可升;所以在他們的眼睛裡面自然能夠分辨的出來立功即是立禍,你已經到了無功可賞的地步,難道還想更進一步做了皇上不成?因此明哲保身是這類世家傳家的第一家訓。但是,明哲保身並不等於軟弱可欺,一旦得罪了這種國公,要知道他們門生故吏是遍佈天下,從軍隊到地方比比皆是,而且國公與國公之間的聯姻百多年來早就已經算不清楚,你到底是我的大哥,還是我是你的二嫂之類的話題了,這些國公之間已經完全形成了一個固定的利益集團,那種勢力的龐大和威懾力,任何一個人面對都將是不寒而慄的。眼下如果李洛的出逃,進而招惹了國公們的憤怒和不滿,要是打擊報復起來,哪種接踵而來浮出水面的各方面勢力,哪怕是皇帝和太后出面,恐怕也難以遏制住國公們迸發出來的力量。面對這種毀滅性的力量自己的意中人會怎麼選擇呢?是退讓迴避,還是為了大業放棄自己的感情,又或是抗爭到底?李洛心裡面的不確定就不確定在這裡,在大業、名聲、利益面前,有的時候感情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似乎不過是一道菜餚可有可無的某種調味品,有呢,錦上添花,沒有也不影響菜的味道。
其實真的很難怪李洛如此想。李洛的成長環境讓她對於權勢的敏感程度不必任何一名官場上打滾多年的男人要差,要知道她的家裡面是什麼人?哪是太后的娘家,皇帝的親外公,是正兒八經的國丈之家。但這種家族,也許在尋常百姓的眼裡面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也許在普通官員的心中是權勢滔天的豪門,但是在那些傳承百年的世家面前,什麼狗屁都不是,只是當做一種暴發戶的存在罷了。他們一無財力,二無勢力,一門三人,祖父被封為武清侯,父親和叔叔也就是掛了個虛銜都督,這些只不過是在太后光環籠罩的羽翼之下得應有之意罷了。像武清侯這種暴發戶也許平日裡看起來風光無限,一旦要真的和英國公府邸放對起來,心裡面的底氣肯定不足,因為不管是人脈還是財物都和百年世家絕對不是一個級數檔次的。再加上理不直氣不壯,是李仲昆結親在先,又是李洛悔婚在前,你就是說破大天去也說不出自己的道理來,按照大明世俗的規矩,就是你李家不對。那麼在這種狀況下太后、皇帝有所顧忌不可能出面,而自己的家族沒有了太后和皇帝陛下的撐腰,他們出面也是多餘的,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不過是繡花枕頭罷了。
更何況李家會不會出面還是兩說呢,至少李仲昆就不會願意的,他可是厭惡龍天羽厭惡到了極點,不但不會出面,反而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龍天羽的頭上,甚至他自己都會想方設法對龍天羽下黑手,阻礙他的事業發展,或是對他個人進行生命方面的威脅。所以,在這種狀態下,最後所有的壓力必然集中到龍天羽一個人的身上,那種壓力可不是開玩笑的,也不是虛幻的,而是實實在在的對一個階層,利益集團和世俗次序的挑戰。所以李洛產生擔心,對在這麼一種外部壓力極大情況下,自己愛郎的抗擊打能力和抗權貴的能力產生懷疑也是順理成章的思緒,畢竟愛郎不過是遼東的一名富商,錢這種東西對於頂級權貴來說那就是個屁,面對英國公的茂盛大樹,自己的愛郎不過最多算得上是一顆渺小的青草罷了。情況堪憂,聰明的李洛越分析,越覺得這次的事情恐怕凶多吉少,她能不日漸憂愁麼,能不時時刻刻的為愛郎擔心,為自己的前途命運擔心麼。
望著徒駭河的浪濤,不時拍打著河堤岸邊,濺起白浪碎花,週而復始,生生不息,帶著絲絲寒意的秋風從自己的面龐拂過,讓人頭腦清醒明亮了起來。此時的李洛憂愁歸憂愁,煩惱歸煩惱,她可不是尋常女子,心志極其堅毅。在李洛看來,一切都要自己的雙手去親自爭取,不管是自己的幸福還是自己的命運,都斷然不可能放到別人的手裡面掌握。雖然眼前這種前途不明朗的狀況下,她日日夜夜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日漸心煩,在見龍天羽之前,不知道愛郎會做出如何的選在,自己的心裡面七上八下,總是沒有著落,但是終歸頂著壓力,咬著牙一路走了過來。李洛現在的想法也很簡單,她就是要見一見龍天羽,要看一看自己到底會不會看走了眼睛,要是真的是自己有眼無珠,錯把馮京當馬涼,哪無話可說,她也不會責怪龍天羽,畢竟這種壓力誰能抗的住?只有自己回去認命的,洗洗嫁給張維賢哪紈褲子弟了;但要是自己的愛郎願意頂著一切壓力走下去,那麼她李洛就算是山崩地裂,哪怕天毀地滅,也將義無反顧的跟著走下去,就如同哪些浪花拍打岸邊一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絕不後悔。正是有了這種明悟之後,打定了主意的李洛笑了起來,回頭望著,為主人擔心有些蔫頭耷腦,卻依然蹦跳不停的喜兒,問道:「臭丫頭,知道不知道這條河的來歷?」
「哎~!」李喜兒搖了搖頭,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家的小姐,她哪裡知道這些東西,不過見到自己小姐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她也沒來由的快樂了起來,高興的蹦著說道:「不知道啊,小姐,你說吧,你本事大,讀書多,肯定知道的。」
李洛笑了笑,真是千嬌百媚,動人心魄。她剛要說話,在邊上一直瞇著眼睛的車伕老四瞇著的眼睛突然張開,身形上前兩步,護住李洛和李喜兒二人的身形,手往外順勢一甩,長鞭一緊,在空中挽了個鞭花,發出清脆的啪聲,接著冷聲呵斥道:「什麼鼠輩躲在哪裡?想要圖謀不軌,還是有什麼別樣的心思,還不快現出原形,沒得招惹不自在。」
「啊~!」李喜兒聽到有人在附近窺視,立刻如同如同受了驚的小老鼠一樣哧溜一下鑽到了自己小姐的身後,露出半個腦袋,偷偷的往外觀瞧,小聲的對李洛說道:「小姐,不會是府裡面抓咱們的人過來了吧~!完蛋了,完蛋了啦,怎麼辦,回去要挨板子的。」
翻了個白眼,李洛心裡也提了起來,她也怕是真的家裡面派來的追兵,那時節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好。可隨後邊上的大樹之後轉出了一名青年,穿著半舊不新的一身儒袍,目光如炬的望著李洛,嘴裡面帶著幾分輕佻的說道:「小生張毅見過小姐當下,剛才小生在拐彎除欣賞風舞,一時不查衝撞了小姐駕下,還請小姐原諒則個。」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也不等李洛說話,自顧自的又接著說道:「小姐剛才的問題問到這徒駭河的來歷,不如小生作答作為驚嚇小姐的賠罪,《爾雅?釋文》中載:「禹疏九河,用工極眾,沿河工難,眾徒驚駭,故曰『徒駭』。」意為,大禹治水疏浚九河,在此河施工時,用工極多,施工難度極高,眾人害怕完不成任務,所以得名「徒駭」。這便是徒駭河名由來。不知道小生說的對還是不對?」
李喜兒躲在李洛的背後偷眼觀瞧對面的男子,發現這個男人皮膚也很黝黑,連忙悄聲對李洛道:「小姐,這個男的和哪黑炭頭一樣都是黑的要命哦,哼,我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說實話,李喜兒對搞得自己一路上沒吃沒喝,讓小姐一路憂愁煩惱的龍天羽是恨透了,真不知道小姐為什麼那麼喜歡那個大黑炭頭,在李喜兒心裡面龍天羽就是天字第一號大壞蛋。
李洛見自己的身份被人當場揭穿,不過很明顯對面的這個人並不是什麼京城派來的追兵,她懸起來的心也就放了下來。不過在李洛的心裡面,立刻認定了眼前這位男子不是什麼善良之輩,頓時一股厭惡之情油然而生。要知道自己身穿一身男子裝束,雖然近看破綻不少,但是遠看卻是和男子並無二般,那麼這個男人能夠知道自己的身份,定然是剛才聽了自己與喜兒的對話,要是正人君子此時自然應該規避才是,而不是上來死纏爛打。李洛自認是一名奇女子,但她可不是什麼浪蕩女子,面對如此和陌生女子搭訕的所謂翩翩公子從根子上就沒有什麼好感。於是她也不願意回答這位男子的賣弄,只是淡然的同車伕老四說道:「四叔,咱們走吧,時間不早了,還要快些趕路才好,要不然估摸著就要錯過宿頭了呢。」說完也不理哪名陌生男子面露的尷尬之色,轉身帶著李喜兒,和車伕老四轉身往山腳下走去。
張毅見這邊李洛對自己視若無物的態度,眼神中閃過一絲煞氣,向前一步,手摸下了懷裡面,眼見就要往外抽拿什麼東西似的。就聽見耳邊啪的又是一聲響,一條黑影如同靈蛇一般直撲自己的頭部而來,速度快的帶起了一片幻影,但勢頭太猛帶著呼嘯之聲,根本讓人無法躲避。張毅一驚,腦袋本能一縮,只覺得頭上一兩,就見自己披頭散髮,頭巾被人直接抽中,斷成兩截。他這才看清楚原來剛才哪一條靈蛇狀的物體,乃是車伕手中的大鞭,不由得暗暗咋舌,真麼的沒想到貌不驚人的車伕,居然是如此厲害的高手。剛才張毅心裡面貿然升起的狠厲之心,以及想要劫色的心思頓時消散一空,雙腿一軟,不管不顧的坐在了地上。此時就見對面的哪名車伕老者回身眼如利劍,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跟著女子下山去了。
各位看官看到這裡,應該知道了,這張毅的身份,沒錯他就是橫河河檢寨之中被龍天羽一馬當先撞下誰去的哪個張毅。當初掉入水中張毅當場昏迷了過去,隨波逐流的飄行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被一條漁船救了上來。張毅醒來之後,只是怕龍天羽搜尋自己,於是編了個路上遇匪跳水逃生的故事,就留在船上休息躲避。好在他身邊有幾片金葉子縫在內衣的夾角之處,就是為了防止不時之需的時候使用,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場,弄了一片出來,交予船家,說真的打漁的漁家哪裡見過這種東西,還是金子,立時應允了下來,一時之間好吃好喝就在船上招待起了張毅。還好他傷勢不算太重,沒有大礙,自己抓了幾幅藥,將息十數日的光景也就好了起來。
只是在張毅的心裡面極度得不甘心,想著自己幾次三番在遼東貢生身上摔跟頭,實在氣憤不過,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既然明著來除不掉哪叫做龍天羽的攔路石,咱們就暗地裡面來做也就是了,下定了決定的他,決定單槍匹馬尋找機會行刺龍天羽。於是他一路探尋跟著過來,他知道龍天羽既然走河北真定府這條路,最後只有走海路回遼東一條出路,就要在這裡找一找有沒有他的消息。當他到了德州縣的時候就發現了東廠番子們出現的消息,並且似乎和山東本地的羅教發生了一些衝突,當然羅教是做什麼的,張毅並不是太清楚,在他看來也沒有往羅教這方面去考慮,只是簡單的瞭解了一下龍天羽的痕跡就追了上來,一直到了禹城都沒有看到龍天羽帶著的東廠番子,自以為自己有可能錯失了機會,那伙番子已經跑回了遼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