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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風雲 第一百六十三節 閣老們的反擊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1-10-21

    就在乾清宮大殿之中的氣氛濃重的要讓人窒息的時候,很少見的皇帝陛下給出了一個讓閣老們下台的台階,要知道按照皇帝陛下的脾性,是絕對不可能服軟或是認錯的,更別想叫他能夠給人台階下了。這個台階自然也不是萬曆自己想到的,而是鄭貴妃提點的,很簡單的道理,現在帝權對於朝廷的掌控能力並不高的狀況下,還不能夠全面同文官集團發生衝突,所以要給大家留有餘地,萬一弄的最後魚死網破,這個結果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因此在皇帝陛下難得的多話言辭裡,暗中流露出了這次的事情並不是衝著諸位閣老和整個內閣制度而來,而是朝著劉昆個人的存在的意思,更加談到就劉昆事件而言,只是一件特例事件,絕對是下不為例,以後一切規矩還是按照原有的固定模式行走,對內閣的固有權利絕對不再橫加干涉,並且在今後一定更加尊重內閣的發言權和固有的權利劃分。

    當皇帝如此說話之後,內閣大臣們還能怎麼辦?事情已經被皇上做了,不管它是不是合乎規矩,都已經發生了,作為閣臣現在只能去選擇相信皇帝有些不靠譜的承諾,不過既然皇帝陛下說的很清楚,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件,那麼在場的諸位閣老們都有了一個體面的台階,也就順坡下驢,表面上緩解了自己的情緒,不再一副對立的摸樣,但在他們的心裡一直想不通這個道理,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到底想要幹什麼?是想要學著乾綱獨斷,彰顯皇權?可眼下不是明成祖的年代,皇帝的威信可沒有這麼高,他也沒有這個本事和能耐能夠做到先祖所做到的事情,哪是絕對不可能的,想必皇帝陛下一定清楚的認識到這點,同理文官集團也不可能讓他這麼做,必然固守自己的權利,如果皇帝陛下要是強行推動自己的手段,如此做的後果只能讓彼此間決裂,偌大的帝國走向毀滅,或是戰爭,要知道帝國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當然閣老們很清楚,皇帝陛下絕對知道事情的輕重,難道真的是為了劉昆?可為什麼呢?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愛又或是無緣無故的恨,劉昆怎麼如此觸動龍顏,能讓後黨、帝黨、妃黨三方面出手同時往死裡整他,甚至冒著違背規則的政治風險,不惜代價的要讓劉昆下台,這到底是為什麼?可惜皇帝陛下不可能同他們一一解釋這些疑問,於是十萬個為什麼只能憋在閣老們的肚子裡,在幫著皇帝陛下寫完票擬聖旨,讓調查組合法化之後,拜別皇帝,閣老們回家慢慢品味其中的涵義了。

    萬曆帝心裡面很開心,自從他的老師張居正倒台之後,他就沒有這麼開心過。雖然今天萬曆帝面對內閣,哦,不,不是內閣,應該說是面對整個文官集團的勝利,是幾大勢力的合流而造成的結果,但是不管怎麼說,看著內閣閣老們各個面上死爹喪娘般的面色,萬曆帝真的有種農奴翻身的解放的心情,當然在這種心情之下,面對自己的貼心小棉襖申時行的某種沒有告知真相的愧疚感,就顯的那麼微不足道了。也是可憐的皇帝,號稱是九州萬方的主人,其實不過是文官集團和士人擺上神壇的工具和一尊泥塑菩薩罷了,難得的讓皇權彰顯出了其糾結的力量,這讓萬曆帝的心裡有多麼的舒暢,不過正是這種舒暢,在萬曆帝的心中種下了打破枷鎖的渴望,和衝破束縛的期待,自然在這種**之下,帝權同文官集團權力之間的紛爭來臨的日子不會太遠了,嗯,呵呵,也許自從張居正被毀滅的那一刻開始,皇帝同文官兩者之間的戰爭就已經開始了,只是目前來看還不知道勝負如何。

    閣老們回家之後,開始尋根探源,通過各種相關的情報,把種種表象抽絲剝繭之後,在有心人的提醒之下,突然發現,眼前的一切似乎更加的讓人迷惑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同某一個遼東貢生有關,而這位遼東貢生不但在最近發生的大事裡面始終保持著主角的位置,更加有意思的是,他居然以小小貢生的身份有意無意之間介入到了帝王繼承權的更替中去。這讓文官集團的頂樑柱們,心裡異常的震驚,同時也非常的憤怒,大明王朝的事情什麼時候成為了小人物上演戲劇的舞台,更加可笑的是如此一名貢生,擁有這種功名的人對於閣老們來說根本連眼角都不屑去看一眼,卻能夠掀起如此大的風浪,讓太后、貴妃、皇帝、閣老、外戚權貴不得不順著他的指揮棒來回晃悠,當然在震驚和憤怒的同時,在位高權重的大佬心裡面對小人物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和好奇心,而這種好奇心隨著龍天羽中舉,同皇上下了中旨到內閣,建議直接將其委派成市舶提舉司副提舉一職,更是高漲到了極致。

    今天申時行有些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多半是心理上的,少半是昨天晚上看著找人調來的遼東貢生,嗯,現在已經是遼東舉人的卷子和個人的詳細經歷,看了又看,時間太久打破了自己往常的生物鐘而造成的。在申時行看來,眼皮子底下的年輕人雖然從考試卷子上看平淡無奇,但從行事作風上研究真的很不簡單,未及弱冠之年,卻能夠在京城攪動整個朝局,政局,更加可怕的是,這位年輕人到底在醞釀著一些什麼,謀算著什麼,自己卻看不透。從表面上看年輕人似乎並沒有謀求什麼政治上的訴求,但是實際上正是他的存在成為勾連帝黨、後黨、妃黨、外戚,甚至參與到了奪嫡之中。不過更讓申時行焦慮的並不是這位年輕人的所作所為,在申時行眼中,龍天羽雖然精明能幹,但根基太過淺薄,他能夠走到今天所有的事情有些是運數,有些是借勢,不管他一個人如何能折騰,卻始終在先天上是缺乏一定的政治優勢的,所以不管怎樣,這名遼東貢生在申時行的心裡面依然還不夠份量和級別,真正讓申時行焦心的是在他身後的哪些政治勢力,尤其是皇帝陛下,他想要藉著這名遼東舉子說些什麼,達到何種目的,而這種目的的表述會對朝局有何種的影響。

    正當申時行有些不爽的盯著從大內司禮監轉下來關於遼東舉人特旨授官市舶提舉司副提舉的中旨沉默思考的時候,在他門外辦公的中書舍人輕輕扣了扣門,用小心翼翼的聲音說道:「回閣老,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王閣老求見。」

    嗯~!?王家屏來了,最近幾天內閣的氣氛可是非常的不好,用兩個字可以概括,沉默,徹頭徹尾的沉默,似乎這種沉默同樣在醞釀著什麼。在申時行看來,幾位閣老各自還沒有從上次劉昆事件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又或是說他們這幾天一直在謀算著,究竟如何全面對現在複雜而又糾結的局面。擁有相當政治敏銳性的閣老們感覺到了皇帝的變化,感覺到了朝局的變化,至於皇帝上次所暗示的什麼以後行事不繞過內閣之類的話語,讓這些老狐狸們都嗤之以鼻,一個人如果嘗到了權利美好的果實,還能輕易的放棄麼?這不是等於叫貓兒不去吃腥,以及推人,閣老們是絕對不相信皇帝的話語,這不,還沒過兩天,皇帝陛下又開始不按規矩辦事了。任命一名從五品的市舶提舉司副提舉,這種小事情原本是不會讓內閣大臣們上心的,畢竟這種微末官職的的確確是不值一提的,不管是任命誰,哪怕是哪位遼東舉子,雖然有些破例,一般來說舉子最多只能出任七品以下的官員,但是既然是皇帝特旨任個從五品的副提舉也不是什麼不能容忍的事情,讓閣老們不爽的是規矩亂了。原本按照從前的制度規則,一般皇帝特旨任免某一位官員,都會把信息通過首輔先向內閣大臣們通通氣,收集一下意見,內閣大臣們往往在此時會很識趣的附和皇帝陛下的意見,畢竟這種特旨選官,很少有七品以上的位置,沒有人傻到位這麼個官職跳出來同皇帝陛下唱反調,大家都知道,能讓皇帝陛下看在眼裡下中旨薦官的都一定是簡在帝心,又或是能夠讓皇帝邊的哪位後宮嬪妃娘娘歡喜的角色,自己既然受到了皇帝的尊重,有了私底下的溝通,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自討沒趣了。可特旨選遼東舉子龍天羽任命為市舶提舉司副提舉,萬曆皇帝沒有事前溝通,也沒有同任何一位閣老打招呼,這就完全是對於內閣大臣諸位輔臣們的不尊重。所以,現如今王家屏來幹什麼,申時行心裡如同明鏡一般,肯定是為了這道中旨而來,他慨然一歎,皇上啊皇上,你又犯了急躁的毛病了,跟我不溝通,不協調,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不過隨即,申時行苦笑了一聲,就算這樣的皇帝,自己也要給他擦屁股,要不然等會兒真的鬧起來,恐怕大家沒事,最後替罪羊是誰,絕對是自己不會有第二個選擇。

    咳咳~!申時行清了清嗓子,吩咐在外的中書舍人說道:「快快有請。」

    片刻之後,王家屏隨著中書舍人走進了揆輔的辦公室的門廊,邊走心中邊感歎,別看大家都是閣老,可閣老同閣老之間地位確實不同,這種地位的表現不但表現在平日裡的話事權上,更多的表現在衣食住行的每一處細節之中。文淵閣作為輔政大臣們辦公的地點,雖然稱不上是奢華,但絕對是簡樸素雅,閣老們每個人都有一座獨立的辦公室,幾位的辦公室是平行分佈在一條線上,唯獨首輔的辦公室定在各位閣老的中央,以顯示首輔領導諸位大臣們的權威性,首輔辦公室不但佔地面積是幾位閣老的數倍,還帶有後花園,獨立廚房等等設施,更加突顯了權利和森嚴的等級制度所帶來的各種好處。也許明成祖當年如此安排閣臣們的居所,就是希望能夠讓後進的閣臣窺視首輔的位置,而首輔成為了眾矢之的,就算手握大權也無法成為一名權臣吧,這也同樣非常符合大小相制度的帝王心術。

    不過王家屏的心中此刻卻沒有想什麼帝王心術,布位格局之類的話語,他的心裡對於對眼前的一切都是充滿了貪婪和**,他想當首輔,想要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種權利所帶來的快感,他也想在這間充滿了等級味道的首輔辦公室上班,很可惜他知道萬曆帝對申時行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不管是從信任度還是從其他方面來說自己都不能同早就擔任過萬曆帝老是的申時行媲美,不過,哼,在王家屏的心裡面惡狠狠的想到,申時行,你別讓我抓著機會,皇帝又如何,沒有官員們的支持,皇帝不過是個擺設罷了,要真的抓住了你的痛腳,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厲害,讓從高高在上的首輔掉下來。

    剛進轉角門廊,王家屏就見到申時行站在台階之上相迎,他心裡一陣冷笑,這老匹夫,又在玩這套尊重同僚的把戲,當然心裡面這樣想,表面上是不會流露出來的,只是他在閣臣裡面是出了名的衛道士,從來不輕易流露笑容,只是扯動了一下面皮,笑慳慳的對申時行行禮說道:「見過首輔大人。」

    申時行連忙回了半禮,帶著幾絲責怪的腔調言道:「忠伯老弟,你這是幹啥,同我還要這麼客氣麼,來來,屋裡請,你可是稀客,難得上我這裡來一趟,以後可要多來,我們同殿稱臣要互通有無才是正理嘛,正好算你有口福你不是愛喝茶葉麼,前些天家裡帶了些龍井,等會兒讓下人們給你泡些,喝的順口,就帶些回去,我這裡還有不少呢。」

    見申時行如此言行,王家屏不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常到你這裡來,那不是次次要給你行全禮,你倒好只要行個半禮就行了,官大一級壓死人麼,要真是愛護同僚,自然你可以避開或是也行全禮,可見你申時行的心裡面也是在暗爽權利帶來的快感吧,別看對我說的客氣,都是假客氣而已。想到這裡王家屏不由得側眼看了看申時行的表情,卻見這老奸巨猾的東西,面色上是沒有半點痕跡,也是,如果說作為一任首輔,連這點養氣功夫都沒有恐怕早就下台了。於是王家屏面無表情的說道:「首輔大人說的是,是我的不是,以後一定多來。」

    就在兩人西裡哈拉的打著迷糊的時候,就見一名中書舍人急忙忙的走了進來,向二人行禮道:「回二位閣老,許國、王錫爵二位閣老前來拜會。」

    聽到這話,申時行先是吩咐手下快請二位閣老入內,接著同王家屏對視了一眼,兩個人自然清楚這二位為什麼要來,相必幾個人的目的是一致的。申時行笑著對王家屏說道:「忠伯老弟,今天我這裡可是熱鬧了,來的都是稀客啊,往日裡三請五請都不會來的人,今天都來了,要不我們就在這裡迎一迎,兩位閣老,你看如何啊~!?」王家屏點了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於是二人站在原地舉目相迎。

    不到一會兒,中書舍人引著許國和王錫爵二人進來,申時行同王家屏見他們二人邊走邊聊著什麼,面上雖然沒有表露出什麼,但似乎二人之間有中默契和熟絡感,這種默契和熟絡必須要常來常往才能夠培養出來,申時行同王家屏眼中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咯登一下,都各自猜疑到,難道許國許二愣子同王錫爵這兩個人合流了?這要二人私底下有什麼新的政治交易,我們可是要當心一二日的,別被這兩位老小子陰了。

    當然猜疑歸猜疑,門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於是四位大明朝的閣老們相互寒暄見禮了半天,攜手一起進入首輔辦公室之中,按照閣老排位順序一一坐下。

    等中書舍人上了茶水退出大廳,關上房門之後,申時行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其他三位同僚,擺了擺首輔的款,笑著問道:「三位今天來我這裡,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王錫爵、許國同王家屏三人,這個時候倒是不急著開口了,大家默不作聲看著申時行,似乎在質疑這位首輔,你這老傢伙,難道我們的來意你還不清楚麼,跟我們裝什麼王八犢子。這幾位閣老完全沒有了剛才進來一團和氣,和光同塵的摸樣,彷彿剛才在門口寒暄的哪個人是自己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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