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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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耍鄭國泰帶來的葉子戲同跳棋,雖然朱翊鈞表面沒有流露出歡喜的神情,但是一局接著一局的不斷耍玩,已經暴露出他心中的想法,這新奇遊戲中的娛樂性和競爭性深深吸引住了萬曆帝。時間在不經意當中悄然溜走,當大殿內開始變的昏暗的時候,伺候萬曆帝的乾清宮總管衛寧流,帶著小心翼翼的神情,有些無奈的進殿言道:「陛下,已經到了用膳的時節了,是不是傳膳。鄭都督和小貴人是不是也在這裡用膳,要是這個時候再不進膳的話,恐怕會誤了宮禁時間。」
玩的聚精會神的萬曆聽到這句話,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殿外的天色,見已近傍晚時分,對於自己能悄然無息的消磨了這麼長的時間感到驚訝,對衛寧流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鄭承憲同鄭國泰二人,開聲講道:「無妨,留宿就是。」
「諾,奴婢知道了,還請陛下安坐,奴婢這就去安排。」衛寧流恭敬的行了一禮,然後轉身下去安排去了。
鄭承憲、鄭國泰父子聽到皇帝要留自己住宿和用膳,站起身來,對著萬曆帝朱翊鈞行禮謝恩。
萬曆帝見狀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嘴裡道:「下次不必多禮~!」
聽到皇上如此說話,雖然鄭承憲、鄭國泰並沒有明白萬曆的意思,可鄭貴妃卻知道了。這是皇上同自己的家人說下次不需要再這麼多禮數拜來拜去,都是一家人。鄭貴妃心中一轉,立刻跪了下去,哭泣道:「陛下,萬萬不能如此對我的家人,您這不是在寵信他們,也不是在寵愛於我,您這是在害我們。自從臣妾懷孕以來,您知道的有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我們的一言一行,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讓兩宮、朝廷大臣們知道臣妾的父親和弟弟以後在陛下面前可以不施禮節,一頂驕狂、大不敬的帽子定然要扣在我等的頭上,到時候我們能怎麼辦,本來我家就勢小力微,恐怕最後要落個家破人亡的地步。」
眉頭一皺,萬曆皇帝原本挺好的心情,被鄭貴妃這麼一哭,頓時消散。他看著跪在地上哀鳴的鄭貴妃,又看看跪伏在一旁的鄭承憲、鄭國泰兩父子,心裡想起了前日同申時行私下透露如果鄭貴妃生子,就要立為儲君的事來;當時申時行雖然表面沒有出聲,但是回家就告假半日,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申時行對於這件事情並不看好,才會如此猶豫;也許最後他能夠選擇執行自己的旨意,可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恐怕不僅僅在於首輔內閣,還在於自己的勢力同實力,皇權的力量能不能夠得到保證這是關鍵。
大明朝的問題,是複雜的,是千絲萬縷的,是盤根錯節的。見愛妃如此摸樣,萬曆帝聯想起了自己在朝野中所擁有的力量和勢力,很是有些鬱悶,不堪。鬱悶是在於自己親政三年以來,大面積清洗張居正勢力之後,留出的朝堂位置,並沒有打造出一支親自己的政治勢力,而是與自己當初設想的結局完全背道而馳。在外人眼裡似乎自己是張居正政治風暴最終的獲益者,實際上呢,朱翊鈞是有苦說不出,眼下所有朝堂官位中的繼任者都是自己親自提拔上來的,可實質上這些官員更多的是聽從於看不見摸不著的士大夫集團的眾議、公德、輿論,而不是服從自己這個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的命令。這點讓萬曆皇帝有所困惑,也不解,他翻遍歷代祖先的所有起居錄,再回想從小到大自己所受各類老師的教育,也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士大夫們追逐的利益同自己所理解的利益為什麼不徑相同。
按照萬曆帝的觀點,誰提拔你上位,你就應該為誰賣命才對,你就應該聽誰的話。可現實情況恰恰和這個觀點相反。更讓萬曆不堪的是在張居正時代,朝堂雖然也有異樣的聲音,但更多的是官員被張居正治的是老老實實的聽話、朝廷擁有更高的行政效率、以及更強的管理機制;而當張居正死後三年,全面推翻了他的管理方式之後,朝廷面前的狀況是黨爭不斷、人心渙散、一件事情互相扯皮,自己發出的命令和旨意在不經意中總是被士大夫集團以軟處理的方式慢慢的拖延、消化,最後導致流產,眼下整個大明政局都彷彿進入了一種混亂的、渾濁的狀態。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萬曆皇帝朱翊鈞感到難堪和羞愧。為什麼張居正師傅能做到,成功地將那麼多桀驁不馴的大臣、下屬玩弄於股掌之間,可輪到自己就做不到了呢,這是讓萬曆帝最鬱悶,也是最苦思不解的事情。他想去詢問別人答案的真諦,但看看遍佈朝野的大臣、宦官、後宮妃子們,當然還有自己的母后,都無法讓他張開口盡情的去訴述自己心中的困惑;難道他要告訴這些人自己對於張師傅的清算並不是仇恨,是自己從祖宗皇帝起居錄中學習到的要想皇權獨張,新帝親政就必須對舊有勢力進行清洗,這是表示與前朝的割裂麼,如此才能掌握大權麼;然後再去問他們我在張師傅頭上踩踏了無數腳之後,我想要去學習而張師傅的用人、治人、治世之道麼?無論從九五之尊的自尊又或是朝局朝政出發,他都無法打開自己這張金貴的嘴巴。
萬曆帝看著眼前淚水濛濛的鄭貴妃,心裡面油然升起一種憐惜的情感,雖然很有些責怪鄭貴妃破壞了自己玩樂的好心情,但是對這個懷著自己龍種的妃子他還是能夠理解現在的心情。是啊,鄭貴妃確實也不容易,因為自己不夠強勢,讓她也連帶受了很多委屈和怨氣。遠的不說就說這次鄭國泰出走的事情,自己派了個宮中太監去尋找妻弟罷了,以前聽人說皇宮中是最沒有秘密的地方,果然如此,今天經筵的時候就有大臣明顯是知道了這件事情,借古喻今,什麼唐朝宦官又是如何,楊貴妃又是如何,仿若派個宦官出去找人就是對不起大明,對不起天下萬民,對不起朝中大臣,也對不起祖宗基業一般;這一切都讓萬曆帝膩歪透了,也覺得沒意思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