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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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李如楨慨然一歎:「我哪乾妹子是個有殘疾的女人,卻做著大部分男人所無法匹及的事情,她硬生生的用了十幾年的功夫就整下了這偌大的盤子和力量,可真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從我這段時間的調查來看,她所創立的這股勢力不但組織嚴密,制度嚴格,而且成員大部分都對組織有高度的歸屬感,甚至在我們的軍中也同樣潛伏著他們組織內的眼線,這些驚人的消息讓我越調查越感覺到不寒而慄,你說說我怎麼能不對他們動手?到是可惜我哪乾妹妹紅顏薄命,要她還在世,估計這昌盛號和雲字號的實力是不會這麼輕易暴露出來。」
李如楠點點頭道:「那位姐姐,我也見過,不但長的顏色動人,而且做事剛柔並濟,綿裡藏針,確實是位豪傑,不過就我看來昌盛號和雲字號也不過如此了,領頭羊都死了還能有什麼發展。」
李如楨曚瞳微斂,熙然一笑接著說道:「我哪乾妹婿是個老實人,八竿子打不出個屁來,我的那位干叔叔,呵呵,已經老了,不過是只沒有牙的老虎罷了,至於我那位大侄子嘛,呵呵,也是同他爹一樣的老實坯子,所以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交出我們需要的,還是能安心養老的,我也不是那種無毒不丈夫的小人,就算是老爺子也總還是念幾分香火之情的,你這邊還要安排好,監視昌盛號和柳家堡的人不能鬆懈。」
李如楠拍著胸脯:「你就放心,這兩處哪怕一草一木的動靜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佟佳布庫錄從總兵府中出來,剛對送他出門的管家道了謝,站在外面他的弟弟克爾察就急急忙忙迎了上來問道:「大哥怎麼樣?」
佟佳布庫錄討好的對管家笑笑,回過身對佟佳克爾察狠狠的瞪了下眼睛,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直接上了馬,接著又朝府門一作揖,便與眾人打馬離去。
當馬隊轉過了街道拐角的時候,克爾察又忍不住了問道:「大哥,這次去總兵府求援到底如何您給個痛快話啊,這麼活生生的要把人憋死麼。」
佟佳布庫錄長吁了口氣,道:「李家始終不肯透個實話,不過三爺最後答應只要我們能夠發揮監視關外遠東的作用,就一定幫我們控制住努爾哈赤,讓他不再找我們的麻煩,只是這話到底能不能聽還要再看看。」
克爾察一聽心中到是頓時鬆了一大節,對佟佳布庫錄說道:「大哥,我看你是考慮過多了,李家說話從來是說一不二,要不在遼東怎麼能有偌大的名頭,他答應了我們自然會去做,要不還不倒了名聲麼?再說在關外他也要多幾個耳目神哪,不可能就讓努爾哈赤一家獨大的,只要我們對他李家還有用途,咱們就不怕被他們拋棄可以高枕無憂了。」
佟佳布庫錄聽著點點頭,稍解愁顏,接著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事了,來趟遼陽也不容易,咱們去客迎來吃吃它的招牌菜。」
一行十餘人快打馬匹來到遼東鎮最大的酒樓客迎來,這眾人剛到門口就被幾位熱情的小二所包圍,領頭的那位小二說道:「這幾位爺,您可是好久沒來了,都快把我們給想死了,看您紅光滿面的樣,肯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您往裡面請,裡面的貴客來了哦~!」
克爾察下馬丟了塊銀子給這小二道:「你倒是會討喜,拿著這些,給這些馬上些好料,等會吃完了還要趕路,席面分兩桌,樓上雅間一桌全席,下面開一桌,儘管撿大魚大肉上,酒來兩壇。」
進去酒樓沒一會兒,門外又來了幾匹駿馬停在離酒店不遠的地方,當先一人滿臉鐵青,眼角不斷抽搐,眼睛血紅,鋼牙暗挫,死死的盯著酒店的大門,這不是旁人,正是舒爾哈齊,努爾哈赤的弟弟。
舒爾哈齊怎來了呢?原來李府的管家把努爾哈赤帶到後門的做法讓努爾哈赤起了疑心,於是派舒爾哈齊繞幾步到總兵府偏門門口一探。
當舒爾哈齊到偏門的時候,發現門口等候的隨從是佟佳布庫錄的弟弟克爾察,他見在門口等候之人就是殺父仇人,哪裡還按捺的住性子當時就想上去砍殺。可轉念一想,這裡畢竟是遼東總兵府邸,如果在這裡廝殺恐怕要牽連甚廣,而且也沒有在門口看到正主佟佳布庫錄,還是先回去找努爾哈赤商量商量為好。
於是舒爾哈齊立刻回去告訴努爾哈赤等人,報仇心切的他也沒和大哥努爾哈赤商量拉扯著一眾人等找了個地方悄然守候。時間過了不久,大家發現佟佳布庫錄出了總兵府,舒爾哈齊就一路跟蹤過來想要要尋找機會報殺父大仇。
舒爾哈齊在酒店門旁似受傷的野獸般來回踱了幾個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轉身望向努爾哈赤希望他能拿個主意為父報仇;卻見哥哥努爾哈赤一反常態。面無表情的站立一旁默然無聲。
他又轉頭看了看一起來遼陽的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人,他發現每當他的眼神注視到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就把眼睛撇開不敢和他對視,彷彿有什麼事不敢面對自己似的;舒爾哈齊火冒三丈的望著大伙,強壓音量說著:「咱們還等什麼,殺進去佟佳布庫錄來個痛快的,讓祖父和父親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息。我們這麼些年的拚死廝殺不就是為了報仇麼,今天仇人就在眼前,你們怎麼熊包了?罕子哥,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害怕了?」
面無表情的努爾哈赤欲言又止,臉色越發的顯得陰晦難看,最終還是緊閉雙唇一言不發,只是用手無意識的不停撫摸坐馬的鬃毛。此時身旁的額亦都卻暗地裡捅了幾人中年歲最大的安費揚古一下,意思是讓他說話,因為平時他和舒爾哈齊最是投緣,感情特別的親近。安費揚古一咬牙向前幾步道:「舒爾哈齊,你可萬萬不能在這城裡對尼堪外蘭下手啊,這是對遼東總兵的最大挑釁,他們萬萬是不能容忍的。」
舒爾哈齊喘了口粗氣睜著充血的雙眼轉身一把抓著安費揚古的前襟低聲吼道:「怎麼你害怕了,大仇我們就不報了麼?」
安費揚古一把甩開舒爾哈齊的手抗聲說道:「報仇當然要報,只要出了這遼陽城,我們怎麼動佟佳布庫錄都行,可要是在城內見了血,城門一關,你說我們誰還能出的去!?為了報仇把自己賠進去,這是不明智的舉動,是傻子才能做出來的行為。
再說佟佳布庫錄剛從總兵府中出來,可見李家對他們在建州的未來也是有所安排的,要不他怎麼會如此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府呢?舒爾哈齊,你冷靜一下,仔細想想其中的關聯。
李成梁對於我們來說是只猛虎,在他面前我們只是剛出生的羔羊。他要想消滅我們,我們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當年攻打古勒寨屠城的時候為什麼不殺我們?不過是想利用我們的仇恨讓建州女真無法擰成團互相攻伐他們好不斷從中取利麼,現在為什麼要支持我們對建州女真進行清洗,不就是想在建州地區扶植一股親他們的勢力,為他們所用麼。
現在你這麼高調的要殺死尼堪外蘭,這不是摸了老虎屁股麼?李成梁為了維護大明朝廷的體面,為了力挺他在遼東鎮的威信,定然要滅了我等,彰顯他的威名。我說舒爾哈齊兄弟,你可要冷靜三思,萬萬不能衝動,漢狗有句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要耐心等待機會,大仇會有機會報的。」
聽到安費揚古的勸解,舒爾哈齊也不是愚笨之人,心裡漸漸冷靜下來,但他對努爾哈赤今天的表現如此冷漠感到不解,他轉頭氣憤的死死瞪著努爾哈赤,想要努爾哈赤作為首領給他一個答案。
努爾哈赤見狀知道自己再不開口說話,兄弟間的情感會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而在下屬面前也會失去威信,這對於極力擴充自己勢力野心勃勃的努爾哈赤來說是不能容忍的。他上前輕輕拍舒爾哈齊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的好兄弟,你別怪我的冷漠,安費揚古他說的有道理,我……!唉,其實歸根結底這仇恨還是出在李成梁身上,當年要不是他慫恿縱容佟佳布庫錄的話,咱們的家人怎麼會慘死?
佟佳布庫錄不過是條蟲,想碾死他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隨時隨地都能夠做到,但是我們卻不能這麼做。這是因為咱們太過弱小,我們想要一統建州女真,發展我們自己的勢力,咱們就不能先殺了佟佳布庫錄。一旦殺死了佟佳布庫錄,我們沒有了報仇大義,那個時候要是我們想要繼續攻城奪寨擴充實力,這就送給了朝廷消滅我們的口實。
我們要是沒有足夠實力去改變命運,去抗衡大明和李成梁,我們就只能永遠做大明和李成梁的一條狗。作為一條狗,它是沒有權利去知道和瞭解明天是否能夠活著的,主人需要它咬人的時候它就必須去咬,不管它身上是不是已經遍體鱗傷,或是已經奄奄一息。當主人的敵人消失的時候,主人就要把狗烹殺以除後患,作為一條狗更要乖乖的自動把頭伸到利刃之下讓主人隨意宰割,甚至臨死的時候還要面帶笑容感謝主人的恩寵,這就是一隻狗的命運。你今天殺了佟佳布庫錄就是絕了我們做人的機會,如果這樣祖父和父親的悲劇會在我們和我們的後代身上不斷重演,舒爾哈齊你希望這樣麼?哪樣祖父和父親的靈魂真的能在天上得到安息麼?」
說到這裡,努爾哈赤越說越是激動,越說越是氣憤,看著舒爾哈齊,眼角流下幾滴淚水,滿臉帶著沉痛的神色繼續說道:「舒爾哈齊你是很氣憤想要報仇,可你知道我看到仇人在我眼前,而我又不能報仇,哪種對祖父和父親的愧疚就好像一隻蟲子時時刻刻的噬咬著我的心,我的魂,讓我日日夜夜得不到片刻安寧的感覺麼?
我比你更想報仇,但是我不能這麼做,我必須考慮咱們的這些弟兄和這些族人。為了我們的族人,我們的後代,我作為族長就不能用感情代替理智,就必須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放過佟佳布庫錄。我要讓他們得到他們應該有的生活,讓他們能夠有尊嚴的活下去,不能因為仇恨就讓這些跟著我們浴血奮戰的弟兄和族人沒有價值的死去,舒爾哈齊你明白不明白?」
說到這裡,努爾哈赤看著舒爾哈齊的臉色變化由憤怒的鐵青轉為滿臉羞愧的通紅,只是神情還有些心有不甘的摸樣,知道舒爾哈齊已經被自己的這番話說動了,就是沒能找到讓自己下台的台階罷了。
心念一轉,努爾哈赤惡狠狠的開口接著說道:「當然現在也不能就這麼便宜的饒了他,先讓他吃點苦頭,大家都去城外找個地方埋伏好,咱們先殺了他的兄弟和一眾隨從收點利息,也好祭奠咱們祖父與父親的在天之靈。」
舒爾哈齊聽言,頓時顏色流露出一絲歡欣,憤憤不平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恨恨的說道:「行,等會要讓我多殺幾個出出氣,要不我這口氣憋著可難受。」
眾人對視了幾眼,如脫桎梏般鬆了口氣,齊聲哄笑道:「依你,定讓你殺個痛快去球。」幾人於是上馬揚塵與城外的隨從會合而去。
鬧市依然喧囂無比,遼陽城自在州的芸芸眾生如往常般平靜,這場發生在城內角落的一處小小紛爭,好似顆石子投入水中般蕩起了點點波紋,卻又驟然消失,了無痕跡。城裡城外仿若兩個世界,城內平和安詳,城外野地裡一場血腥搏殺的大戲將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