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10-12
萊河神殿的囚牢之中,忽然閃過一道黑影。
這間囚牢,自然不會像是普通的人間囚牢,海烏金打造的金屬囚桿,上面還附著著許多鰩魚怪身上的晶藍色粉末。這些粉末一旦觸碰到導體,便會釋放極大的電流。可以瞬間將一個普通人變成一塊烤肉。
黑影似乎知道這一切,小心翼翼地避過那些守備,不斷地在兩側徘徊著,卻碰也不碰那些囚牢的金屬桿子。
偌大的囚牢,就像是一個迷宮。黑影不斷展開手中的一張小巧圖冊,這才能確定方向。最終,他還是找到一直尋覓的東西,藏在帽簷下的黑如點墨的眼睛,綻放出奪目的光彩,然後走到那個牢房的前面,露出一雙白皙水嫩的柔荑。
「龍……」
「好濃的……胭脂味兒。」牢房裡面的男子,猛地咳嗽起來,忽然又乾笑起來:「不知哪位美女,還能記得我龍隨風?」
對方的面貌隱匿在陰影之下,根本無從辨別,而他的聲音,也因為長期的處罰弄得有些乾癟枯涸,與原先吳儂軟語的溫柔嗓音大相逕庭。
即使如此,蒼玉煙仍能判別出,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就是龍隨風。這可能是一種思念的默契,更是一種無法言傳的直覺。
她脫下帽子,露出那張精美絕倫的俏臉:「隨風!真的是你?」
「你是蓉兒?」
蒼玉煙一怔,憤然道:「你難道只記得那個賤人?」
龍隨風沒有回答:「哦,原來你不是……」
蒼玉煙緊咬櫻唇,片刻恨恨問道:「我費這麼大的力氣,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情誼。你心裡,難道只愛著那個賤人麼?」
「不知道呢。」龍隨風笑道:「我只知道,自己昏迷的時候,只看見海蓉。醒來之後,心中第一個出現的名字,就是海蓉。第一個想見到的女子,還是海蓉。第一個令我黯然傷神之人,依然是海蓉……」
蒼玉煙有些聽不下去,不甘心地說道:「次次都是她第一,難道就沒有最後的麼?」
「有。」龍隨風回答的異常果斷:「我希望,就算隕落九幽,最後也能見到海蓉。」
「那你與我的纏綿悱惻,全部都是逢場作戲嗎?你對我的好,也都是作假做出來的嗎?」向來要強的蒼玉煙,此刻在最心愛的人面前卻泫然若泣,淚流不止。
「玉煙……」牢房裡面安靜片刻,然後傳出一陣小聲十分瘆人的低笑:「你不是最恨男人三心二意的嗎?我那只是與朋友打賭,一定會讓你主動獻身。至於好……那更是你的錯覺而已。你看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有為你做一件事兒嗎?」
蒼玉煙終於無話可說。面對這樣無情無恥的人,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龍隨風,你夠狠。既然如此,我們從此一刀兩斷,再無半點瓜葛!看在我們舊日相識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的徒弟已經過來了。」蒼玉煙掩上自己的帽子,扭頭離開。
龍隨風不聲不響,卻聽已走遠的蒼玉煙接著說道:「可惜啊,你的徒弟並不知道,自己師父竟是一個薄情寡義,狼心狗肺之徒!」
聽到這裡,龍隨風只覺得自己背脊發涼,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苦笑著忖道:「玉煙,你何時才能知道,與我在一起終將陷入苦楚。海蓉已經是前車之鑒,我不希望任何人成為第二個因我而痛苦的……特別是,你!」
他正想著,卻聽聞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從腳步的細碎和輕重不一來看,人數不少,而且似乎出了什麼事情,所以心情很焦急。
「蕭少俠,就是這裡了。」劉凡顯然有些懷疑:「您說,您真的能說服他幫助我們嗎?要是萬一他出爾反爾,想要再捉住他可就太難了。」
「放心吧。」蕭玉安慰道。
「劉叔,現在我們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要是這繩子忽然燒起來,兩家都會燒死的。」龍水瑤轉過頭,對著劉凡解釋道。說是解釋,一雙星眸不斷乜著蕭玉反應,看來還是警告的意味更加濃厚一些。
蕭玉自然明白龍水瑤對自己還有戒心,所以微微一笑,並不反駁。
從某一方面來說,龍水瑤說的也是實話。畢竟自己剛才心急了些,主動與西汾神殿的人正面起衝突。自己身負夢眼追魂,本來就有劍魄宗這個大麻煩,現在又添上一個西汾神殿,本來也不算什麼。只是這些妖族不像劍魄宗這樣大門大派要面子,肯定會直接對封雪城下手!
所以,他才會窮盡一切力量,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推翻如今的西汾神殿!
萊河神殿雖然毀掉,但是高手大多還關閉在牢房之中,若是解放他們,必然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相信,龍水瑤和劉凡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也不會來到這裡。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這個牢房在北殿之中,雖然也有東泯的士兵,但是大多數還是西汾神殿的勢力。所以越到中心的位置,就會遇到這些意外的事情。
「啊,原來是東泯龍王殿下,請問一句,您來這裡是……」
此時,龍水瑤砍去金不換命根這件事兒還沒有傳開,這時又僅僅帶了蕭玉和劉凡來到這裡,這群蝦兵蟹將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並沒有阻攔的意思。
「我要去見什麼人兒,還要跟你匯報?」龍水瑤指著那個蟹將的鼻頭,怒聲說道。她與生俱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此刻月眉倒豎,杏眼圓睜,漂亮倒是漂亮,可給人的一種十分可怕的感覺。
蟹將根本就抵擋不住這樣的氣勢鎖定,暗想東泯實力雖然不如西汾,但是想來龍水瑤要殺了自自己,簡直不比捏死一隻螞蟻更加痛苦。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冷汗淋漓,趕緊解釋道:「沒有,沒有。您儘管過去便。我只是照例問問。」
龍水瑤不理不睬,素手一揮,帶著蕭玉好劉凡繼續向裡前行。
那蟹將這才逐漸放鬆下來,隨即感覺胸口被什麼銳利物什洞穿,血液噴濺而出,扭頭見劉凡收回自己的盤龍長槍。
「你……」他這才看到,身邊幾個同伴也早已倒在血泊當中,想要大叫,卻絲毫提不上勁,終於也軟榻在地上。
劉凡施施然道:「未免招來非議,我來處理這些屍體。少主,您和蕭少俠先行一步。」
蕭玉點點頭,扭頭就走。
「先停!」龍水瑤忽然伸手拽住蕭玉:「萊河龍王關在最中間的位置。從這裡開始,有很多的機關秘法,你要緊緊跟著我的腳步,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差。」
蕭玉身為機關術的行家,早已看出其中的端倪,聞言也不反駁:「好。」
龍水瑤這才放下心,有意放慢速度,向著中心處行去。
蕭玉亦步亦趨地跟著,這才發覺,其中有些機關真是相當玄妙,若是不仔細看,真的就看不出任何端倪,心想水妖一族果然是歷史悠久,這些機關之術,定是機關之術巔峰時期的傑作。若不是有人,恐怕會深陷其中吧。
就這麼一邊沉浸在其中,一邊向著裡面進發,終於來到了那間牢房的門口。
漆黑的牢房之中,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型黑影被拴在鋼索上面。兩側的琵琶骨被鎖住一根十字型的銀色樁子上面。
雖然環境如此惡劣,但是蕭玉·洞若觀火。似乎是因為生怕萊河龍王應用某種魂術脫困,萊河龍王的身體從上到下,沒有一處露在外面。從上到下,都被一塊黑色的錦布蓋住,無數碎小的銀色細針從黑色錦布處露出來,上面還透露著血跡,似乎是直接穿透了萊河龍王的身體,露出的針頭而已!
龍水瑤見蕭玉一臉迷惑,解釋道:「這些銀針,刺穿了他身上的所有經脈,具有散氣的功效。讓萊河龍王不能輕易運轉魂力。而外面的那塊黑布,能夠遮擋住外在的靈氣,是一種極為獨特的魂器。」
「這些防護措施,可以讓任何人都不可能獨自逃出生天,哪怕是實力深不可測的聖者。」
「哦?這麼厲害?」蕭玉未雨綢繆地開始計算著,自己的無名清流是否能夠通過這些銀針的封鎖。無名清流既然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神秘強大不可言喻,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銀針掣肘。除非是自己皮癢,真的上去試一下……
龍水瑤自然看不出蕭玉的躍躍欲試,很快從身上摸出一把鑰匙,打開牢門。
蕭玉踏足陰那個暗潮濕的牢房,靠近那個被鐵鏈鎖住琵琶骨,全身包裹黑布,插滿銀針的男人面前。不得不承認他的剛猛,在這個時候,依然能夠保持淡定和沉默,一聲不吭。
「他似乎不能說話……」龍水瑤說道:「我來幫他把嘴上的布扯開。」
「不用了。有話就說吧。」
語氣陰森詭譎,在昏暗的牢房裡,顯得更加恐怖。
「你會腹語?」龍水瑤驚道。
「會腹語奇怪嗎?」
「不奇怪。」蕭玉道:「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小輩就不跟您客套了。西汾和東泯現在已經決裂,現在東泯想要和萊河神殿結盟,一起對付西汾,您看如何?」
許久,沒有人回答。
蕭玉知道萊河龍王需要時間思考,也不打斷,只是在旁邊默默等著。
「好。」萊河龍王幽幽地歎了一聲,答道。
蕭玉道:「那好,我現在就放了您。我希望您不要耍什麼花招,否則……」
「不用多嘴了,現在的形勢我心裡有數。」萊河龍王頓了頓,終於說道:「我只希望你在看見我之後,不要怪我。僅此而已……」
「怪你?」蕭玉有些摸不著頭腦,走到他面前道:「只要您真心結盟,我又怎麼會怪您呢?」
他先將勾住萊河龍王琵琶骨的鐵鏈拿下,接著又伸手摸向那塊黑色布匹。
仔細看去,原來這塊黑色布匹的上面,還綴著許多銀色的碎紋。既然各不相連,應該是某種禁制和陣法。若不是時間緊迫,蕭玉真想仔細研究一下上面的東西。轉念一想,反正出去之後有的是機會,索性就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黑布的表面滑入細鱗,手感順滑。蕭玉伸手一摸,頓時覺得一股綢氣朝著自己洶湧而來,定睛一看,黑布宛如一條游蛇,順著自己的那隻手纏了過來!
「糟糕!」這一聲,蕭玉和龍水瑤同時發出。前者是因為知道自己中了陷阱,後者是明白蕭玉中了哪種陷阱。
其實這塊黑布有個名堂,叫做「子母索魂幡」。
既然是「子母」,自然是有子有母。子幡能夠隔絕外在的靈氣;母幡更加厲害,能夠吸收物體內部的靈氣。當初煉製這種子母索魂幡的時候,那位煉器匠師就將觸發母幡特效的條件,設定為「有人威脅到子幡」。此刻蕭玉一摸子幡,母幡便如同潑婦似的纏了上去。
龍水瑤既然瞭解這種魂器的法則,自然明白自己就算上去,也是於事無補,索性也走到來萊河龍王的面前,用力一卷,抽去他身上的子幡。
「蕭玉他怎麼了?」龍隨風的臉色慘白,黑色長髮佔滿灰塵,狼狽不堪,哪有原先半分俊逸的神色。他見蕭玉全身被母幡纏住,在地上翻滾不息,奮力掙扎,心中更添幾分焦急。
「我差點中了金不換的陷阱。這是子母索魂幡,他在我面前佈置子幡,後面肯定又偷偷佈置母幡。蕭玉為了抽去你身上的子幡,結果被這母幡纏住了。」龍水瑤秀眉輕捷,道:「對了,你怎麼知道他叫蕭玉的?」
「如何才能施救?」龍隨風接著問道。
龍水瑤見他不答,也不再問:「只有靠蠻力!但是,子母索魂幡都是用海蠶絲織成,想要將這塊母幡生生撕裂,除非有十鯨之力!」
鯨力,是海妖們的重量單位。一鯨力,相當於聖華大陸上面的一萬斤!也就是說,必須要十萬斤的力量,才能扯裂子母索魂幡!
越是強者,對單純力量的需求越低。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一種巔峰,在對於力量的掌控上面,四兩撥千斤,遠遠比一力降十儈更加令人嚮往!
「魂器不行嗎?」龍隨風又問。他身為煉器匠師,自然有無數魂器可供使用。哪怕大多數的東西都被西汾神殿收去,憑借他的煉器之才,想要煉製一件上品靈器,僅需要一根鐵鏈,一炷香的時間。
龍水瑤搖頭道:「不行。魂器的威力歸根結底,還是周圍靈氣注入器皿,產生偌大的能量爆發而已。可是,現在面對的是『子母索魂幡』,它是能夠吸取對像靈氣的存在!難道說,你也沒有其他辦法嗎?」
「先將它帶出去再說!」龍隨風沉吟片刻,說道。
蕭玉想像中的事情,終於成為現實。自己正面與子母索魂幡耗上,才知道這種東西簡直太陰險、狠毒了。
眾所周知,魂力是由人體將天地靈氣,轉為魂力,隱藏在魄穴之中。可是,這種索魂幡是模擬這種過程,完全的逆運轉。將人體內的魂力,轉為天地靈氣!這不僅是煉器手法值得借鑒,乃至這種想法都是極具創意的。
若不是這玩意兒本身只有中品靈器的水準,蕭玉甚至覺得,它可以評選十大傳世神器了!
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魂力緩緩流逝,蕭玉心裡也是暗暗著急。他感覺自己被人背起,向著外面走去,還在躊躇究竟要不要使用無名清流……
不得不說,西汾神殿的眾人反應相當神速。那些蝦兵蟹將將情況報給金不換之後,金不換立刻就明白龍水瑤的想法,派下重兵包圍整座萊河牢獄。意圖直指龍水瑤和劉凡,只要將他倆殺死,東泯將是他金不換的囊中之物!
他雖然不能親上前線,不過劍魄宗的盟友,依然很夠義氣地頂替了他的位置。
兩位五魄魂王,一位六魄魂皇。這股力量放在哪裡,都不容小覷。何況,自己的西汾神殿也是藏龍臥虎呢!
劉凡一路衝殺,遇到西汾神殿的人,不由分說就是殺,沒有二話好講。遇到東泯的士兵,則讓他們加入自己的隊伍。慢慢的,身後的東泯海妖越聚越多,逐漸形成一股不大不小的團隊。
他感覺到前方傳來一股莫大的壓力,驀然停下腳步,側頭道:「你們快走!」
「劉將軍,可是……」
「如果你們還不走,就沒有機會了。」劉凡打斷道:「這不是你們能夠對付的,你們去保護少主。這裡就交給我了!」
軍令如山。那些東泯士兵雖然不願離開,終究還退卻了。
劉凡的面前,緩緩走來三個男人。
左側是個胖子,面貌憨厚老實,濃眉大眼,腰間懸著的長劍顏色赤紅,應該是火靈屬性。
右側則是一個骨瘦如柴,偏偏剃著短寸頭型的中年男人,臉上罩著一塊紫色面罩,只露出一對仿若鷹隼的陰狠眼睛。他的劍很窄,只有尋常劍體的一半寬度,卻又達不到刺劍的程度,顯得有些怪異。
劉凡唯一認識的人,是領頭那個長得平平無奇的男人。因為那個男人,正是僅靠一己之力,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救出金不換的那個神秘劍客!
「我叫劍空。」
這是他見到劉凡時,第一句話。
「死的時候,儘管來找我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