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9-02
「申無通？」與六道分身有所感應的蕭玉，在千里之外的幻靈地窟之下，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僅是為了申無通女兒無故身亡，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說辭的事情。更甚者，在於鎮守邊關的大將軍，為何會突如其來地來到封雪城？難道是他也感覺到天龍皇朝危在旦夕，在為後路做打算嗎？
申無通的軍事才略，對於任何勢力都是一股巨大的臂力。他一手調教出來的「虎噬兵團」威名赫赫，幾十年來罕有敗績，幾乎是「戰無不勝」的代名詞！
雖然他一手佔滿北夷荒族的鮮血，若是在此時投奔明日皇朝，那麼明日皇朝肯定會力保此人。至於忠誠問題——申無通若是反叛，天龍皇朝滅亡已然是板上釘釘。之後，他也絕然不可能再反投北漠。明日皇朝得此助力，何有逐鹿、問鼎之愁？
蕭玉想到這裡，不禁為封雪城擔憂起來。
「蕭玉。」黃穎發覺蕭玉的不對勁，柔聲提醒道：「再往前走，就到了戰場。千萬不要在此刻分神吶！」
「知道。」蕭玉點頭應道，面色卻始終沒有緩和……
難道，他是為那位姑娘擔心嗎？黃穎想起剛才兩人的親暱動作，心中醋意橫生，輕蹙秀眉，暗忖道：我黃穎相中的男人，沒有人能夠奪走！此戰之後，若能活著向相見，我必然會重新奪回你的心！蕭玉，你絕對逃不脫我的手心！
心中同樣泛起波瀾的，正是與蕭玉一心異體的蕭凡。
六道分身的優勢在於不用主動聯繫，天然產生的默契。蕭凡來到城主府的時候，蕭鬼也坐在那裡等著他了。
蕭鬼既然是餓鬼道的分身，天生就能將各種石頭吞進腹中，辨別出它們的屬性和異能，並且加以強化。只是礙於他本身的實力所限，強化的屬性不強，速度也很緩慢。這次開採那種能源石，他是不可獲缺的領導選擇。
蕭凡將面上的花鏡面具遞給他，然後自己退後幾步，用蕭玉的身份隨在他的身後。
即將面對天龍皇朝碩果僅存的軍事巨頭，花鏡面具的精妙玲瓏，究竟能否瞞天過海，這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心有默契的兩人相視一眼，又輕歎幾聲，隨後朝著議事大廳走去。
今天的議事大廳，顯然不屬於封雪城。一排體魄健然的壯漢，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這個並不算大的議事廳。
他們的精神抖擻，身披獨特的白色骨甲，雙眼神光內斂，凜立不動如同一株株石樁。可是偶爾瞥人一眼，身上的半點魂壓不露，都能透露出一股肅殺的氣勁。
就算撇去他們胸前，那只擇人而噬的白額吊睛虎頭。他們的戰鬥力，也不會被任何人小覷——虎噬！
虎噬兵團，是為天龍皇朝兩大王牌之一。不同於衝擊力極強，裝備精良的鳳翥騎兵，虎噬的威力完全在於他們強大的單兵作戰能力。一共三千名的戰士，幾乎每個人都是修煉過低級魂法的半吊子魂師。
精銳的軍隊可以偷偷修煉魂訣，這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了。不過凡界的領導們都是些明白人，修煉只挑最低端的制式魂訣，完全威脅不到魂界高高在上的超絕地位。
制式魂訣也有好處，那就是可以互相傳導，聚集所有人的實力。
想一想，通過陣法的演練，以及默契的傳導。即使是聖者修為，誰又能抵擋住三千名魂師的一擊之力呢？
話又說回來，誰也不會傻愣愣地直面三千人的進攻。
尚未進門，蕭凡、蕭鬼便同時從偌大的議事大廳中，感覺出一種凝重血腥的氣勢。
周圍的虎噬兵衛面如沉水，並沒有阻攔蕭鬼的意思，任由他推門而入。
蕭凡侍立在門口，靜候著蕭鬼的動作。反正都是六道分身，即使有了性命之危，他也能瞬間趕到救援蕭鬼。
實際上，真正的原因蕭凡不願表露——他竟生出幾絲畏懼，不敢面對那股威勢的主人！
蕭鬼凝神斂步，反身關上門，然後小心翼翼地順著那股威勢望去。只見它的中心處，坐著一位年逾花甲，身穿描著金邊的白色長袍的枯瘦老者。
面白無鬚，剃著短髮的老人，慵懶地倚靠在紅色木椅上面，微微瞇著眼，手中把玩著兩顆赤紅圓球，一副慈眉善目的入定老僧模樣，除了白眉之間的那股英氣逼人，哪有戰場上面殺伐決斷，動輒揮手斬百人的威如獄海？
不過，僅僅是那種掩飾不住的威武氣息，便能讓人禁不住對他產生高山仰止的無限敬意。
這，竟是申無通嗎？那個號稱「虎癡將軍」的戰神申無通？站在他的面前，蕭鬼竟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侷促地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辦之時，申無通驀然睜眼，周圍的凝重威勢驟消，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他對著蕭鬼露齒一笑，竟是如此溫柔，宛如春夜之中百花驟開：「石家小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麼？」
隨即，又驚訝地瞥了門口一眼：「咦？那又是誰家的公子，帶過來做什麼？」
「這個……父親大人……」威勢雖消，蕭鬼心中依然揣著恐懼。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哆嗦，趕緊整了整心神，正色道：「那個，門外是我最近找到的助手。此次父親遠道而來，我想為之引薦一番……」
「帶進來。」申無通的回答，果斷而凝煉。說完這三個字，他又彷彿睡著了似的，安靜地躺在那張枯木椅子上面。
蕭凡踏進房門。
申無通雙手一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短短一霎，蕭凡週身如墜冰窖。冰冷的寒意從頭至尾，將他淋個透徹。那雙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雙眸，似乎一剎就將它從裡到外看得清清楚楚。
魂師？異能之士？還是單純的眼神攻勢？
蕭凡只覺得埋在膚骨中的肉筋一抽，一種油然而生的恐懼感再次襲上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向面前的男人沖頂膜拜。
前世僅存的尊嚴，讓他拚死抵抗這種念頭，立直了下弓的膝蓋，躊躇道：「申、大將軍。」
「嗯。」申無通笑瞇瞇地朝他招呼著，犀利如劍的眼神轉而變得溫和純良。上一刻還是手握千軍，生殺予奪的虎威大將軍。這一刻，又彷彿是鄰家多禮睿智的老長輩……
申無通對蕭凡的表現很是滿意，能抵擋住自己眼神的人，當世就沒有幾個。看這個小伙子的實力，應該也和自己的虎噬兵團的十二名隊長一個級別！
「不知道，你有沒有從軍的念想？」
申無通的話，若是讓旁人聽了，自然會大吃一驚。虎噬兵團威名赫赫，每位將士的待遇都相當於皇朝的四品將軍！平時想要進入虎噬兵團，都需要兵部的層層挑選，嚴格把關，甚至到祖宗八輩的工作都要查清，程序不可謂不嚴，不多……
當然，那只是尋常凡人的想法。蕭凡深知自己的實力，在魂師當中不算高深，但是在凡界卻是實打實的絕頂高手！
思忖不過一刻，蕭凡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水靈魂法再次運行起來。龐大的水靈魂力，流經他的全身。冰冷的水靈魂力，刺激著他的神經，使之迅速恢復常態。
優雅的笑容，重新回到這位俊朗男子的臉上：「多謝將軍慷慨。為國捐軀本是我輩的職責，只是如今封雪城面臨劫難。而石城主對我又有恩……」
「知恩圖報，忠心耿耿，你很不錯。」區區一個二魄的魂師，不至於讓申無通垂涎三尺。他略微一笑，指點著身旁的蕭鬼：「既然我家女婿如此看重你，你日後也要好生效忠與他。若是有什麼偏差，定要拿你試問！」
蕭凡連番稱是，這才作罷。
「方纔你說，封雪城有難。可是因為近日來封城被明日皇朝所破，鏡城被圍，以及伏龍城內一個多月沒有消息傳出，北夷荒族一直只圍不攻推出來的結果？」
蕭凡、蕭鬼對視一眼，詫異情況如此惡劣。
封雪城的消息源十分堵塞，所以對於外界的情況，一直都要遲上事發幾日才會知曉。此刻，他們才意識到消息對於城邦的重要性。可惜石章園已死，他的那些暗線失去聯繫，想要佈置消息網，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那麼，父親大人怎麼會……」蕭鬼說到這裡，忽然閉了口。
情況可謂是水深火熱，申無通還如此優哉游哉。若是叛變，應該是擠出時間，想要越快到達明日皇朝越好。若是想要奮起抵禦，他親自前來封雪城做什麼？難道是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
不對！
申無通長居北漠，近十年沒有踏足中原。和自己女兒的聯絡時有時無，關係不算融洽，反而是石章園，和他時有聯繫。虎威大將軍也一直暗中幫助著石章園，這才有了當時封雪城的繁榮昌盛。
縱使知道女兒遇難，值此千鈞一髮之際，斷無可能捨棄大局！
再者，他甚至一直沒有提到那位已經變成肥婆的女兒！
這件事，越來越奇怪了！
申無通忽然收起那兩枚赤紅的珠子，走到門口：「章園，你隨我來。」
這話說的相當明顯，蕭鬼立即趕上申無通。
那些虎噬兵沒有收到申無通的命令，依舊如同石樁釘在原地，眼巴巴地望著兩人離開這裡。
秋末時分，枯黃的樹葉不斷從乾燥的樹枝上面掉落下來。整個幻海森林都是一層厚厚的枯葉，踩在上面如同踩著一層厚厚的地毯。
枯葉們雖然離開了母體，不能在吸收養分提供給樹木生長，但是來年春天，它們依然是整片森林最好的養料。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申無通邁著剛勁有力的步伐，一直向著幻海森林的深處行去。
蕭鬼越走越心驚，因為他看出來了，申無通前行的方向，正好就是雪豹們練習的地點——竹屋。
還好，申無通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
「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嗎？」申無通負手而立，淡淡問道。
蕭鬼從申無通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沉思一陣，搖頭道：「父親大人高瞻遠矚，恕章園愚昧，不瞭解您的真知灼見。」
「呵。」申無通嘴角一揚，英武剛毅的臉孔，竟顯露出了幾分邪魅：「多日不見，嘴甜多了嘛！不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這次來，是想向你送兵的。」
「送兵？？？」不僅是蕭鬼，甚至連遠在千里之外的蕭玉，也為之愣神。
「我想將虎噬兵團，送一部分給封雪城。」
「什麼？？？」蕭鬼的嘴巴張的老大，連帶著蕭玉也不小心被腳下的石頭，攀的踉蹌了一下，未免等會兒大戰讓他分心，只得主動關閉和幾位分身的心靈聯繫。
一名修煉過魂法的戰士，對於一支部隊的戰鬥力有多少提升，這不用贅言。虎噬兵團全都是這樣的戰士，所以才成為了天龍皇朝的精銳部隊之一。
這樣一支精銳部隊拱手讓人，這讓誰也忍受不住的。
「其實，說是送也不全對。我只是將他們暫時寄放在你這裡，等到戰事一結束，我就過來取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鬼總是感覺申無通的眼中透露著落寞。
為什麼會這樣？
似乎是看穿了蕭鬼的心思，申無通試探著問道：「鳳懷遠，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蕭鬼點點頭。
然後，他愣住了。
「功高蓋主」的例子，鳳懷遠正是用血淋淋的教訓凸出。申無通的本領深不可測，不可能一點內部都得不到。既然盧長亭都能推測出來，他自然也能……
所以，真的是反叛嗎？
蕭鬼驚訝的神色，被申無通收在眼裡。他很滿意蕭鬼的這種表情。陛下沉溺魂法，昏庸無道，不振朝綱。殿下畢竟年輕，為了樹立個人威望，自然會找一些手握重兵，功高蓋主的元老人物開刀。即使如此，他申無通也絕對不會反叛天龍皇朝……
有時候，維持一世的英明，遠遠沒有自己的小命來得重要。
「但我只是一個城主，即使您將虎噬兵團送給我，我也無法管理啊！」
「這點我自有安排。」申無通捻著自己的花白鬍鬚，眼神再度恢復那種淡定從容：「剛才那個小伙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蕭玉。」蕭鬼答道。
「我會在臨走之前，向陛下推舉他作為封雪城的總兵，兼領五品車騎將軍。那時，你培養的部隊也可以安插在其中了。」申無通從容一笑，又說道：「另外，你最近瘋狂斂財的行為，恐怕已經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切記，行事要低調些！」
「我明白的。不過，既然有人要針對我，我總不能讓他們好過的……赤虎衛，應該能吞下來的吧。」
申無通望著目中無人，彷彿吃定一切的蕭凡，心中一片寧靜。曾幾何時，年輕的自己也曾這樣意氣風發過。可是，如今廉頗已老，當年的壯志雄心，已經變成當下慼慼的畏懼之心。這也是為何世界總是這些年輕人闖蕩的緣故吧！
虎威大將軍就這麼走了。
除了這一百二十多人的虎噬兵團，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到來後的痕跡。
蕭凡望著眼前這一百二十名壯漢，心中犯了難。
雖說虎噬兵團的威名震天下，但是養活這麼一群精兵，所需的花銷也絕對不菲。別的不提，縱是他們裝備、食物、保養、醫療的費用，就足以讓師詮明、蘇真等管理經濟建設的封雪高層咋舌不已，心疼半天了。
當然，身為封雪城總兵的蘇建，對於這匹精英都大感興趣。蕭凡順便將蕭玉即將調任總兵的事宜和他商量了一下。這名沒有什麼心機的漢子，反而長舒了一口氣。管理虎噬兵團？他還沒有這個能耐，對於蕭玉麼，他可是十足的信任！
「你們就是傳聞中，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虎噬兵團嗎？」蕭鬼提高了嗓門。
「沒錯！」兵士們驕傲地昂起頭。
蕭鬼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身為一名士兵，最重要的是什麼？」
「服從命令！」
「很好！」蕭鬼瞇起眼睛，說道：「我知道，你們認為我石章園沒有資格命令你們。你們之所以承認我的領導地位，是因為我岳父的命令。這沒有什麼不對，我也希望你們會一直保持下去。因為，我會整死你們……直到你們主動退出。」
蕭鬼的話，著實刺痛了這些虎噬士兵的心，幸而他們不是普通的士兵，沒有喧嘩，沒有吵鬧，甚至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有的，只是一雙雙充滿憤怒的眼眸！
「從此之後，你們不要問原因，不要問目的，更不要問條件。我需要的，只是『是』和『完成』！」蕭鬼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現在，誰是你們的頭子？」
「是！」虎噬兵團的團長楚揚並不難認出。因為所有的普通士兵都穿著白色骨甲，只有他穿著一件金色的金屬甲冑，顯得鶴立雞群，十分扎眼。
楚揚的年紀並不大，約莫三十出頭，濃眉之下帶著一雙不含任何情感的眸子。只有殺人無數，從死人堆裡爬出無數次，才會有這樣的眼睛。蕭鬼早就發現了，剛才自己說那番話的時候，整個虎噬兵團只有他沒有憤怒——這個人絕對不一般！
「明日之前，我需要你們一百二十名戰士的所有資料。包括年齡、異能、綜合實力，以及擅長的項目，另外……」
蕭鬼的眼中閃過一絲嘲弄：「你馬上給我脫光衣服！」
「什麼？」所有虎噬兵團的士兵們都憤怒了！這不僅是一個難以做到的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更是一種屈辱！
士可殺，不可辱。這是一個常識！
「是！」奇怪的是，楚揚並沒有發怒，很快就脫光了衣服。
他的皮膚有些黝黑，身體異常的健美，肌肉的線條均勻流暢，看上去不扎眼，但誰都不會小瞧其中蘊含的力量。
楚揚一言不發，連褻褲都脫個精光，赤條條地站在原地。這時的他，臉色發黑，雙手攥緊微顫，顯然有些火氣了。
「很好。我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尊嚴的確重要，但你若是放下，它便什麼都不是！」蕭鬼的聲音忽然放的極為緩和，這和剛才的尖厲格格不入：「我不希望有人因為尊嚴喪命。有時候，給敵人下跪的勇氣，遠比直面死亡更加值得欽佩，所以……」
蕭鬼咬著牙吼道：「從今天起，沒有老子的命令，你們誰也不准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