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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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老爺子笑了一會兒，眼神裡閃過一絲陰霾：「唉，我是想娶她當老婆的，她也很是願意。但是當年啊，那個年頭……我們是外來的，是下鄉插隊過去了，說句難聽的，我們成分不好啊！當地人又怎麼肯把自己的閨女嫁給我呢？我和小芹偷偷好了一個月吧，她爹媽知道了非要把她嫁給當地大隊書記的一個兒子，海洋，你可能不知道，在那個年頭，大隊書記就是一方的土皇帝啊，而大隊書記的兒子就是王子啊，小芹的父母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大隊書記兒子的求婚，媽地！」
老爺子說到這裡，眼睛瞪了一下，大聲說道：「老子當年年輕啊，聽到這個消息，腦子一熱，就拿了一根扁擔，衝到了小芹家裡，把她家大門劈了，還和她爹媽吵了一場，然後我拿著那條扁擔守在門口，我知道娶她的大隊書記的兒子那天要來下聘禮，我就在門口守著！老遠看見大隊書記兒子帶著人來了，我當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邪火，一個人提了挑扁擔跳了出去，一個人把他們七八個人都打跑了！大隊書記的兒子還被我一扁擔打在了肩膀上，回家之後在床上躺了三天！」
老爺子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結果我就闖禍啦！大隊書記帶著十幾個人圍住了我，把我用繩子捆了起來關在牛棚裡，我當時的罪名是反革命罪，在那個年頭，這種罪是可以被殺頭的。我知道，我的禍闖大了，便在牛棚裡思謀著怎麼樣逃出去，後來，和我們一起下鄉的一個知青，偷偷帶著人把我救了出來。我一個人帶著一包乾糧躲進了山裡。我在山裡一蹲就蹲了一個星期啊。媽的，差點沒被狼吃了。但是，我不敢下山啊，我如果一下山，就會被大隊書記的人抓到。後來，大約過了一個星期，不知道為什麼，大隊書記的人都撤走了，我才逃下山，從那裡跑了出來……一年之後，我才從一個返城的知青嘴中得知，小芹答應嫁給大隊書記的兒子，並在大隊書記家的門口跪了一天一夜為我求情……就是在我離開這裡的那天晚上，小芹嫁了過去……」
我看著老爺子眼角顫抖的肌肉，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知道，和大多的黑道人不同的是，老爺子身邊很少會出現美女。在黑道這些年，老爺子甚至一直都是單身的，易可欣和謝松南都是他的養子。所以後來黑道就有人傳言，說老爺子在一次黑道打鬥中傷了男人的命根，所以再也不需要女人了，我卻不知道這裡面還有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老子悔啊！」老爺子搖頭說道：「當時我聽到那個消息，我就像發了瘋一樣，抄了一把砍刀就要去鄉下和大隊書記的兒子去拚命，可是，告訴我消息的兄弟死命拉住了我。他說我這時候去拚命，就是去送死。我和他說老子不怕死，老子連女人都沒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說，就算你不怕死，你也不能連累小芹一起死吧，你這個時候跑回去拚命，只會把小芹也連累了……」
「我聽到他這樣說，一下子就冷靜下來了，他說的沒有錯，我是不怕死，可是我又怎麼可以讓小芹受到連累呢？」
老爺子說到這裡，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後來，政策變了之後，當初那些下鄉的兄弟們都回到了省裡，我們這些便組織到了一起，漸漸走上這條路，當初，我們那些人差不多都是一起的下鄉的兄弟，我們眾多兄弟一條心，團結得就像一股繩，當時，如果有哪一個兄弟受了欺負，我們眾人立刻就會衝出去，就好像自己受了欺負一樣，可是後來，隨著這個花花世界的熏染，大家都變了！嘿！嘿嘿！！」老爺子說到這裡忽然冷笑兩聲，眼角流出了一滴淚！
「海洋，你知道，當初給我送消息的那個人是誰嗎？」
我的心一動，那個送消息的人把消息告訴老爺子之後還能勸住老爺子，其心機之深，大異常人。
「難道是……」我在心中已經隱隱猜到那個人的名字。
老爺子見我沒有說話。繼續說道：「你雖然沒說，但是我想你在心裡一定已經猜到了他是誰，說心裡話，你和這個人有的地方真的很像……」
老爺子說著，輕輕吐出了兩個字：「布海。」
「布海比我們這些老傢伙都要年輕，所以，他憑著他的年輕，他的聰明，他的心智，很快在我們的組織中露出了鋒芒，我也準備把我的位子讓給他，可是，也許是年輕的原因。他犯了心急的毛病，竟然急不可待和司徒火聯起手來。不拿我這個老傢伙當一回事，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和我好說好商量，我可能什麼都可以答應你，但是如果你想來強的，我這把老骨頭還不服氣！……」
「也許，我對布海做得有些過火，也許有人會說，我現在的處境，就是我的報應，可是，當初，在那種時候，我又有什麼選擇呢？」
說到這裡。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說道：「好了，我說著說著就說偏了。嗯，那些打啊殺地，不和你說了。」
我沉默著，沒說話。
心裡卻有些感觸。從老爺子的話中，我知道老爺子對當初做的一切已有了一些悔意，然而我現在做的，在多年之後，我會面對嗎？我真的能夠看著老爺子死而見死不救嗎？難道地位在我的心中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人一老了，話就開始多了。」老爺子笑了一下，看著我，說道：「海洋，我求你的事情很簡單。我這個人沒有什麼文化，但是我知道落葉歸根，我不能讓我這把老骨頭留在異國他鄉，所以，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死了之後，你把我燒了，骨灰送回國內去，我不求別的，就只求你，把我的骨灰弄到我當年插隊的那個小山村裡，也不要找什麼風水寶地風光大葬，我只要你把我地骨灰灑在那座山下，我就瞑目了！」老爺子用力抓住我的手，說道：「你能答應我麼？」
我心裡有些感慨，看著他，鄭重道：「老爺子，你放心！你的心願，我一定幫你達成！」
老爺子笑了一下，他鬆開了我，看著我的眼睛，說道：「小芹和我好的時候，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這個孩子如果還活著的話，應該和你的年齡差不多。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你幫我找一找他，給他一點錢，這些年，我不是沒想找他，而是我怕找到他，他會和我一起進入黑道……黑道雖然風光無限，可是又有幾個能有善終呢？……」
「黑道雖然風光無限，可是又有幾個人能有善終呢？」這是省城黑道一代梟雄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離開老爺子的時候，老爺子還站異國他鄉的樹下，眼神呆呆的看著樹枝上的嫩芽……
從國外回來，我立刻趕往集團的健身館。
這些日子，我的工作雖然很忙，但是我始終沒有忘記健身。
來到健身館的時候，龍五正和幾個兄弟在練拳。
自從龍五和程昆一戰之後，那展現出來的近乎傳說一樣的身手，立刻把包括我在內，還有當時在場地其他兄弟，全部都震了！回來之後，發財和黑頭立刻纏著龍五要學功夫。
我便讓龍五組織了一些兄弟，一起和他練拳，現在我的手下雖然很多人都有槍，可是槍必定管制很嚴，而且你也不能動不動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拔槍。所以，掌握一定的功夫，對於每一個在道上混的人來說，是完全必要的。
我也和龍五學起了拳腳。龍五督尋我練功，也格外嚴格了三分。尤其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裡，他仔細的調教了我一番，使得我的身體被他調整到了顛峰的狀態。然後又經過了嚴格的磨練，他終於教了我新的功夫！真正的功夫！
就是那天他一下就把程昆推出了好幾個跟頭，然後連連吐血的那一下！這一下的威力，如果再配合我的左手破壞功能，不知道會產生出多大的威力。
「黑頭！你撇著腿在哪兒幹什麼！裝蛤蟆嗎！」龍五一聲呵斥，黑頭立刻身子一抖，原本已經發軟變型的雙腿，趕緊工整的蹲好。
我在臥推架前先用二百公斤的重量做了兩組臥推。然後站了起來。翁倩手裡提著一條毛巾，走到我的身邊。
我接過毛巾，在臉上擦了一把。
「你叫人把這個地方查一查。」我把老爺子插隊的那個鄉村的名字交給翁倩。
這時候，黑龍過來和我打招呼。黑龍在一個月之前就帶著修車廠的兄弟來到省城了。他們現在也和龍五一起練拳。這些人都已經有了一定的身手，因此練起來要比當地的一些兄弟快得多。
黑龍和黑頭住在一個房間，結果這兩個名字都是黑字打頭的傢伙很快住出了交情，大有一副相見恨晚的意思。而龍五大概也覺得這兩個人都是練武的好胚子，所以特意對他們兩個人多教了一些功夫，不過，我從他們的剛才打的一套拳法上看，龍五並沒有把真功夫教給他們。
看到黑頭和黑龍走到我身邊，我提議讓這兩個人打一場。
旁邊的兄弟一聽到我的提議，立刻都跑到一邊，連聲叫好。
龍五雖然是他們的教練，可是也許是因為他的功夫是真正的真功夫的原因吧，所以觀賞性並不是很強，而黑頭和黑龍就不同了，所以我一提議，大家就立刻拍手叫好。
我擺了擺手，讓大家不在說話，然後看著二人說道：「你們兩個打，我來做裁判，不論誰勝誰負，一會我都請大家吃飯！」
眾人又是哄然叫好。
黑頭和黑龍在我的一聲口令之下，立刻打在了一起。這兩個人的身手都差不多，算得上是半斤八兩。黑龍的拳腳呼呼生風，似乎基本功更紮實一些，我知道這是得益於他在修車廠和我的對練，而黑頭從小就是一個街頭小混，和人打架那是家常便飯，所以實戰經驗可能更豐富一些。
兩人打了一會兒，最後黑龍一拳把黑頭打倒在地，而黑頭在倒地的一瞬間，大腿一掃，也把黑龍掃倒在地上，隨後兩個人都從地上跳了起來，哈哈大笑。
我說道：「你們兩個人旗鼓相當，不負勝負。」我看了一下腕表，然後又說道：「走吧，我們大家去吃飯……」
我現在手下眾多，不過，健身館這些人才是我的謫系，平時，一有時間，我就會和這些人在一起吃飯聊天。我知道，光憑我自己，我還不能控制整個省城的黑道。所以，我一定要有自己的心腹。要有敢於為我捨命的兄弟！
我換好衣服，帶著眾人剛走到健身館的門口，卻見翁倩匆匆忙忙從外面跑了進來，她的臉色很難看，而且兩頰之間似乎還掛著一絲淚痕。
我心裡一顫，停下腳步，一股不享之兆從心頭升起。
「強哥，那邊剛剛打來電話，老爺子在你回來之後，突然發病，搶救世無效，已經……去了。」翁倩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道。
看得出，翁倩的心裡很難受。雖然我不太理解翁倩為什麼會對老爺子有如此之深的感情，但是，從她的臉上的表情卻能夠看出，她這份感情是真實的。
隨後她還說了些什麼，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我只是茫然的吸了口氣，然後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呆呆的望著外面。
初春的天空還帶著一絲灰白，有些寒意。
黑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迅速的走到我的身邊。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這些修車廠的兄弟雖然在老爺子出國之後毅然選擇跟了我，但是我卻知道，在他們心裡，還是對老爺子有著很深的表情的。
我望著窗外有些灰白的天空，說道：「一個時代，終結了……」
的確，屬於老爺子的時代，已經隨著他的去世，全部謝幕了！而我們這些人和老爺子的恩恩怨怨，也終於可以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