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銀裝素裹,窸窸窣窣間整個官道上已落滿了厚厚的積雪。抬眼望去,這天,這地,這天與地之間的一切萬物,結成了白茫茫一片。
韓東站在雪地中,看著面前的半個腳印,那是他剛剛踏出去的,又收了回來的。作為一個軍校生,不管你在軍校是怎麼學的,學了些什麼,學得怎麼樣,終歸是要上戰場的。就像韓東現在這個樣子,站在雪地中,看著眼前被積雪厚厚掩埋的官道發呆一樣,對於未來的路終究是很迷茫的。
或許在現代人眼中,作為一個穿越人不應該如此迷茫,或許在某些人看來,這正是自己大展宏圖的時候,在這個異世界可以盡情施展自己的所想。但是,韓東卻沒有這麼想。大學期間整天抱著電腦玩遊戲,走在湖邊談戀愛,坐在教室神思卻早已飛往天外九霄。
而,來到這裡,稀里糊塗地成為遠東軍校學生,卻也沒能怎麼把握住大好機會,轉眼間,四年過去,卻不得不上戰場。有的時候,韓東就在想為什麼連穿越也不能穿成一個皇帝,或者宰相,大臣,將領,王公,再不行有錢也可以啊。
可他卻只有一個身份,遠東軍校實習生,無父無母。
想想,四載同窗的劉淵,心中憤憤不平,
「我說,韓兄啊,走那麼早幹什麼啊,害的我這麼早爬起來送你,你看著天凍得,唉,」
韓東沒有回頭,知道是自己的好友劉淵,不是別的,就因為早上走之前專門叫他來送自己的。
劉淵急速的吐著白氣,頭戴一個斗笠,肩背一張包著的弓連帶一個箭壺,弓左手裡提著一個大包裹,右手拿著一把被白布包裹的刀。或許是沉重的行囊,或許是這嚴寒的深冬,他那略顯肥胖的身軀站在雪地裡瑟瑟發抖,與他面前的韓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韓東回身看著好友,看著這個四年在一起上課,同住一個宿舍,一同吃飯,一起曠課的兄弟,現如今卻不知該如何道別,或許是想得太多了。
「唉,我說,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啊,」劉淵放下帶的東西,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繼續說道,「你看你,也不體諒體諒我,這麼大冷的天,讓我跑這麼遠的路來送你,都熱得出汗了。」
韓東看著他哭笑不得,聽著他說話,還是和這四年間一樣,絲毫沒變,依然這麼貧。「你既然感覺冷,怎麼會出汗呢?」
「誰說天冷了就不能出汗了,天冷是天氣冷,出汗是我為了送你跑出汗了。」
「唉,怎麼說你呢,」韓東看著他笑著。
「唉,別不識好歹,我來送你你還要說我。」劉淵指著他說著。
韓東看著他搖搖頭,「算了,也不說你了,就說讓你送我,你還等這麼久,吞吞吐吐不肯現身,是不是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呦,呦,我說你這個人啊怎麼這樣,你說除了我有誰來送你,誰還會送你?」
韓東一聽這話立馬沉默不語,是啊,自己在這個學校四年除了眼前這位有點貧,有點話嘮的劉淵還真沒幾個知心的人,也真沒有誰還會來送自己。
「嗨,你這次上戰場也沒什麼的,我父親已經說了這次你去的地方不是正面戰場,沒什麼主力部隊的,,,」
韓東知道劉淵一直就是這樣一個人,每當說錯了什麼事,或自己遇到什麼心事他就會轉移話題,四年了,年年如此,自從兩人稱了兄弟以後從沒變過。
「喂,我說你不要這樣的看著我,你不要這樣的看著我,我的臉會變成紅蘋果,」劉淵略帶詫異的眼神側著頭看著他。
韓東無奈的搖搖頭,「唱什麼呢?」
「啊,跑題了,」劉淵笑笑繼續說著,「我讓我父親找人問了,你這次去的地方肯定沒有主力部隊的,就是桑奇的部隊最強了,你也知道這個人我就不說了,肯定不會掛在戰場上的,好了,好了,我不提掛這個字,再說又不是你一個人,還有一個鎮的人馬呢。」
桑奇,這個人,在最後一個學期的《現代將領簡述》中已經知道,他有勇無謀,比起號稱「軍神」的聶清就不值一提。
「是啊,我又沒怎麼多想。」韓東反說道。
「再說了,我還給你準備這麼多行囊呢,還用怕?」
「我還以為你要拋棄生命和我一起灑血拋顱呢?感情你這是為我準備的?」
「不是和你一起的,你就不願意了?怎麼的?不想要啊?不想要我還不給呢。」說著,劉淵把手中包著的刀望懷中一抱,這動作的嫻熟度比五歲小孩見別人向他搶糖果躲閃時的動作還要嫻熟。
「不至於吧,哈哈,」韓東看著他大聲的笑著。
「還笑,人家都看著呢?」劉淵學著小女孩撒嬌的聲音說著。
「正經點!」韓東笑著說著。
「哪有不正經了?」
「好了!」
「這是我父親給我的刀,傳家之寶,可不許把這弄壞了,我還等著我有兒子了把這傳給我兒子的。這是我進軍校的時候,我父親給我買的黃楊硬木弓,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拉動,慢慢練。還有一些日用品,去了備用,你說你走了什麼也不帶,要去死啊!」
韓東細細的打量著劉淵,「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
「這話怎麼說呢?」
「你看,你要是個女的,肯定比其他的女的都好,心細,這麼會關心人,體貼人,多好。沒事,別愁嫁不出去,雖說長得不怎麼樣,最起碼比車禍現場好多了。實在不行,就嫁給我吧。」韓東看著他沉醉的說著。
「正經點啊!再說了,我要是個女的,肯定不會嫁給你。」劉淵看著韓東那陶醉的樣子,不免有些咂舌。
「為什麼啊?你看我,長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儀表不凡,還是遠東軍校畢業生,以後不愁車,不愁房,怎麼樣?」韓東看著劉淵,抬起頭驕傲的誇獎著自己。
「切,就你?說我比車禍現場好,我看你連車禍現場都不如,還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儀表不凡,放屁!」劉淵實在忍受不了韓東那股自戀勁,出口諷刺道。
「你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心,我決定要和你斷交。」韓東聽著劉淵所說的,佯裝生氣道。
「真的嗎?正期盼你呢。這東西我拿走了。」說著,準備收拾東西走。
「別介呀,說笑呢。」韓東忙拉著劉淵說著。
「好了,你說你走這麼早幹啥?等過完年我送你到前線。」劉淵正了正說道。
「不了,過年也沒什麼好過的,我還是早點上前線熟悉熟悉情況。」韓東聽著劉淵所說的,想了想也是,還有二十多天就新的一年了。
「不是說好了去我家,四年了你一次也不去,總推三阻四的,這樣怎麼行啊。」劉淵看著韓東抱怨道。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這次就不去了。」韓東看了看管道遠方的雪,低下頭說道。
「算了,以後有機會一定去啊。」劉淵知道韓東的為人的,也沒有強求他。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得走了,要不天黑就趕不到驛站了。」韓東看看天說著。
「那行吧,在戰場上有什麼事給我寫信,記著啊。」劉淵看著韓東叮囑道,。
看見韓東轉身要走,劉淵走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口袋,「這是一百兩白銀,路上備用,」看見韓東要開口,劉淵連忙阻止又說道,「什麼也不說了,一點心意,路上用得著,別虧待自己。」
韓東看著這個同窗四載的兄弟,兄弟畢竟是兄弟,最親啊。
劉淵看著韓東,行了一個大陸武士們的抱手禮,「君此去兮,相隔山水,君其保重,後會有期。」
看著劉淵一本正經的樣子有點好笑,「行啦,沒外人,後會有期。」
本來也沒行禮,看見劉淵那示意的眼神,韓東也只好行了一個禮。
轉身,踏上本來準備踏出去走的半步腳印,向著官道遠處走去。
官道上的雪確實很厚,天外的雪也下得很大,韓東身後的腳印已又落了許多雪。
韓東大步向著前方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身後傳來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劉淵的,韓東轉過身看見劉淵想自己跑過來,他那略顯肥胖的身體在雪中一晃一晃的,顫顫抖抖得到了跟前。
劉淵氣喘吁吁的站在雪地中,還沒等韓東問,劉淵解下頭上的斗笠帶上韓東的頭,又解下自己的大衣給韓東披上,「唉,你說你走吧走吧,把我的一切都帶走,你好意思?」劉淵用手戳了戳韓東的身體,說道。
韓東也沒拒絕,任憑劉淵給自己戴上斗笠,披上大衣,看著在雪中抖得更狠的劉淵,用力地抱著了劉淵,淚水無聲的滑下臉龐,濕了整個臉頰。
許久,分開,劉淵看著韓東,擦下淚水,「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個爺們,哭啥呢?好了,趕快走,我得回去了,凍死了。」說著,並拍了拍韓東的肩膀。
韓東看著這個兄弟,對於自己的兄弟,他知道一切該有的客氣都是多餘的,所以他沒有拒絕,靜靜地接受著一切,用手拍了拍眼前兄弟瑟瑟發抖的身體,點了點頭。
韓東轉身向著剛才走過的官道繼續著自己的路程。
劉淵看著韓東的背影,一步一步的遠去,低聲咕弄了一句「兄弟啊」轉過身,卻從他眼角溢下了兩行清淚,他,劉淵,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在雪中大步的向回跑去,任憑淚水滑落。
雪,依然下著,頭上戴著的斗笠已落滿了積雪,韓東回頭看著劉淵向回跑的身影,「兄弟啊」,又轉過頭繼續著自己的路途。
雪,依舊下著。白茫茫一片,紛紛揚揚。
寒風肆虐,雪花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