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逆賊餘孽,抓好!」莫明再一揮鞭,口裡不住地喊,「駕!」
冰涼的盔甲貼在小月的後背,速度卻越來越快,她側身坐在馬上,生怕掉下去,抓住韁繩的同時還死死揪住烈馬的鬃毛,「餘孽?誰?那只悶騷狐狸?」
「狐狸?是慕容軒容的叛黨餘孽。」莫明好像忽然想起了慕容軒容的模樣,配上狐狸的稱呼,於是乎低低一笑。
月沒空理他,開始飛速思考,這裡是京都,後面的人怎麼還能咬這麼緊?
來不及想太多,莫明忽然低聲說,「鬆手!」
她還不想死……絕對不鬆開,小月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要!」
「鬆手,不然我們逃不掉。」
她不要摔成殘廢……絕對不鬆開!小月繼續搖頭。
轉彎之時莫明一咬牙,側身先翻下馬,長刀一揮韁繩就斷了,順手將小月人一帶,俯身一滾,就到了路邊的小巷口。
動作一氣呵成,下馬到滾落在地也不過眨眼的時間,披著戰甲的烈馬繼續朝前狂奔,後面的追兵也都呼嘯著繼續追了上去。
莫明拉著小月,看也不看身後,就往巷子深處鑽。
走了很長一段。深巷好像沒有盡頭。總是似乎要到頭了。側旁忽然又有了一條很長地巷子。難為莫明居然沒有走過重複地路。那些巷子與其說是巷子。倒更像是迷宮。小月也不知道方向。只當他真地把自己往皇宮帶。「你……和莫問……」
月本來想問什麼關係。沒想到莫明突然很激動。他猛地轉過頭。大力住她地肩膀。死勁搖晃。「你認識他?他現在在
月連連呼痛。莫明這才鬆了手。低頭道。「對不起……」
「你真不是他?」
「你見過他?」莫明反問道。一臉地急切。
「你……跟他是兄弟?」小月試探地問道。
半天沒有等到莫明的回答,小月抬眼。見到莫明一臉詭異的笑容,纖長的玄眉往上翹起。嘴角也勾勒出同樣地幅度,略帶些嘲諷的笑容,這樣就很明顯了——小月連連後退幾步,驚呼道。「真是你!我還傻兮兮的……」
莫問一笑,「還挺有意思的。」要不要換下身份,被耍試試?
月深呼吸,忍字頭上一把刀!再綻開美麗的笑容,「原來就是你啊!難怪你三番兩次救我了!」
看得莫問一窒。跟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一樣,別過了頭。
「原來你怕看我。」繼續詭異地笑。
「不能看,你自己明白。」莫問生硬地回答。手仍是不放,繼續朝前疾行。
他說的是被**的那次?
他還記得?
月不禁懊惱。原來自己地功力還不夠,居然被**的人還能記得自己被**了——說出去也未免太丟臉了。
「你帶我去見老……皇爺?」小月反手用最長地指甲在莫問的手上刨。抱著「不傷也要痛死他」的堅定信念。
只是莫問好像完全沒有一絲感覺,繼續冷言道,「是。」
「他不是說不要見我了嗎!」小月不死心地繼續問。
莫問沒有回答,再一轉彎,左邊出現了一張小的圓拱門,紅漆木,門上還雕刻著許多紅地綠的黃的花紋,相互纏繞,最後向上彎曲。這扇門普通不已,放在任何一個人家都可能有。
莫問上前輕叩三下,頓一下,再叩兩下,頓一下,門吱呀一聲就開了條縫,恍惚間有人影在後面閃動,好像是在確認外面的人,然後小縫變成大縫,剛好容納一個莫問進去,
莫問先進去,好像還快速地低聲說了句什麼,手裡的長刀也拋給了誰,那邊忽然扔過來一把佩劍,然後莫問這才把小月也拉了進來,跨過很高的門檻,小月還未站定,莫問就鬆了手。
門邊站著地人不是凶神惡煞的鐵臂壯漢,就是陰桀桀地怪人,一個個都睜著圓鼓鼓的大眼盯著她,從上到下,頭髮絲都被看了個透,莫問已經往前大步地走了,小月貝齒咬著下唇,一路小跑。
「這裡又是什麼鬼地方。」小月繼續咬著牙左顧右盼,試圖看穿這裡地秘密。
「之前的十七王府。」
……老狐狸還真是會躲,不是皇宮就是王府!小月開始嘟囔,「最好被當做叛黨餘孽一起抓進天牢裡,嚴刑拷打之下熬不住而招供,然後被自己地法律凌遲處死!」
莫問忽然轉過頭,眼神冷峻凌厲,「皇爺不會的。」
「是是是……」小月一哆嗦,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忍!「皇爺英勇過人,智慧過人,又怎麼會被抓去呢!」
莫問眉角忽地抽搐了一下,繼續轉過頭,盔甲繼續「啪嗒」「啪嗒」。
沿途都很幽靜,應該是悶騷狐狸以前的後花園,到處都是精緻的亭台樓榭,小橋流水,靜悄悄地,連蒼蠅飛舞的聲音都沒有。
莫問突然停下腳步,問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莫問,你不應該莫問,你應該叫好問!」話一出口,小月就發現現在人家是刀俎,她才是魚肉,連忙加一句道,「你問吧……」
「天下為媒,鳳冠後位為聘,這話真是你說的?」莫問吞吐了許久,終於問道。
「是我說的,那又如何?」
莫問深深地看一眼她,眼裡似乎有許多複雜的東西,一時之間倒令小月有些無措,這……這……
「沒什麼。」莫問斂目,「往這邊。」
月埋頭走路,突然被莫問大力拉扯。「小心。」
月差點撞上一旁的盆景,正自暈頭轉向之時,恰與一位白衣蒙面女子迎面擦身而過,那女子只露出兩翦秋瞳,盈盈如水,微微一瞇,隱有笑意,衣袂飄飄。錯身之間隱有馨香。
「顏……」小月失聲叫道。
白衣女子聞言又是一笑,翩躚而去。
「知道就行了。不必說出來。」莫問一手還扯著她,頭低下,正對著小月耳旁低低道。
白衣女子還未走遠,此時忽然回頭。看著莫問發出嬌脆地笑聲。
莫問這才察覺到姿勢有些親密,自己先愣住了,再定了定神,放開了小月。直走過一座小木橋,便看到那座小廳四面環水,正門垂著密織的竹簾。還在微微晃動。小月心內一動,轉身看那顏非非裊娜的身影漸行漸遠。顏非非在這裡出現,絕不可能是偶然吧。
莫問這邊掀簾恭敬地先行一禮。再側身示意小月進去,自己則走到了老狐狸身後站定。宛如門神。
老狐狸面色如同枯槁,似乎是久病纏身。他將全身都靠在躺椅上,狐狸眼微閉,似在養神,面前的桌上是一隻綠玉鬥,裡面盛著黑乎乎地湯藥,往上升騰著裊裊的熱氣,旁邊是一碟蜜餞,一方絲帕。
「皇爺?」小月第一次感覺到,老狐狸其實是個老人。
老狐狸微微一笑,狐狸眼顯得更加的狹長,他點頭示意了下,「丫頭,坐吧。」
月面對著他坐下,她手旁的茶几上已經有了一杯茶,看起來明顯已經是用過的,杯蓋半開,已經只餘半碗茶。
老狐狸笑瞇瞇地看著她,她便也笑瞇瞇地看回去。看了一會,老狐狸探手在綠玉斗上憑空撈了一把,熱氣便跟著晃動了一下。
月等不及地欺身向前,想問老狐狸到底要她來幹什麼,老狐狸的手忽然收了回去,花白的眉忽然一瞪,莫問的手本就一直扶在側腰地佩劍上,老狐狸眼睛一瞪,他的長劍也跟著出鞘,又一次橫在小月地脖間。
月猛地一個激靈,她倒不是害怕,只是這個場景令她突然下意識地想起了一個名字,上次便是因為這個名字,莫問發飆,將這把劍也來過這麼一招,然後脫口而出,「長卿?」
老狐狸呵呵一笑,再揮揮手,莫問已經把劍收了回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好像剛剛只是老狐狸突然心血來潮想要這麼玩一玩,搖著手裡的綠玉鬥,慢慢道,「你還記得他?他就是莫問的老師。」
聽到老狐狸的話,莫問卻很緊張,站在老狐狸身後,似乎察覺到自己地不正常,連忙斂了眉,馬上恢復了那副清冷之感。
當然要震驚,小月也很震驚,但她卻不能太明顯,長卿就是李丞相,能不震驚嗎?那個最慈祥的老人,竟然是老狐狸的人,聯想起來,幾乎每一次都是李丞相出面,把她推入漩渦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可老狐狸只是微微掃了一眼,便有些瞭然,「你已經知道長卿是誰了吧?」
「皇爺!」莫問急道。
「沒關係,知道也好,知道他是自己人了,丫頭她也不會太放肆。」老狐狸擺了擺手,毫不介意,將手裡的藥一飲而盡,又慢悠悠用絲帕擦拭嘴角,「其實長卿待你很好。」
月甚至覺得,老狐狸明明就是故意提醒出來讓她知道的……
老狐狸慈祥地笑,「丫頭,我好久沒出去走走了。」
老狐狸竟然自稱「我」!小月有種不好地預感,老狐狸笑得越發的慈祥,帶著些病態,更容易讓她有些同情之心。對著一隻老狐狸有同情心,很明顯不會是好事。
月訥訥道,「呃,老人家身體不好,不能吹風地。」
「是啊,不過現在吹不吹風也不會影響什麼了。」老狐狸帶著些傷感,「唉,忙了一輩子,竟然沒有一個孩子在自己身邊。」
還不是自找的,小月幾乎脫口而出,拚命忍耐,一時之間找不出話來說。
老狐狸則毫不介意地繼續傷感道,「也都怪我自己,時刻防著自己地枕邊人,自以為聰明地用了那麼多計謀,結果還不是一樣連累了我的孩子,他在外面流浪了這麼久,也不知是生是死……」
著說著,老狐狸地眼睛都紅了。
月吞口水,不自覺地撫上了身上那枚紫玉落英,總算憋出了一句話,「皇爺不必過多擔心,皇上是真龍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找得到的。」
「別叫我皇爺,太生分了。」老狐狸笑得跟朵春風裡地花似的。
不叫皇爺,難道叫爺爺?太不划算了,那朗夜和耶律紫狼不是比自己高一輩了?小月心裡腹誹,嘴上不忘回應熱情洋溢的笑容,「那怎麼行,皇爺就是皇爺,按禮您可是尊貴至上的太上皇。」
「在我面前就別貧嘴了,丫頭你陪我在街上走走吧。」
「街上?」
老狐狸不作答,莫問扶起他,恭敬地遞過一支龍頭杖,他站起身子,立刻變得精神抖擻,步法矯健,「丫頭,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