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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一百七十章 孤男寡女 文 / 姜柏

    再見心中朝思暮想,一直繚繞在心頭的於公子,蘇若心中一陣緊張,以至於超出身為竊聽者的忐忑不安

    在走出洞口之前,蘇若擔心自己的安危,而出洞之後第一眼看到他,她發覺自己的心竟然寬了,不再有對方會對自己不利的這樣那樣的擔心,只想好好仔細地打量這張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臉龐

    何玉一如既往的俊逸超凡之極,這讓蘇若心底產生一種莫名的開心

    何玉見是蘇若,便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淡淡地看著蘇若,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變故突如其來,蘇若猶豫自己是說出真相,還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騙他一次說自己剛來

    「什麼時候上來的?」何玉故意如此問,是想知道她到底想不想騙自己,他真心希望她不要騙自己,那樣他就有信心她不會把今天的談話洩露出去,可若是她借勢說謊呢?自己該怎麼辦?將她推下懸崖滅口?自己做得到麼?她來找自己,顯然不是懷有惡意的,她自己一個人來,顯然是相信自己的,自己怎麼可以以德報怨?

    何玉不願再想下去,靜靜地等待蘇若的答案

    蘇若低著頭,不敢直面何玉溫柔凝視著自己的眼睛,隨著時間一秒一秒的推進,她心中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最終情感戰勝了恐懼,她仰起頭,勇敢地說出了一句話:「你們方纔的話,我可能都聽見了」

    何玉平靜的面容露出了微笑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麼樣對付我?」蘇若如釋重負,她覺得,自己沒有騙對方,所以問心無愧,至於對方會拿自己怎麼樣,那完全是對方的事,若是自己因此有什麼不測,那也是自己一時失察,看錯了人,與別人無關

    想通了這一點,她竟然開始擔心起山下的小蓮來,那個從小孤苦無依的丫鬟,很貼心,其實她在心底早就不當做區區一個奴婢,而是將她當做姐妹看待,若是自己遭遇了不幸,那她會怎麼樣?他們一定會殺她滅口,因為這樣的話,兩個人消失在庵中,神不知鬼不覺,也許就不會招來更多的麻煩

    「你會為我保守秘密麼?」何玉溫和地問

    「我為什麼要為你保守秘密?」蘇若此時也許是因為不安,因為焦慮,心緒極其不好,一句不合時宜卻極為任性的話脫口而出

    「因為……」何玉沒想好措辭,便轉而問道:「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我想見你」也許下一刻自己就奔赴黃泉路了,她擔心這句話若是不說出來,走得會不甘心

    「那這麼說,你把我當做是朋友了?」何玉微笑問道

    「朋友?算是吧,若是換做別人,我可沒那個閒心爬這麼高的山僅僅是為了見一面而已」蘇若口氣越來越硬,借此掩飾心中的不安

    「那我們既然是朋友,你就有理由幫我保守秘密」何玉笑道

    「若是別的事,我自然可以,可是這件事,已經遠遠超出了朋友之間所能保守秘密的範疇」蘇若道:「民族大義高於朋友之誼」

    何玉突然向蘇若迫近了一步,蘇若本能的想要後退,卻處於逆反的心理生生止住腳步

    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驟然襲來,蘇若感覺自己就像是西湖上的小舟,漂泊無依,像一片浮萍一樣獨自面對強大到可以天翻地覆的水流無所定處

    忐忑、糾結、心慌,矗立在一個有危險的男人面前需要很大的勇氣,但這並不代表她不害怕,她只是討厭變成弱者,所以本能的抗拒

    漸漸地,蘇若垂下頭,極為倔強地抵抗著幾乎將自己環繞的壓迫感

    也許……也許退一步就會好很多,後面是一片開闊,可若是退步,我在他面前也許就再也抬不起頭,一輩子只能低眉順眼地任他擺佈

    不,我不願意這樣,若是有機會,我希望可以舉案齊眉

    何玉這帶著一副倔強眼神的蘇若慢慢低下頭去,突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感覺

    平心而論,他不喜歡江南那種小家碧玉的女子,他覺得她們柔弱,嬌嫩如一株水仙花,難以經受住風雨的浸濕和破壞,這種人對何玉來說只可遠觀而不能觸碰

    可是這個女子不知為何卻像是一枚堅硬的石子,高山,懸崖和也許會出現的危險,她似乎並不畏懼,在這一點上,她似乎和黨項族的女人有著驚人的共同點

    何玉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住蘇若的下巴輕輕抬起,在重新看到那束目光之後與其凝視

    「你就不怕我為了守住秘密而對你說出一些會使你受到傷害甚至是消失在這個世界的事?」何玉語聲溫柔,絲毫不像是在說一件性命攸關的事,彷彿是在閒話家常一般

    「此刻我就在你面前,我怕又怎麼樣,我不怕又怎麼樣?該做的你還是會做,我倒不如平靜一些,既然注定為鷹餌食,又何必狼奔塚突」蘇若垂下眼皮,語氣依然倔強

    「那你為何又不敢看我?」何玉似乎沒想到這個弱女子思考問題竟然是如此深徹,以至於讓他悠然生出一種敬意

    「因為我不希望日夜思念的人即將變為窮凶極惡的惡魔,多看一眼,就會多傷一分」蘇若依然倔強的臉龐上竟然從眼角生出了兩行淚水

    如果說之前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話,那麼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只剩下傷心了,時光流逝,僥倖之心逐漸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悲觀,她似乎覺得,對方這一連串問話就像是一隻身手敏捷經驗豐富的貓在逗弄一隻無路可逃的老鼠,有趣而又悲慘

    驀然,一雙溫軟的唇瓣印上了臉龐,似乎想要把流下的淚水吮乾,蘇若的身體隨著心扉一陣巨顫,隨即感到自己的整個身軀被另一個結實有力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蘇若下意識地將一雙已經冰涼徹骨的小手抵在胸前,本能地抗拒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何玉俯身在蘇若的耳邊輕聲呢喃:「你還是看輕我了,我怎麼會忍心對你這樣一個聰明、可愛、善良、動人的女子有一絲傷害?我又怎能對孤身上山尋我的朋友有任何不良的企圖?若是想要害你,方才不用我說一句話,動一根指頭,甚至都不用露面,你就已經被丘八從山頂推下去了」

    丘八?蘇若軟化在何玉溫暖、結實,安全感十足的胸懷中,聽到這個名字心中詫然,她明明記得,這個名字古怪叫丘八的人可是官府的鷹犬啊!

    感覺到懷中人的心緒逐漸澄定下來,何玉鬆開了手臂,抱著美女的感覺是很好的,可是抱久了就難免有唐突之嫌,其實他這只不過是欲蓋彌彰,在這個時代,親吻擁抱一個除母親妻子以外的女人是何等的唐突,何等的不可饒恕

    蘇若這深知這一點,可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她竟然沒有一絲抗拒,也許是因為環境非同尋常,情緒複雜,可是這都不能成為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被另一個非親男子冒犯的理由

    山上的溫度很適宜,微風不斷

    何玉轉過身去,面對遼闊的天空,心卻已經飛到了那面許久不能回去的草原

    「我從小便沒了父母,與妹妹相依為命,我沒有家,若說是有的話,那就是賀蘭山」面對遼闊的天空,何玉對身旁的女子吐露心扉

    「賀蘭山很美,夏天的時候青山綠水,到處都是花草,動物,冬天的時候便會被積雪覆蓋,除了天空以外,大地上一片銀白,很冷,真的很冷,冷到骨子裡,那時候我就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夠長大,我一定要讓那些讓我被迫在這大山上挨餓受凍,終日與野獸搏殺,茹毛飲血的人付出代價」

    蘇若與何玉一樣仰望著天空,很快便陷入了何玉話語中構建的世界,她能夠進入,因為她完全相信他說出的每一句話,深信不疑她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春日的溫暖,花草的香氣,動物的可愛,也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冬天的寒冷,寒風的徹骨,野獸的凶殘和咆哮,還有深陷其中的仇恨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公地道,他們做了這麼多惡事,殺了這麼多人,企圖將我黨項一族毀滅,你說我應不應該報仇?」這句話說完,何玉的俊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煞氣

    「應該」深陷其中的蘇若聞言竟然毫不猶豫咬牙切齒的將「應該」兩個字吐出

    何玉笑了笑,俯視山峰下的叢林和不遠處的村莊,笑容中帶著一抹孤獨的蒼涼:「我手握家族寶藏,背負血海深仇,不求錦衣玉食,醉生夢死,輕鬆度日,但求給祖先,列祖列宗,還有那些無辜受難的族人一個交代,所以無論如何,在我有能力的時候,我不應該放棄,否則便是愧對我身上流著的血,你說對嗎?」

    「對」蘇若無奈的覺得何玉說的都是對的

    「所以……」何玉的眼神變得冷峻,從口中清晰地吐出四個字:「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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