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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也許是知己 文 / 姜柏

    「我覺得公子不像是世家子弟」走了一段路,那位富家千金實在是矜持不住那顆在湖上聽聞笛聲就潮起的好奇心,於是開口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哦?何以見得?」年輕公子看似四平八穩,實則也對身旁小姐的嬌美秀麗的容顏所折服,可是表面上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

    「先從你的笛聲來說,」千金小姐饒有興趣地輕顰淺笑,接著說道:「笛聲悠揚婉轉,內蘊陰霾之氣,這外在的低音可以是模仿得來,可是其內在的凝聚苦悶愁緒之怨氣卻一定是心境表露,音由心生,你一定是有什麼解不開的愁緒繚繞心中,所以才能吹這種山水調子的時候還帶有一絲怨氣,若是一般的世家紈褲子弟,成天逍遙自在,花天酒地,哪會有公子這番心境,要是你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不妨說給我聽聽,也許說出來心裡就會輕鬆一些」

    年輕公子聞言突然眼中殺機隱現,但這是一瞬,便又消失在深邃的眸子中,他突然抬頭,笑道:「沒想到姑娘竟然如此精通音律,只不過我心中那點小事實在是不值一提,就算說出來姑娘也未必願意聽」

    「重要的是你說,而不是我聽」千金小姐似乎對這年輕公子非常感興趣,哪怕是聽出他有些拒絕的意思卻還是想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

    年輕公子沒有答話,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中,俏丫鬟瞧著眉頭深鎖,神色凝重的模樣,不禁笑道:「想不到公子年紀輕輕,竟然還是個有故事的人呢!恐怕西湖邊那個八十多歲的老漁翁都做不出你這般深沉的模樣」

    年輕公子見得她說得有趣,不禁嘴角上揚,微微一笑,一旁的千金小姐在那一刻似乎瞧得癡了

    他還是笑起來好看,千金小姐如是想道,不過她可不好意思說出來,總覺得有些輕佻,她轉念一想,問道:「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年輕公子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姓于名和干溝於的於,和氣生財的和」說到這,他粲然一笑,似乎對自己新取的名字非常滿意,又或者是覺得和氣生財四個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字有些滑稽

    千金小姐聞言心中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如此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秀公子名字會這樣簡單本來一個和字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別之處在於他解釋的竟然可以如此俗氣,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家族是做買賣經商一樣,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商人的身份在一般人眼中甚至不如一個農民不過出身名門官宦世家,良好的修養使她並沒有將這些心思寫在臉上,再加上身邊這位公子的笑容實在是有著使她心魄為之顫動的魔力,她沒等對方詢問,竟然自顧自的向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時辰的陌生公子報出自己的芳名:「我叫蘇若」

    「蘇若,」於和低聲念了一遍,然後笑道:「蘇小姐的名字取得很別緻,想來令尊大人一定是個飽學之士相比之下,在下這個名字就顯得有些俗不可耐了」他似乎沒想到一個陌生看似柔弱的千金小姐竟然能這麼輕易地就把名字告訴自己,再想想自己胡編亂造的這個名字,不由得心裡有些慚愧

    俏丫鬟不失時機地說道:「我家小姐還從來沒主動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過其他人呢,公子是第一個」

    「哦?」於和依然是一副深沉地聲調,問道:「這位妹妹牙尖嘴利,還沒敢請教芳名呢?」

    俏丫鬟小臉一紅,身邊蘇若笑道:「她叫小蓮,是我的貼身丫鬟」

    「哦,小蓮……」於和淡淡地說:「小姐的名字雅致,丫鬟的名字也不錯」

    「我的名字是小姐給取的」俏丫鬟小蓮很開心地笑道

    於和看了看小姐蘇若,又看了看丫鬟小蓮,感覺她們的年紀似乎相仿,取名字這種事不是出生就定下來的麼

    小蓮似乎看出了於和的想法,笑道:「我是在九歲的時候才被蘇家老爺買到府上的,當時小姐正巧看到一身髒兮兮的我,然後主動帶我去洗澡,」說到這,小蓮的臉上似乎蒙上了一種灰暗的色彩,只見她低聲道:「我從小就是個孤兒,被人販子賣來賣去,最後一次本來是要被賣妓院,我知道那必將會使我萬劫不復,可是我沒有選擇,也許是命運的安排,那個要賣我的人販子跟妓院的老鴇因為價錢的問題一眼不合大打出手,人販子被老鴇手底下的打手打成重傷,最後為了花錢治傷,這才迫不得已在藥鋪的門口把我低價賣給了蘇家老爺小姐見我可憐,就給我取名叫做小蓮,希望我脫離苦海之後像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蘇小姐真是蕙質蘭心,**歲的年紀竟然可以取出這樣的好名字」於和由衷地讚歎道

    蘇若俏臉一紅,低聲道:「多謝公子誇獎」

    似乎是因為有人相伴的緣故,蘇若再抬頭之時發現慈雲庵近在眼前,以往走的有些累的山道在今天竟然變得如此輕鬆短暫,短到蘇若竟然希望這段路再長一些

    於和對蘇若拱了拱手道:「蘇小姐,其實我不是來上香的,只是來看一個人,所以道不同,不如咱們就此別過」他對爬山這件大多數人覺得是個體力活的運動沒什麼想法,感覺就像吃飯一樣簡單,所以並沒有覺得這段路什麼特別

    蘇若聞言見於和作勢欲走,急忙說道:「那公子什麼時候走,興趣可以做個伴,一起下山呢」說完,她臉頰緋紅,羞不可抑

    「哦,」於和一扭頭,然後就像是沒看見一般淡淡地說:「不一定,今天也許……」說到這,他發現兩個人都像是在看怪獸一樣在看著自己,頓時察覺到自己失言,連忙解釋道:「也許會在附近的某顆樹上對付一宿,蘇小姐就不用等我了」

    「樹上?」小蓮咋舌道:「樹上怎麼睡覺啊?」

    「幕天席地,習慣了,」於和淡淡地說:「蘇小姐方才猜的很對,其實我不是什麼世家紈褲公子」

    「那也不能……」

    小蓮還沒說完,突然發覺被自家小姐牽了牽衣袖,只好笑道:「嘿嘿,那公子小心了,不要睡著睡著掉了下來,」說到這,她又抬頭看了看天,擺出一副很奸詐的笑臉道:「最好也不要下雨」

    「小蓮,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蘇若假意慍道

    與驚鴻一瞥便在古井不波的心中濺起漣漪的公子於和作別,進入庵中上香的路上蘇若魂不守舍的,就連身旁攙著手臂的貼身丫鬟小蓮都看得出來

    小姐思春了,小蓮如是想到,不過就算借給她八個膽,她也不敢說出來

    蘇若跪在神態安詳寶相莊嚴的菩薩金身像前,心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平心而論,那個公子於和的相貌在她見過的人中並不是最出眾的,言語談吐也是淺嘗則止不好長篇大論,也許是因為他不好張揚,也許是因為學識不多的緣故,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湖上開始,再到一路相伴,最終走到庵前,他身上散發的氣質越來越吸引她,彷彿蘊含著無窮的魅力,只是淡淡的一笑便使她為之傾倒

    那憂鬱的眼神,也許在有些人看來或許是一種孤傲的表現,可是她能感覺得到,那一定是淒涼慘淡的童年時光才能產生的性格,她能體會,因為在七歲之前,她也以為自己早已家破人亡

    一種奇怪的念頭在心中升起,她忽然想帶給這個男人一抹陽光

    「好奇怪,難道這就是緣分麼?……可是,緣分真的到了麼?也許,揮別之後永遠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

    出了菩薩殿,蘇若仰首望天,似乎是在祈禱今天真的不要下雨,因為她不會像小蓮那樣沒心沒肺地聯想某人被澆成落湯雞的好笑模樣

    慈雲庵最初只是一座不起眼有些破落的小寺廟,然而在慈航師太坐化所掀起的名人效應之後,這所不起眼的尼姑庵彷彿在一瞬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最顯著的效果就是不辭辛苦前來上香的香客成幾何倍數增加,本來崎嶇泥濘的土山道在大主顧的資助之下全砌成了石板路,本來簡陋不堪的寺廟容光煥發,就連菩薩都重鑄了金身,這裡甚至成了那些自以為看破紅塵的女眷出家為尼的首選地段

    果真是看破紅塵了,何處不可修行?

    不過慈雲庵的主持可不敢這樣說,因為大多數女眷不辭辛勞遠道甚至跨省而來不說,還捐了很多香火錢,多到令人乍舌,那意思彷彿是在說,老娘傾家蕩產,拼了!

    在慈雲庵一個最為不起眼的角落,有一排簡單素淨的房舍,背靠山林,四周的環境與慈雲庵主殿的熱鬧景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看起來是個清靜的好地方

    那位俊秀公子於和就這樣七扭八拐地來到了這裡,看似漫不經心閒庭信步,實則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因為他不敢請教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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