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天唐川又開始閒了,如今敵暗我明,幾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那些宮女花匠甚至是廚子幾乎都在有意無意之間出現過異常情況,比如說態度、手藝和警惕程度
在唐川看來,他們對待王爺一直都是畢恭畢敬的,可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偶爾會展現出一絲不自然
白天唐川閒得蛋疼的時候就喜歡四處逛逛,可是一旦離這些人比較近的時候,就會感覺氣氛在無形之中有一些變化,他知道,這種感覺是從對方的表情感官在心裡壓力之間形成的,有時候唐川會漫不經心的緩緩走過,有時候他心情好了會去搭搭訕
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這些人雖然性格都各不相同,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手裡都有點功夫!
有一次,唐川在去吃早餐的時候去得早了點,宮女們還在上菜,他見前方有個宮女正端著盤子跨過門檻,連忙快走了幾步,裝作失足被門檻絆倒,肩上用了兩成力道撞了那宮女一下,只見那宮女端著盤子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搖搖晃晃的,最後竟然站穩了
宮女站穩之後橫了身後一眼,見是唐川,心中有些意外,卻掩飾不住臉上那一絲驚慌的神色而唐川則假裝慌慌張張的一個勁地賠不是,就好像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一樣,一番賠禮下來,宮女的神色緩和了許多,也打消了疑慮
事後唐川假裝肚子餓,偷偷去過後廚,所見所聞更加證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那天的掌勺廚子是個矮胖漢子,脖子又短又粗,一臉的肥肉搭拉著,一看就是個天生的伙夫,因為絕不可能是大款
改刀的廚子是個臉膛略黑的精壯漢子,那漢子手臂肌肉結實,臉泛精幹之色,一道駭人的刀疤從眉心直滑倒鼻端,使整張臉看起來有些猙獰,這本是一張草莽漢子才有的臉,卻詭異的出現在了一個廚子的臉上,這使得唐川心中越發警惕起來
他越看這漢子越覺得有些面熟,像是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而那漢子見唐川迎面走來,心中也不由得一驚,臉上的神色比兩天前唐川試探過的那個宮女更加特別
「兩位師傅,不好意思,我有點餓了,你們這有什麼吃的麼?」唐川賠著笑,帶著一絲歉意地問道
「哎呦,是唐將軍啊,」掌勺胖子的表情顯得頗為慇勤:「您別客氣,想吃點什麼?我這就給您做」
唐川瞥了一眼改刀漢子手裡的菜刀,想了一下道:「那個我……想吃餡餅了」
「餡餅是什麼?」掌勺胖子撓了撓頭,不解地問:「不瞞您說,要說我老崔不會做的菜還真不多,可是這名咱壓根沒聽過呀」
哦,原來這會還沒有餡餅啊?挖槽,那我這可算是一大發明了,這個有空可得琢磨一下,開個類似肯德基的連鎖,到時候風靡大唐朝,那咱老唐也算是餐飲巨頭啦!
「額,是這樣做的,」唐川想了一下,笑道:「這個餡餅呢,最簡易的做法和包子差不多,把肉餡放到餅裡,然後在鍋裡面用油煎一下,熟了就能吃了當然,你們也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加工一下」
「哦,這個聽起來倒是不難,」掌勺胖子微微一笑,道:「那還請唐將軍到承香局稍坐,容崔某好好研究一下」
四張餡餅吃完,唐川雖然覺得味道和之前常吃的不同有些差強人意,雖然是御廚,畢竟是第一次做,可以理解不過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個刀疤臉改刀,憑直覺他覺得此人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好在此前每次吃飯之前他們都用銀針試探一下是否有毒,令人詫異的是一直以來他們竟然沒下過毒手
這個胡皇后的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
沒了月光相伴,唐川突然覺得瞌睡連連,斜靠在一株樹下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很少有人可以在長時間的平靜中一直保持警覺,唐川也不例外不光是今天,此前幾天他已經小睡過無數次,每次睡醒了匆忙看看四周,依然沉寂的感覺讓他總是覺得有些壓仰,有些懈怠,有時候甚至對突發事件有些企盼
這天夜裡,月黑風高,烏雲將月亮緊緊裹住,大地幾乎看不到一絲光亮,空氣凝重,唐川心知這是氣壓低的緣故,然而,他知道的只有這些了,因為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胡皇后等得就是這一天,因為每年的這一天對她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在這一天,她通常都會把自己關在一間屋子中,回憶那令她傷透了心的過往,而今天,他必將付出代價,以逝去的年華之名!
西苑之中,數道黑影以臨安王的住所為圓心,距離一千米左右將其緊緊包圍,而唐川睡靠的林中卻一個人影都沒有,也許是因為他身後是湖,無從逃逸,又或許是敵人對他有所忌憚,在形成合圍之前不願打草驚蛇
最近臨安王李安的睡眠質量很不好,在這種特殊情況下,他往往很難入睡,而常遇春卻像是沒事人一般,一躺就著,在鼾聲如雷之中,李安的睡眠就更難以保證了,可是他今天睡得很早,很熟,彷彿初生的嬰兒一般酣睡,對即將發生的危險渾然不覺,他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麼安穩地睡過了
臥房遠處,幾個黑衣人聚在一塊連說帶比劃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其中一人從懷裡掏出一支號炮準備發射出去,一仰頭,正巧一滴水落到了臉上,隨即感覺從天空中落下了無數雨點,大雨在一瞬間嘩啦嘩啦地頃盆而落,該死的,他不由得暗罵了一句
就在他一愣神之間,林中的唐川被雨澆醒了,他睜開眼,摸了摸臉,低聲道:「操,老子還以為發大水了呢!」在他的家鄉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小孩夢見發大水,那沒準就是尿炕了
唐川把披風解下罩在頭上,在有些泥濘的林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
不對啊!怎麼這麼安靜?他看了看周圍,發覺平時巡視的侍衛們都不見了狗日的,又特麼的集體偷懶,這都啥時候了,老子睡覺你們也不老實!
要說還是人家御廚素質高,你看,這麼大的雨,他不就地解決,還跑去上茅房,要不怎麼說是御廚呢?唐川依稀見到遠處那個姓崔的胖掌勺正一路小跑從臥房奔出來……不對!他手裡拿著把菜刀!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在唐川走出樹林的功夫,雲收雨歇,亮堂堂的月亮從烏雲中鑽了出來,正巧照到了崔胖子手裡的刀
不對,這不是菜刀……是砍刀!唐川在暗處仔仔細細看得真切
不好,要出事了!
一念至此,唐川邁開腿朝李安臥房方向疾奔,中途碰到那個崔胖子不由分說突然一個凌空飛踹雙腳踏向他後背,那胖掌勺做賊心虛,此前已經看清衝過來的是唐川,口中一聲大叫反而朝另一端狂奔,此時的唐川功力早已不可與之前同日而語,崔胖子在感覺唐川追到身後之時本想反手揮刀,卻不防唐川的動作實在太快,身子還沒來得及轉動,就被唐川雙腳結結實實的踏中後背!
崔胖子只覺一股大力襲來直感覺承受不住,身子應力而起向前撲倒,人剛一落地登時一口鮮血噴出,將身前的綠草染成了暗紅色
此前兩人一番追逐在夜幕下格外顯眼,早已驚動了周圍的黑衣人
唐川落地站穩,連看都沒看胖掌勺一眼,而是冷冷地掃視了一下周圍,見六七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突然出現悄悄地向自己襲來,似乎是不想驚動不遠處高臥的臨安王李安
看出苗頭,唐川倒是不著急了,既然他們的動作如此小心謹慎,那就證明王爺現在還是安全的,他冷冷地看著慢慢迫近的這幾個人,從他們的步伐來看,每個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要想突圍而出,還真的要準備打一場惡戰
黑衣人慢慢聚攏,唐川也是蓄勢待發,只見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幾步,甕聲甕氣地問:「足下可是唐將軍?」
「沒錯,」唐川道:「既然知道爺爺的名頭,還是早點滾吧,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黑衣人笑道:「沒想到唐將軍如此狂傲,不過主上還是希望你能歸順我方,至少是做壁上觀,閣下覺得如何?」
唐川笑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職責在身,臨陣脫逃那是娘們幹得事情,再說了,人多怎麼了,人多就了不起麼?」
黑衣人勸道:「這裡已經被我們牢牢控制住了,就算是一隻鳥也跑不出去,若是將軍一意孤行,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其他人著想一下吧」
狗日的,拿唐柔威脅老子!
「你們果然是胡皇后一黨!」唐川不怒反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受制於人的事情,我做不到,若是她因此而死,那也是命中注定,怪不得旁人」
黑衣人聞言欣然說道:「說得好,我倒有些欣賞你了」
唐川問道:「你蒙著面,說話還用假聲,難道咱們認識?」
黑衣人道:「認識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走的路相同」
唐川大笑三聲,道:「放屁,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竟然還敢恬著臉說跟老子走的路相同」
「這個朝代早已病入膏肓,早就已經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刻,」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氣,淡然說道:「你知道為什麼除了唐朝以外每個朝代都只有幾百年的壽命麼?」
靠,這麼簡單的問題還來問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說法,唐川問道:「為什麼?」
黑衣人道:「因果循環,草木枯榮,每個朝代,就像是一個生命,從出生到成長,最後死去這是自然規律,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如今這個朝代的政策律法已經不能適應這個世界,民怨沸騰,就算我們失敗了,還有後來人會推翻它」
靠,我還以為有什麼新說法呢,唐川冷哼一聲
黑衣人沒理唐川的表情,而是繼續說道:「而這大唐是一個異數,因為他已經存在了太久了,一個人若是活得太久,腐朽不堪,不能動,不能說話,只是躺在那裡,無論是對他,還是親人,都是一種折磨」
唐川微笑問道:「你想說明什麼?「
黑衣人道:「所以,我們要終結這一切,讓這個世界重獲新生,煥發活力,唐朝天數已盡,唐將軍不要逆天而行」
唐川繼續微笑:「說辭倒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所以你們就跟著那個心如蛇蠍的胡皇后圖謀不軌?」
黑衣人冷冷地說:「我們只是借助她的力量而已」
唐川斥道:「撤特麼蛋,你果真是為了這個世界,大可以不必這麼骯髒齷齪地跟一個女人干,自己揭竿而起,逐鹿中原,能不能推翻唐朝全看本事,那我還是比較佩服的,像你現在這樣,呸!老子瞧不起!」
黑衣人凝視唐川良久,方才說道:「或許你說得對,可是無論誰對誰錯,那只有是勝利者才配評價的!」
唐川笑道:「你說得對,成王敗寇,你本就不必跟我說這麼多廢話」
黑衣人問道:「唐將軍為何如此固執?」
唐川點了點頭,整了整衣角,然後緩緩從腰裡拔出古劍,笑道:「擋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