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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五十四章 族仇 文 / 姜柏

    唐川臉色鐵青,恨恨地望著那黑衣人,卻看到張士誠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了一會,道:「有人想見你」

    「想見就見唄,在你張士誠的地盤,我敢說不見麼?」

    唐川在心中苦笑:「我牛比的時候怎麼沒人搭理我?這會被虐成狗了,反倒有人要見我」

    話音未落,只見左邊門簾微動,一隻素手出現在一陣清脆悅耳的叮噹聲中

    「好白的一隻手!」

    唐川在心中暗歎,隨即看到一個玉人低著頭衣著款款正掀簾而入

    唐川彷彿覺得時間在那一刻變得緩慢之極,從那隻手出現開始,他一直盯著那人,就連眼睛都不願意多眨一下,她穿著一套民族裝束,點綴的花紋的開領明褐色的長衫一直延展到膝蓋,藏青與大紅相間的褶裙在一排排花紋的映襯下顯得秀麗無儔,玉人美妙至極的身段和晶瑩剔透的肌膚使這套服飾增色不少,使唐川有些目不暇接他不禁迫切地想要看看,這個想要見自己的人長得是什麼樣子

    玉人緩緩抬頭,唐川首先注意到了那薄薄的唇瓣以一種優美的弧度微微上揚著

    「奇怪,又是似曾相識」他在心中畫了個魂緊接著,一張泛著明媚的笑容的臉驟然出現在面前,唐川被驚得呆住了,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是一個熟人,確切地說,是一張熟臉,自臉以下,他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或者說,從來都沒有注意到

    「唐……川!」玉人笑著拉了個長音,似乎想要撲倒唐川懷裡,可是顧忌到周圍有人,卻生生止住了腳步

    「你是……何男嗎?」

    唐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個曾經跟自己摸爬滾打的女兵會是如此地艷麗不可方物,這套異族服飾穿在身上,使她更增添了一份奇異的魅力

    「你說呢?」玉人的笑容更甜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的?」唐川沉醉在何男幾近傾城的笑容之中

    「哥哥在這,我就在這咯」

    何男眼波流轉,用眼角瞥了黑衣人一眼,道:「你還裝什麼裝?」

    黑衣人隨即揭下臉上的黑紗,一向不苟言笑的何玉此時也帶著笑容出現在唐川面前

    「原來你也和何玉一樣,投靠了張士誠這個叛逆」唐川在一陣驚喜過後微微有些失望

    「唐兄此言差異,你也看到了,小妹這一身裝束,我們想要告訴你的,也在這裝束之中」何玉終於開了口

    如今堂中只剩下唐川、何家兄妹和張士誠四人,侍婢家丁們已經悄然退了出去

    「這是我黨項人的服飾,不知道唐兄有沒有聽說過黨項族,不過沒聽說過也很正常,因為在大唐的子民看來,黨項一族已經在十五年前被連根誅滅可惜啊,可惜,老天有眼,留下了我們兄妹兩人,」何玉苦笑了一下,續道:「我們在幼年便飽經戰火,那時候,妹妹才2歲,而我也才剛剛四歲在我們在還沒有記憶的權利的時候,就成了一雙孤兒!」

    說到這,何玉眼中含淚,笑容盡斂他像是不堪重負般在房間中踱著步,續道:「我們兄妹兩人與將我們救起的師傅在賀蘭山上隱姓埋名,相依為命三年前,師父在無意當中透露了我們的身世,我這才知道,我們之所以吃了這麼多年的苦,遭了這麼多年罪,沒有父親教誨,沒有母親疼愛,藏身在了無人煙的賀蘭山深處,原來就是因為我們是叛逆的子孫!」

    「黨項……那不是西夏人嗎?西夏國主李元昊貌似很強悍的說,可惜後面讓人家給剁了」唐川暗道

    「先祖拓跋思恭助李家平叛,剿滅黃巢叛軍,功在社稷,因而將慶州作為封地封給了我黨項族現在,他們覺得用不上我們了,竟然要削藩!我黨項一族在關內道自治向李唐稱臣已經數百年,如何能在一夕之間取消我們黨項一族的軍事編制?」說到這,何玉已經怒不可抑,兩行淚水自臉頰悄然流淌:「李唐見我們不從,竟然密令安北節度使以圖謀不軌的罪名誘殺我父王拓跋焱我黨項在倉促之間失卻首領,族人在一夜之間竟然被十萬大軍屠殺殆盡!」

    何玉咬牙切齒道:「唐川,你說這不共戴天之仇,該不該報?」等何玉將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說完,何蘭也已經是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原來她叫何蘭,」唐川瞥了何蘭一眼,心中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待聽完何玉的一番陳詞,覺得自己也是無話可說,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玉現在已經有了向李唐皇室復仇的資本,若是把自己換成了何玉,也一定會為族人報仇雪恨的

    「唐川,助我復仇!」

    何玉歇斯底里地一聲大吼,嚇了唐川一跳,他終於發現,何玉表面的那層堅冰之下埋藏的是熊熊的烈火堅冰之中,是刻骨銘心的仇恨,仇恨有多深,冰就有多厚堅冰之下,是復仇的怒火

    唐川知道,一個人要是長時間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深仇大恨,再開朗的人也會變得內向、冷漠,甚至會演變成一種畸形的陰鷙、邪惡時刻處在陰影之中的人,還怎麼可能陽光起來呢

    他本來想說,你就算要復仇,也應該堂堂正正,可是轉念一想,如何能堂堂正正呢,兄妹二人,就連皇城都進不去,只會被禁衛抓起來砍頭對於皇家來說,傷害他們就等於是謀反「成王敗寇」,政治,從來都不是以是非對錯來論事的

    張士誠見何玉說得差不多了,便走到何玉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賢弟,咱們先找個地方喝一杯去,來日方長,賢妹看樣子是有話要對唐賢弟說,不如咱們迴避一下,啊哈哈」

    何玉看了兩人一眼,又恢復了面沉如水的樣子,一言不發地隨張士誠推門出去

    房門被順手帶上,何蘭凝眸看了唐川一會,兩個人像是被互相吸引一般,慢慢靠近唐川被看得下意識的向前走了兩步,便看到何蘭突然朝這邊快走了幾步,撲到了自己懷裡

    唐川不知道該如何撫慰這個從小便孤苦伶仃在賀蘭山中長大的女孩,只有緊緊地將她抱住,企圖用自己的溫暖將她心中的堅冰融化

    「何蘭,賀蘭,」唐川喃喃自語:「你真的像賀蘭山的雪一樣美麗」

    何蘭抬頭凝眸,殷殷注視唐川,好奇地問:「你去過賀蘭山?」

    唐川本來想說自己在電視上見過,可是這樣未免有些驚世駭俗,只得敷衍道:「唔……沒去過,不過我想像得到」

    何蘭笑道:「那裡很美的,一年當中,從半山腰以下四季分明,春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開滿了鮮花,雪白的兔子又跑又跳;鳥兒在綠樹上嘰嘰喳喳地叫著,到處都是又甜又脆地野果;小溪在山中蜿蜒流淌,水質清冽甘甜,沁人心脾,而且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水中的游魚;山中處處顯得生機盎然到了冬天的時候,大雪很快就會來臨,漫天的雪花紛紛落下,散落在地上,白雪皚皚,美得使人彷彿置身仙境」

    唐川閉目傾聽,彷彿自己已經置身其中,都說女人的心是脆弱的,可是懷中的這個女人,怎麼看到的都是美好的東西,她不說在山裡過得日子孤獨苦悶,她不說冬天冷得幾乎都要被凍掉耳朵和下巴

    人們往往會一直記得心中保留的那些美好的東西,而漸漸忘記那些令自己不愉快的記憶一個人如果可以忘記仇恨,那他的胸懷就會比大海更加寬廣,可是何蘭做得到嗎?

    「何蘭,你恨他們嗎,恨那些害得你流離失所,被迫躲到山上的那些人」唐川小心翼翼地問

    「如何不恨……」何蘭的神色變得黯淡

    「可是一個人如果只想著復仇,那麼她一定不會快樂的」唐川希望自己能誘使她放棄仇恨

    「川哥,族仇家恨,不得不報,也許我們活著,就是為了復舉族之仇」何蘭緊了緊懷抱的手臂

    「你們的目標是誰呢?當今的皇上繼位不過幾年,當年的命令肯定不是他下的」

    「不是他下的命令又如何,父債子還,更何況他們殺了我們整整一族人,他們有沒有想過,幾十萬族人難道都應該死嗎?」何蘭突然掙開懷抱,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唐川知道自己這一番勸誘沒成,反而別到了馬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川哥,你能幫我嗎?」何蘭的語聲變得輕柔,就彷彿是賀蘭山中流動的溪水:「川哥,等我們報了仇,就告別塵世,一起回到賀蘭山中隱居好嗎?」

    唐川有些動搖了

    他需要好好想想,感覺現在自己就像是處在夾縫之中,一邊是要繼承皇位中興唐室的賢明王爺,一邊是族仇家恨不得不報的兄妹二人復仇、隱居,還是隨臨安王建功立業?若是建功立業,如今王爺已經身在牢籠,如何助他脫身,若是復仇,自己對得起王爺的信任嗎,以後將如何面對常遇春,還有不知身在何處的鄧愈、馮家兄弟、薛顯等人

    他們還會是我的朋友麼?我一路上出生入死,難道因為一個女人,就要改變自己的初衷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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