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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三十一章 紙上談兵 文 / 姜柏

    一縷明媚的陽光穿透重重阻礙灑入樹林之時,大軍開拔。

    走了一段,唐川發現雖然方向相同,走的卻和北軍來援時不是一條路。這是一條山路,道路狹窄,僅容兩人並肩而過。唐川依舊騎著馬,馱著小英走在隊伍外圍的林子中。他留心觀察,發現這支的隊伍軍容是呈曲線狀的,距離臨安王的中軍越近,就越齊整,前軍還好點,後軍基本上是些老弱兵丁,雖是四千人之數,真正能發揮作用的也就三千多一點而已。人數上跟目前佔據桃渚的那隊倭寇相比並沒有太大優勢,從整體實力上看,似乎還處於劣勢。

    唐川不希望情況真的像自己觀察的那樣,因為這樣一來,奪回桃渚就只能是一句空談。

    遠處山下,一座山洞出現在拐角,走到近處時唐川仔細辨認,又問了小英一下,確認是自己之前昏睡養傷的那處無疑。

    他四下張望,心道:「不知道何玉此時身在何處,可能是去追趕從桃渚撤出來的兄弟們了吧,沒準現在已經跟他們會合了。」這個何玉在舉手投足之間處處透著神秘,唐川隱約覺得他的身份非同一般,以他孤傲的個性,不甘於久為人下做一個無名小卒是肯定了的。

    大軍趕在天黑之前抵達桃渚城下,臨江王並沒有即刻下令攻城,而是想看看情況再說。他吩咐軍士們先安營紮寨,起高樓哨塔,又在寨外平鋪了一層鹿角,看情形似乎是要把軍旅戰陣的那一套做足。

    唐川又被叫到中軍大帳,不過他這次心氣兒足了許多,見小英執意要跟著一起去,也就沒有阻攔,畢竟把她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放在男人堆中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是相當危險的。

    臨安王依然坐在上次的那個位置,只是這次帳中多了一張方桌,方桌上面放了一張斑駁的舊草圖,唐川進了帳門一眼就可以看到。

    「你來了,」臨安王指了指方桌側面的一把椅子,淡淡地說:「來坐。」語氣頗為客氣,那種貴族慣有的頤指氣使的派頭在他身上似乎一點都看不到。

    「不敢當,王爺叫小的來有何吩咐?」唐川絲毫不敢大意,他聽說地位越高的人脾氣往往越是古怪。

    「你們都下去了吧,」臨安王對左右侍衛揮了揮手,突然又問道:「宋師傅和於師傅還沒來?」

    「啟稟王爺,兩位先生馬上就來。」領唐川進來的小軍依言答道。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布衣,身形偏瘦,看起來四五十歲,中年文士模樣的人掀簾而入,一個白面微鬚,額頭略禿的老者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只見他們兩個一齊行禮,道:「參見王爺!」

    「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位師傅免禮,快請坐!」臨安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邊。他抬了一下眼皮,見唐川還站在原地沒動,忙說:「你和後面那位姑娘也來坐吧,這裡就咱們五個人,不必多理。」

    唐川道了一聲謝,依言做到臨安王右手邊,小英也跟在身後坐了下來。

    見四人坐定,臨安王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唐川聽說這位宋師傅名叫宋濂,是江南道赫赫有名的大儒,之前隱居在青蘿山中,臨安王破費周折、再三登門才將他請來,尊為王師。另一位於師傅名叫於由,是他少時父皇為他延請的課師。唐川本身對儒家並不感冒,覺得都是些教人做奴才的玩意,跟他心中至高無上的法家根本沒法比,可是出於禮貌,他還是起身表示了一下敬意之後就又回到了座位上。

    唐川無意中瞥了一眼桌上泛黃的草圖,只一眼便察覺出圖中的圖形似曾相識,這張圖畫得很細,看起來年代並不久遠,只是保存的不太好,皺皺巴巴地像一張草紙。一座城池矗立於圖中的中間位置,城池三面環山,北靠山下,共有三座城門。東門的位置距離南門很近,準確地說應該是東南門。城內主街道東西走向,連接東、西兩城門,並與連接南城門和縣衙、校場的南北向主巷交叉。主街以北還有一條與主街平行的次街,依傍由西向東穿城而過的化龍渠。以主街道為干,有十餘條古巷與之垂直相向,分別為主街以北七條,主街以南四條。又有一條古道環繞東南西城內側,與城北依山勢而建的蹬步道連接成為城內的環路。這些道路構成了層次分明,有中心、有邊界的街巷網。畫工細緻,使人一目瞭然。

    「這不就是桃渚城麼?」唐川脫口而出。

    「正是,」臨安王一本正經地應道:「本王招你們來,就是想商量一下怎麼樣將城池奪回來,我大唐立國七百餘年,邊疆匪患不斷,此次竟然又被倭寇佔了一座城池,桃渚失陷,東部門戶洞開,附近百姓必將陷於水火,我身為王爺,雖無直接守土安民之責,然抵禦外侮,每個大唐子民都責無旁貸。」說道這,他目光如炬,直視唐川問道:「你對登陸的這批倭寇比較熟悉,正好趁這個時候跟本王與兩位師傅說一下敵情。」

    唐川臉一紅,應道:「起初小的對這倭寇頗為輕視,可是真正交鋒過後才知道他們是多麼的強悍。城中倭寇總計三千人左右,首領應該是一個叫川口的人,那人刀法凌厲,對相馬之術還頗為精通,竟然從田地裡找出了一匹千里馬來。手下的嘍囉悍不畏死,喜歡殺人放火,強姦民婦,是一群喪心病狂、血腥殘暴的惡徒。」

    「依兩位師傅之見,我們該怎麼攻城呢?」臨安王聽完唐川的敘述,偏過頭去向左邊請教,眼光放在了宋濂的臉上。

    宋濂輕捋長鬚,思量一番,還未答話,只聽身旁於由搖頭晃腦地搶先說道:「依我之見,殿下應當派兵先將此城圍困,待倭寇糧草用盡,再行攻城似乎比較穩妥。」

    唐川暗道:「這人果然是個豬腦子,愚不可及、妄談兵事,就連我都知道『十則圍之,倍則分之』的道理,三千多人去圍人家三千多人的城,你怎麼能保證人家不主動出擊集合兵力打你一路?這麼分兵,不被人家各個擊破才怪!」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臨安王,見他也是眉頭微皺,顯然也是不太以為然。唐川不禁要佩服他的見識和涵養,他對兩位師傅的態度始終頗為恭謹,唐川還以為他們有什麼過人之處,沒想到只是個腐儒而已,他雖已看出這於由妄言兵事,卻還是可以隱忍不發,從這裡可以看出,臨安王還真是尊師敬道啊!

    宋濂看了一眼唐川,發現他臉上陰晴不定的,還以為他有什麼好辦法,淡淡地問道:「這位小友似乎對情況比較熟悉,依足下之見呢?」

    唐川沒想到這宋濂竟然會先向自己這個大頭兵請教,登時對他有了一絲好感,覺得這兩個師傅之中,至少還有一個懂點事理的。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啊,這位宋師傅還不錯!

    「小的以為,於師傅這條計策有待商榷,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我方與敵方兵力想若,想要將城攻下,就算是實力相當,難度也是不小,於師傅的計策顯然是想要減少傷亡,卻不知這樣一來,傷亡只會更大,兵力分散就容易被各個擊破。不過小的兵法粗淺,尚無完備之策,不敢擅言。」他雖然也沒什麼好辦法,卻把於由的計策狠狠地批駁了一番。說到兵法處,他也學著於由的模樣開始搖頭晃腦,逗得在一旁傻坐著的小英掩嘴偷笑。

    他瞅了於由一眼,心道:「哼,老子雖然不學無術,卻比你這種『飽學』之士要明白事理得多,亂出餿主意,這不是讓將士們白白送死麼?腐儒誤國,古人誠不欺我。」

    正在這時,帳外亂聲四起,一片罵聲,坐在外側的於由正要出去探看,只見一個領兵將軍突然掀簾而入,動作頗為粗魯,唐川認得他是昨日鄙視過自己的先鋒大將。

    只見他對臨安王叫道:「王爺,倭寇在城上鼓噪,並且有一隊倭寇喝醉了酒大開城門出城叫罵,屬下請求夜戰!定然一戰使倭寇不敢小視我大唐軍威!」

    唐川一聽這話,心中登時恍然,原來是個大老粗,難怪王爺沒叫他來議事。

    臨安王淡淡地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記住,沒我的命令不要出戰,先把軍心穩住,等本王定下計策,再行攻城不遲。」

    那將軍聞言嚷道:「王爺,都到這個節骨眼上還定什麼計策,就讓屬下率領將士們直接攻城就完了,屬下保證,一個時辰之內攻上城樓,兩個時辰之內結束戰鬥!」

    臨安王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再說了,先下去吧。」

    「這……哎!」那校尉本想據理力爭,可是又怕得罪了王爺,只得悻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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