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反勝為敗
五日後武泉,拓跋力微站在這片新歸屬自己的大草原上,豪氣萬丈,發表了一番振奮人心的演講。這地盤大了說話的底氣就足,明明是一次痛打落水狗下流舉動,竟給他冠以替天行道、弔民伐罪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講起來振振有辭,說出來頭頭是道。眾部落聽了之後豪氣干雲,嗷嗷亂叫,跨著馬衝了出去。
這邊軻比能聽說拓跋力微糾集雲中以西數十個小部落來打自己,也不含糊,點著精兵強將應戰,雙方在離彈汗山約三百餘里的大草原上擺開陣勢,真刀真槍的打了一仗。拓跋力微轄下眾部落經過戰前動員,士氣空前高漲。拓跋力微令旗一揮,大叫:「衝啊!」負責打頭陣的兩萬鐵騎衝了過去,高呼酣戰。軻比能部一敗再敗,士氣低落,全軍將士都無心戀戰,擺稀擺怠。一見拓跋部衝到,一齊向後轉,齊步跑,軻比能部登時陣腳大亂。
軻比能沒想到自家兵士甫一接戰就跑了大半,拔出彎刀,大聲彈壓,並砍死幾個向後退的短小鬼,原先殺了個把人,軍隊就不會向後退,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次殺了人之後跑得人更加多了,開始還只是三三兩兩,後來就成群結隊。
拓跋力微大喜,親執鼓槌,將自己面前的那面鼓敲得彭彭亂響,其他擊鼓將士也是卯足了勁,援枹連擊,拓跋部陣中鼓聲雷震,拓跋部眾聽了鼓聲,精神大振,玩了命的狠殺。軻比能部再也支持不住,敗下陣來。
軻比能搖頭歎氣,親率精兵殿後,緩緩東退。
拓跋力微率軍追了三十里,恐有埋伏,不敢再追,奏凱而還。
中軍大帳內,竇賓等部大人興高采烈,解著牛羊馬匹,前來獻功。
竇賓見拓跋力微平靜如常,從他的臉上,既讀不到高興,也讀不到沮喪,有些大惑不解,道:「大人,我們勝了一陣,這可是件大喜事,您怎麼不高興?」
拓跋力微道:「他們中原漢人有一句話叫:『為將之道,不以勝為喜,不以敗為憂。』我們是勝了一陣,可不能因此麻痺大意,放鬆警惕。軻比能可是草原上最令人心驚膽顫的一隻狼,不是那麼好鬥的。我料他輸了一陣,定然很不甘心,今夜一定會率軍夜襲。我們且不忙慶功,坐下來商量商量該如何應對,以免倉促之間吃了大虧。」
竇賓捋了捋鬍須,道:「勝不驕,敗不餒,我果然沒看錯你。你就下令吧,我都聽你的。」
竇賓的兩個兒子其時也在座,聽他我對拓跋力微這個女婿比自己親生兒子還要親,心中不忿,惡狠狠的瞪了拓跋力微一眼。
當時帳中聚了不少了人,那兩個不開眼的傢伙又貓在角落裡,拓跋力微沒留意到他們神色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他笑對竇賓說道:「你太客氣了,我打算分部眾為十一隊,一隊屯於大寨虛張聲勢,餘眾十面埋伏,諸位以為如何?」
鮮卑族開化未久,族民大多頭腦簡單而四肢發達。大草原上部落林立,生存環境十分惡劣,長期走暴力路線,這頭腦便愈發簡單,四肢愈發發達。現在跟著拓跋力微混的這些個部落首領不是靠繼承上台的二世祖,就是靠打打殺殺,弱肉強食起家的暴力男,和他們談論草原上哪家姑娘最漂亮,那他們一准一邊流著哈拉子一邊聊得口沫橫飛。可要是和他聊什麼政治兵法,那他們一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大叫沒興趣。果不其然,拓跋力微這問話剛一出口,諸部首領一齊叫道:「好計,好計,您下命令吧,我們都聽你的。」其實他們不是真的沒意見而是一討論這種問題就犯困,實在不想再繼續進行下去了。
既然大伙都不想就此問題展開深入討論,那決意很快就形成了,拓跋力微的提議沒受到任何阻撓,很快就全票通過。這樣會議和未央前殿那有如趕集的軍議會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樣的首領當的當真有成就感。
會議結束後,各族首領回去傳達會議精神,頭腦簡單也有頭腦簡單的好處,想的事情少,爭論也就少,辦事效率也就十分的高,很快幾十個小部落,分成十一隊,竇賓領著其中一部守家,其餘十路人馬,各自佔據有力地形,分散埋伏。
這邊軻比能不知道拓跋力微這個鮮卑人的韓信把自己當成了項羽,給自己來了一出十面埋伏。他剛輸了一陣心裡不服,心想拓跋力微大勝一陣,晚上一定要開慶功會,眾部落首領都是酒鬼,一定會喝得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既便拓跋力微有準備,但只要他不在,其餘的人都擋不住的精銳鐵騎,這勝算還是很高的,值得賭上一把,一洗頹勢。他輸紅了眼,也沒有仔細考慮這個想法有何破綻就點起軍馬興沖沖的去了。
當夜三更將近,軻比能欺近大寨,果見帳中燈火通明,喧嘩吵鬧之聲不絕於耳,顯是拓跋力微大勝之後正在擺宴慶功。
軻比能嘿嘿冷笑,道:「樂吧,樂吧,一會我看你怎麼哭!」手中彎刀前提,叫道:「弟兄們衝啊,哪位活捉拓跋力微,他的兩個女人及成千上萬的牛羊就都是那個勇士的了!」
重賞之下眾人個個勇字當頭,嗷嗷叫喚,衝殺上前。
軻比能部突入大寨,僅遇到了零星抵抗,沒兩下就衝到了中軍大帳前。軻比能見拓跋部如此不堪一擊,暗暗生疑,心裡正在犯嘀咕。突然四邊火光大起,喊聲並舉,拓跋力微指揮大軍,分從四面八方殺來。竇賓招呼寨中精銳,從暗處突了出來。軻比能只因犯錯一步,就被人當成了餃子餡。
軻比能部不意敵軍大至,驚慌失措,陣腳大亂。拓跋力微乘熱打鐵指揮軍士高歌猛進,戰鬥只進行了一頓飯的功夫,軻比能部支持不住,四散逃命,軻比能領著敗殘兵馬,左衝右突,前遮後擋,費了老大勁,這才突出重圍,往東去了。
行不里許,斜刺裡突然殺出了兩路人馬,將隊伍截成三斷。
軻比能本就是殘刻少恩之人,自然不會和部眾同生共死,撇下他們帶頭逃命。
隊伍本就截成了三斷,這一沒了頭,登時散了個乾淨。
軻比能策馬再荒原上跑了十餘里,總算是活蹦亂跳的回到了大寨,途中他雖然遇到了幾股伏兵,但都被他或耍陰謀使詭計,或恃勇硬殺,輕鬆搞定,只是胳膊,胸口掛了點彩,略顯美中不足。
雖然活著到了寨子,可是他卻一點也樂不起來,原來拓跋部的大軍正與寨中守軍展開激戰,喊殺聲陣動天地。
軻比能怒火萬丈,大吼著衝了上去,逕取對方主將,交馬只一合,對方主將胸口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翻身落馬。寨中守將已快堅持不下去了,見敵將落馬,精神大振,大叫大喊,衝了出來。拓跋部見不是頭,放棄原定計劃,撇下敵寨,怏怏回營。
軻比能雖小勝一場,但總得來說還是輸了,不敢窮追,率師拔寨齊起,退後三十里下寨,休整隊伍,招攬部眾。
拓跋力微見又勝了一陣,這臉上才有了笑容,在帳中擺宴慶功。當然他還沒有被勝利沖昏頭腦,雖然擺宴慶功,其是外鬆內緊,防患十分嚴密。可這一次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了,軻比能傷重難治,不好好養上幾天,又怎敢出來活動?眾首領連打了兩個大勝仗,都十分高興,敞開肚皮喝,一直喝到了天亮,也沒見敵人來搗亂。
十天後拓跋力微休整完畢,揮師東進,軻比能阻止起第二道防線頑強抵抗,戰鬥進行的異常慘烈,寸土必爭,經過一番殊死搏鬥,軻比能部不敵拓跋部,又敗下陣來。
接下來又進了數場戰鬥,不過規模聲勢都大不如前了。軻比能失去了無敵的光環,忽然變得十分脆弱,不堪一擊,連戰連北,一退再退,終於退到了老巢彈汗山。為這個老巢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依山傍水,易守難攻,內中存有大量糧食,足支數年,可是那麼容易就被打下來的。
拓跋力微得理不饒人,率大軍直逼山下立寨。這時他勝了好幾場,也有些輕飄飄,暈乎乎,說話的聲調也變了,多了幾分頤指氣使,少了幾分謙恭禮讓。他的夫人楊瑛倒是個漢人,知道啥叫滿朝損,謙受益,只可惜也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認定他丈夫百戰無敵,軻比能指日可滅,見拓跋力微跋扈起來,不但不善言規勸,反而推波助瀾,她這個深明大義的人尚且如此,底下那些人大老粗更是狂得可以,無法無天。其時全軍上下,都沉浸勝利的喜悅中,殊不知失敗的陰雲正悄悄的靠近。
這晚酉時剛過,竇賓的兩個兒子正在自己的大帳裡喝悶酒。
哥哥竇虎端起酒碗,兩眼盯著酒水發了一會呆,道:「再這樣下去,這部落早晚要落到拓跋力微那小子手裡!」
弟弟竇豹喝了一口酒,叫道:「還早晚,這部落現在已經是這小子的了。我一看著爹爹對這小子言聽計從,卑恭屈膝的樣,就覺得來氣!」
竇虎大口的喝了一口,道:「誰說不是呢!」
竇豹眼珠一轉,道:「大哥,這部落裡女人牛羊將來可都是屬於您的,現在來個拓跋力微,爹爹百年之後,這些東西可都是拓跋力微的私有財產了,你不但什麼撈不到,還要聽命於他,這可有多窩囊啊。」
竇虎喝了一口酒,道:「想取代我,沒那麼容易!」說著將酒碗擲在地下,摔了個粉碎。那酒碗要是有靈的話,一定會說:「你們生氣就生氣,為什麼總要拿我們來出氣……」
竇豹道:「依我看,不如反他娘的!大了不魚死網破,省得受這窩囊氣。」
竇虎雙眼放光,道:「就是,反了!真他娘受夠了!」想了想覺得不對勁,道:「可是爹爹全力支持拓跋力微,其他幾個部落又都聽他的,就我們兩個這點力量,如何能動他分豪?」
竇豹道:「這倒傷腦袋……好在來日方長,咱們慢慢想,這辦法總是會有的。」
突然聽見帳外一聲怪笑,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原來兩位正為此事犯愁啊!」
竇虎驚得酒意全無,叫道:「誰!」
守帳軍士大呼小叫,衝了上去。
只聽那人在帳外叫道:「別誤會,別誤會,我是來給兩位送主意來的。」
竇虎叫道:「分明是軻比能的探子,別和他廢話,拖下去斬了!」
竇豹抬手道:「且慢。讓他進去。」
竇虎明白的弟弟的意思道:「嗯,讓他進來吧。」
兩名兵士押著那細作走進大帳。
竇虎擺了擺手,左右退下。竇豹說道:「你到底是誰,來這做什麼?」
那人道:「我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是我是來救你們兩位的。」
竇虎道:「救我們?我們既沒災也沒病,為什麼要你來救,再說你有那本事麼?」
那人笑道:「現在除了我怕是再沒有人能救兩位的性命了。」
竇豹道:「好大的口氣,你且說說,我們有何危難要你來搭救?」
那人道:「令尊受了拓跋力微那小子的盅惑,只聽他的話,對兩位卻愛理不理,這可不是好兆頭。他日令尊仙逝,這部落可就全歸拓跋力微。兩位可是沒鹿回部的正式接班人,拓跋力微接手部落之後,對兩位還會客氣了?到時兩位的下場還用我說麼?」
竇豹心裡咯登一下,嘴硬道:「拓跋力微可是我們的姻親,怎麼會想你說的那樣對付我們?你怕是危言聳聽了吧?」
那人道:「親戚?咱們草原上的人可向來不講究這個,當年匈奴冒頓單于為了當上單于連親爹都不放過,拓跋力微不過娶了你們的妹妹,況且他除了你們的妹妹之外還娶了一個嬌滴滴的漢人公主,他和你們家的關係實在是淡得很,說有就有,說沒有也就沒有。何況你們兩個還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拓跋力微怎麼可能養著你們這兩隻狼,讓你們將來再回過頭來咬他?」
竇虎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說說看,你有什麼好法子,能救我們?」
那人壓低聲音道:「軻比能大人很同情兩位的遭遇,有心幫助兩位……」
竇虎叫道:「你果然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竇豹道:「大哥莫惱,聽他把話說完。」
竇虎道:「他可是軻比能的人!」
竇豹出帳轉了一圈,回來對那人說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們兩兄弟有話說。」
那人識趣的退了出去。
竇豹壓低聲音道:「我們想要除掉拓跋力微,軻比能不是也想要除掉拓跋力微麼。我們力量弱小,而軻比能的力量甚是強大,我們何不和他聯合,共同對付拓跋力微?」
竇虎多活了幾年,考慮的也就深遠些,道:「難道你沒看出這傢伙來這裡是不懷好意?」
竇豹道:「我怎麼沒看出來?他想利用咱們,咱們為什麼就不能利用他呢?」
竇虎點點頭,竇豹接著道:「我們先利用軻比能的力量,裡應外合,滅了拓跋力微。拓跋力微死後,我沒鹿回部最大,大哥理所當然的就成了西部這些個部落的領袖,那時我們號召各部落反抗軻比能,說不準還能把軻比能給滅掉了,滅了軻比能大大哥可就成了整個鮮卑的共主,想當年的檀石槐也不過如此。大哥,你若只是害怕軻比能的人不懷好意,就把他趕了出去,豈不是自斷後路?」
竇虎沒想到和軻比能勾結竟然有這麼多好處,哈哈大笑道:「你說的很對,去把那人叫來吧。」
那人進帳道:「兩位考慮的怎麼樣了?」
竇虎道:「我知道你是來勸我和軻比能聯和的,我這和實在,說話從不繞彎子,咱也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軻比能若要我和合作就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那人道:「哪三個條件?」
竇虎道:「第一,沒鹿回部必須歸我!」
那人道:「令尊現在唯拓跋力微之命是從,就好像他手下的一條狗似的,這樣的人早就不配當沒鹿回部的大人了,大公子年輕有為,一定能把部落治理的井井有條。我家大人一直看好大公子,早就有意擁立您為沒鹿回頭的大人,只不過一直沒有這個機會。現在好啦,只要您和大人合作,除掉拓跋力微,我家大人必聯合其他部落要求令尊將部落首領的位置讓出來,讓您來當。」
竇虎哈哈大笑道:「好!第二,事成之後,我希望軻比能將定襄以西的草原都劃給我。」
這可就是獅子大開口了,那人面有難道:「這……這……定襄以西之地乃是我家大人百戰所得……」
竇虎道:「軻比能若不答應這一條,那就不好意思了,恕我們兩兄弟不能從命,你們另請高明吧。」說著比了個送客的手示。
那人忙道:「別,別,有話好說嘛。」想了一會,一咬牙道:「好,答應你了!」
竇虎道:「這麼大的事你能做得了主麼?」
那人道:「能,我家大人來時吩咐我,只要有利於部落,可以自作主張。」
竇虎道:「很好,第三,消滅了拓跋力微後,他的部落、牛羊還有女人可都得歸我!」
那人恨得牙庠庠的,心道:「和別人聯和卻想著吃獨食,你也太貪了吧。」說道:「這個,我家大人也出了力,總不能一無所獲吧?」
竇虎道:「若沒有我們做幫忙,你家大人別說消滅拓跋力微了,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救了他的性命,他已該感到千恩萬謝了,還想要東西?」
那人想了好一會,很無奈地道:「好吧,這條也答應你們了。」
竇虎很滿意,道:「好,你回去告訴他,我一定和他休戚與共,助他除了拓跋力微。」
三人在帳中又密議了好一會,那人離開大帳,籍著夜色作掩護,回到了彈汗山,見到了軻比能。軻比能問道:「怎麼樣?」
那人將事情簡略一說,軻比能氣得笑了,道:「世上竟有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那人道:「他很貪婪,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一件壞事情。」
軻比能點頭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那人應道:「是。」退了出去,沒走出幾步,就被軻比能叫住,軻比能道:「你差些人手,連夜將竇賓兩個兒子吃裡扒外的消息散步出去,讓拓跋力微知道。」
那人大惑不解,道:「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啊?」
軻比能道:「這你就沒必要知道了,趕緊辦事去吧。」
那人答應了,退了出去。
軻比能來到高阜處,抱著膀子,凝望遠處燈火,一句話也沒有說。
次日一大早,彈汗山下鼓聲雷震,拓跋力微指揮軍馬結成陣勢,準備發起攻擊。
軻比能聽到了鼓聲,沒有躲在龜殼裡負隅頑抗,而是點起軍馬殺將出來,在山下擺開陣勢。
三通鼓罷,雙方佈陣已畢,陣門開處,拓跋力微、軻比能騎著各自愛駒馳出陣來。兩人相隔一箭之地,開始例行公事,說一通廢話。可別小看這一通廢話,它既可以提高己方兵士的士氣,又能打擊對方兵士的士氣,可是古代戰鬥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軻比能雖然狡猾,可總得來說還是一個孔武有力的肌肉男,口才方面自然是敵不過飽讀詩書的拓跋力微,沒兩下就理屈辭窮。他回頭一看,只見屬下官兵聽了拓跋力微的話,有些意動,勃然大怒,大聲招呼罵手出陣。三十名罵手應聲而出,來到長箭射不到之處扯著嗓子開罵,什麼「跟著拓跋力微早晚不得好死」云云,罵到後來眾人辭窮才盡,只得竟揀些污言穢語來罵。軻比能聽了這些罵人言語,很是滿意,連連點頭,意甚嘉許。
嗓門最大的那個傢伙見老大頻頻點頭,知道自己罵得著實精采,心中得意,忘乎所以,出了圈子,來到了弓箭可及的範圍內。拓跋力微驀地張弓搭箭,對準備他的胸口,颼得射去。
那人見羽箭飛來,叫了一聲:「媽……」這「啊」字尚未出來,羽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插進了他的心臟。那人哼也沒哼,向後便倒,這會他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軻比能大怒一揮彎刀道:「殺!」麾下部眾大聲呼喊,衝了上去。
拓跋力微揮軍應戰,兩支軍馬在山腳下的草地上,大開殺戒。但見刀光閃爍,箭如飛蝗,殺聲震天,血肉橫飛。戰鼓聲、喊殺聲,慘叫聲,兵刃交擊聲在彈汗山上空迴響,交織成一曲令人膽寒的樂章。
斗了片時,軻比能見雙方相持不下,怒火中燒,大叫聲中,他高舉彎刀殺入敵陣,逢人就砍,見人就殺。沒過一會這身上就血跡斑斑,當然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屬下將士見他如此英勇士氣大振,大聲呼喝,狂砍亂劈。拓跋部漸漸有些支持不住。
拓跋力微在高處觀戰,見自家軍馬陣腳微亂,眉頭大皺。他正要發號司令,調整佈署,忽然見竇賓拽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走了過來,道:「這兩個畜牲已被我拿下來,大人看著發落吧。」
原來軻比能差人將消息散佈了出去,拓跋力微開始並不相信,認為這是軻比能使得離間計,可他差了一查,得出來的結果著實另他大吃一驚,竇家兄弟果然暗中和軻比能勾結,密謀對自己不利。拓跋力微將竇賓悄悄叫了來,將這事一說,竇賓氣得火冒三丈,當時就要大義滅親,將這兩個吃裡扒外的畜物抓來大卸八塊。拓跋力微見現有的證據還不充分,便勸竇賓忍一時之氣,看看再說。
竇賓聽從了他的建議留心觀察,那兩小子不知事情敗露,仍要照原定計劃拉起隊伍突襲拓跋力微後方,活捉拓跋力微。哪知竇賓早有防備,他們這邊剛一動手,四下埋伏的人馬就擁了上來,將他們捆了個結實。
竇氏兄弟也是第一次當偷雞賊,沒什麼經驗,這雞沒偷成,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這時形勢已容不得他們倔強,雙雙跪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道:「大人,看在妹妹的份上,就饒了我們這一次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竇賓道:「你們這兩個傻瓜,竟天真的以為跟著軻比能會有好日子!做夢!軻比能成事之後,一定會把你們給殺了,這樣才不至於使奸謀敗露!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怎麼生出你們這兩頭畜生!」說著就要拔刀。
拓跋力微忙摁住他,道:「現在正在交鋒,處置他們容易影響軍心士氣,先把他們……」
忽聽見身後一片聲響起:「不好了,大帳起火了!」
拓跋力微大吃一驚,回頭望去,果然大帳附近一股烈焰沖天而起。他知道此時穩定軍心是第一要務,若是引起了全軍恐慌,這場戰鬥可是真輸定了,大叫道:「這不過是守寨軍士無心之失,不久便會撲滅。大伙不必驚慌,再有失驚打怪,妄言妄動者斬!」話音未落,身後塵頭滾滾,一彪軍馬突入陣後,揮刀砍殺。
拓跋力微大驚道:「這不是柯最部麼,怎麼竟打起自己人來了?」
竇賓道:「定是受了軻比能的盅惑,背叛了大人。」
說話間,又有幾個原本靠向拓跋力微的部落忽得反水,打正旗號沖了拓跋力微的陣中,叫著嚷著要活捉拓跋力微。
竇豹得意了,叫道:「拓跋力微,你完蛋了!快把我們放了,我們一開心,說不準會在軻比能面前替你求情,讓他饒了你的狗命!」
竇賓道:「畜生,竟還執迷不悟,我殺了你們!」
這時前方兵士忽見後方有人反水,軍心大亂,四散奔逃,軻比能大喜,領軍跟進,痛打落水狗,拓跋部再也支持不住大敗虧輸,十傷**,余則像沒頭蒼蠅一般,倉皇逃竄。軻比能令眾將分頭進剿,自己領著精銳軍士撞入中軍來尋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見軻比能越來越近,忙阻止竇賓義氣用事,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大人且由他們去吧。」拽著他向南退走。
竇氏兄弟掙脫束縛,笑著來到軻比能面前表功。軻比能叫道:「把這兩個吃裡扒外的傢伙給我拿下!」
竇氏兄弟見不是頭,不等軻比能軍衝上,轉身逃之夭夭。也是天不絕他們,半路上他們遇到了自己的鐵桿粉絲,騙了兩匹馬,向西逃去,雖然他們在逃路途中中了兩箭,可這狗命算是揀了回來了。
拓跋力微率領敗軍退了三十里紮下營寨。軻比能率得勝之軍追了上來,雙方又戰一場,軻比能軍一改往日頹勢,高呼酣鬥,勇悍異常,拓跋力微不是對手,又輸了一陣退後三十里。次日又戰,拓跋力微又輸了,如此一路打,一路敗,一路敗,一路逃。之前取得的勝利果實原封不動的又給了軻比能。很快戰場就由彈汗山變成了武泉,在這個曾經的誓師之地雙方又打了一陣,拓跋部又吃了個大敗仗,損失慘重。拓跋力微知道自己無力回天,歎了一口氣,率著精銳部眾乘夜逃走,驅馳千里,想回自己老家,積蓄力量,東山再起。
一行人逃到離長川不遠的一片草原,正走間,忽見長川方向火光沖天,拓跋力微叫道:「不好,一定是蒲頭部乘我軍遠征,引兵襲我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