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大比之年
賈仁祿所擔任的司空一職在官制改革前屬三公,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無所不統,權職相當於宰相。雖說權力完全被架空,但好歹還有列席朝會的資格。可官制改革後,司空連列席朝會這最後一點權力也被剝奪了,徹底成為身份地位的象徵,就和公、侯、伯、子、男這些爵位一樣,只是個虛銜,一點實際權力也沒有。
當官不能上朝聽政,這對熱衷權勢的人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可對賈仁祿來說不啻於天外福音。按當時規定,朝會在卯時進行,當時的卯時也就是指現在的五點到七點這段時間。既然朝會在卯時舉行,也就是說與會官員比須在凌晨五點之前就要起床,穿戴整齊,趕到宮裡上朝。這樣的上班時間,對極度愛睡懶覺的賈仁祿來說,當真比要了他的命還要難受。這麼多年過來了,他對三國的一切早已適應,唯獨對這一點說什麼也無法適應。於是上朝打瞌睡,對他來說自是家常便飯,在劉備特許下,其他大臣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他這個司空所有權力都被剝奪,連朝也不用上了,想睡到什麼時辰就睡到什麼時辰。賈仁祿知道這個消息後,高興之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和瘋子一樣,又是叫,又是跳,若是陳群就在旁邊,他肯定會抱著他啃上兩口,以表達自己對他的感激之情,至於陳群會不會領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好景不長,賈仁祿才睡了幾天懶覺,還沒睡過癮。劉備覺得了放著這樣一個人才在家裡摟著老婆熱炕頭,屬於嚴重資源浪費,特地給他掛了個「參知政事」的頭銜,讓他以司空參議朝政。當然這個頭銜也不是劉備能想出來的,自是出自陳群手筆。
從此之後賈仁祿又得天不亮就起床,像夢遊一樣來到朝堂,一言不發的渡過一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朝會,跟著又像夢遊一樣回家,吃完早飯後,立馬躺在床上補眠,直到午時方才起來,這日子當真過得苦不堪言。
劉備見他人雖在朝上,可心卻不在朝上,來了和沒來也沒有太大差別。他也知讓賈仁祿這樣一個游手好閒的人天天上朝,是難為他了,於是又一次給他開了綠燈,規定只要沒有什麼大事,他可以不用來上朝。這惡夢般的日子對他來說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其時魏國丟了黃河以北廣大地域,退守青徐,元氣大傷,已無力再向外擴張。曹丕逃到臨淄後不久,便發表了一番重要講話,說了幾句豪言壯語,表示從今而後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群臣見浪子回頭,無不精神大振,翹著盼望他能重新振作,勵經圖治,帶著魏國重新走向昔時輝煌。哪知曹丕這股勁頭只堅持了三天,便又回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老路上去了。本來偏安的王朝歷來都是這樣,越偏越安,安到最後連重新蹶起的力氣都沒有了,終於成了一隻疲軟無力的羔羊,任人宰割。曹丕也是這樣,他吃了幾次大敗仗之後,深悔用兵,只想守住這一畝三分地,風風光光的做他的皇帝,終此一生。不過這個想法雖然懦弱,就當時魏國的形勢來說,倒算是個明智之舉,事實早已證明,國小而窮兵黷武只能是自取滅亡。在這種想法的支配下,曹丕一改過去爭強好勝的性格,治國方針漸趨清靜無為,以民休息。既然無為而治,他啥事也不用管,算是徹底清閒了,終日飲酒作樂,泡妞把妹,只是地方小了,想要找到庸姿俗粉容易,可要找到長相氣質俱佳的上等美人可就難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老百姓也因他無所作為,徹底的閒了下來,發展生產,恢復經濟,日子也比以前好過不少,對他的感激之情,倒也與日俱增。不過相對於他們對漢朝輕徭薄賦仁政的嚮往及對漢朝無堅不催的軍事實力的崇拜,這點好感度自是微不足道的。
吳國這邊,孫權偷雞不成大大的蝕了把米,不費吹灰之力取得了千里之地,又不費吹灰之力的丟了。當真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來得快去的也很快。孫權經此一役,終於大徹大悟,也和曹丕一樣深悔用兵。不過他的國家遠比曹丕要大,窮奢極欲之心也比曹丕要大得多。於是他又和過去一樣,拚命搜刮民脂民膏,來滿足自己日益奢華的生活。老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相繼揭竿而起,竄到深山老林中打游擊。其實這些老百姓也是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孫權卻不可憐他們,將這伙因交不上繁重賦稅,被迫造反的良民統統視為山賊,差得力干將前往剿滅,可是越剿山賊越多,當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孫權整日價忙著調派軍隊圍剿山賊,再沒有多餘精力進取中原了。
就這樣漢、魏、吳三國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三國皇帝都忙著念好這本經,無心向外擴張,老百姓因此過了兩年太平日子。雖然大部分人都因不用打戰而高興萬分。可賈仁祿、張飛、馬超這些個沒戰打就渾身不自在的將領,終日悶悶不樂,這日子當真是過的苦不堪言。
章武六年夏七月,這日卯時劉備和三省六部的幾位官員在未央前殿議事。劉備事先差人通知了賈仁祿。賈仁祿只得拖著疲憊的身軀上朝,跪坐在那裡打磕睡。
今天劉備之所以會叫賈仁祿來,就是有幾件大事想要和他商量,見他如此,搖頭苦笑,道:「仁祿,朕每次在朝堂上見到你,總覺得你像是怎麼睡不夠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賈仁祿心道:「我在現代養成了一個習慣,沒到深夜一兩點,說什麼也睡不著。來到三國後,就算晚上實在沒什麼事可做,也要找些事情來干到三四更天方才睡覺。睡得晚自然就起得晚,哪像你們戌時就熄燈睡覺,卯時自然起得來。」道:「嘿嘿,這個……這個……那個……哪個……臣晚上都顧著這個那個了,沒怎麼睡覺了,所以這時候就有些想睡。」
劉備沉吟半晌,總算明白「這個那個」是什麼意思了,一臉壞笑,道:「你小子這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你肩上可是挑著中興漢室的萬鈞重擔,可要多多保重啊!」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一定,一定。微臣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劉備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要你小子早點睡覺,估計甚難,朕也不強求。今天朕可有幾件大事要和你商量,你可得給朕打起精神。」
賈仁祿嘿嘿一笑,不再說話。劉備道:「鄉試照慣例當在三年前舉行,可那時仁祿正在對鄴城用兵,為了確保此役必勝,舉朝上下全力以赴,轉運糧草,調撥軍隊,增補官吏,忙得是焦頭爛額,實在沒有精力再處理這當子事了。再者其時兵荒馬亂,疆界變遷,也對生員應試造成很大困難,是以朕下旨暫停科舉,具體恢復日期,朕再另行通知。經過兩年休整,大漢國力蒸蒸日上,基業日益穩固,加之天公作美,風調雨順,糧食比年大熟,國庫充盈,糧積如山,百姓安居樂業,軍中士氣高昂。新歸順地域的所有官吏也均已重新委派,當地老百姓也漸漸適應大漢的體制。憑此國力,一統天下已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了,可打天下易而治天下難,孔明曾對朕說過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朕每每思及桓靈亂世,未嘗不痛心疾首。要想治理好國家,賢臣顯得猶為重要。這事不能再拖了,朕打算恢復科舉,茲定於下個月於各州舉行鄉試,朕希望這次多選幾個賢才出來,希望有司用心辦事,不要讓朕失望。」
群臣齊聲應道:「臣等一定努力為國選才,不敢有絲毫懈怠。」
劉備捋了捋鬍須道:「嗯。仁祿,這制度是你提出來的,你這個司空也不能給朕閒著,躲在一旁看笑話。這幾日早朝後你便到中書省議事堂,就此事和孔明、元常等人好好合計合計。朝中文武就屬你鬼點子多,你要有什麼建議想法,也別給朕憋在肚子裡,都提出來,好的咱就用,不好的咱也可以改進。」
賈仁祿一臉郁應道:「是。」心想:「本來早朝後,回去還可以繼續睡懶覺。現在可倒好,出了朝堂還得進議事堂,咱還有啥時間睡懶覺?」
劉備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不再理他,道:「這事就這麼著了。還有一件事,要和諸位商議一下。適才朕說了如今國庫充盈,糧積如山,軍中士氣高昂。一統江山此其時也,當然江南險遠,又有長江天塹,孫氏賴以抗衡中國,不服王化,至今以歷三世,一時倒也難以平定,可以先放一放。曹丕篡漢自立,其罪莫大,不可不討。如今他竄身青徐,若任由他坐大,後患無窮。朕打算先平魏國,再徐圖滅吳。日前朕與和孔明、元常等人合計過了,他們也都認為該當如此,這事不用再議了。當初魏國將豫州淮南之地割給吳國,表面上是著大笨旗,喪權辱國,可現在看來卻是一著妙著,當時出這個主意的也不知道是誰,當真聰明的緊。豫州淮南之地,既割給東吳,如何防守,便由東吳去操心了,而原選防守兩地的近二十萬魏兵,則被曹丕用來重點防守下邳及歷城二城,扼我進兵之路。這該如何滅魏尚費躊躇,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底下群臣面面相覷,一言不發。
劉備道:「仁祿,你怎麼看?」
賈仁祿道:「青州之險可以說盡在歷城,歷城北有濟水,南有泰山,一夫當之,萬夫莫開。而下邳是徐州衝要,皇上曾任徐州牧,對那裡自是十分熟悉,不用臣在浪費口水了。如今曹丕集中優勢兵力守此二城,可謂萬無一失,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劉備道:「嗯,朕也知此事甚難,所以才來問你。不過要你馬上就想出破解之道,也是強人所難。嗯,朕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想。」
賈仁祿囁嚅道:「三天?」
劉備笑道:「怎麼,你嫌三天太多,那就一天好了。」
賈仁祿一臉鬱悶,道:「不多,不多,還是三天好了。不過這事臣要集中精神,這中書省議事堂……」
劉備笑道:「就你滑頭。中書省議事堂你暫時不用去了,等想到主意再說。」
賈仁祿跪倒磕頭,道:「臣遵旨,皇上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劉備哈哈大笑,道:「還有一件事,也得由你來拿主意。」
賈仁祿臉上愁雲慘淡,眉著緊鎖,暗罵:「今天的屁事怎麼這麼多?」說道:「哦,是什麼事呢?」
劉備道:「是這樣的。原先強大的鮮卑早已無昔日輝煌,內部分裂,大起內訌。其他部落也就罷了,軻比能和步度根這兩個部族各不相下,相互間大小戰事不斷。」
「軻比能出身低賤,本來不配做首領,不過他為人勇健,斷法平端,不貪財物,深得部眾愛戴,部眾共同推舉他為大人。他所領部落原先也不甚強大,只因鄰近幽州,袁曹爭鋒時,不少中原百姓為避戰禍逃往軻比能所部,帶去冶鐵鍛造等先進技術及文化知識,軻比能所部學會如何製造兵器鎧盾,如何用旌旗鼓節等物步署軍隊,發號司令,戰鬥力大大提高。所向皆捷,接連吞併附近不少小部落,逐漸成為鮮卑諸部中最強大的一支。」
「而檀石槐後人,鮮卑名義上的首領步度根為人懦弱,御下無方,阿護親黨,斷法不平,部落日漸衰微。他麾下諸部大人不滿他所作所為,紛紛背叛,率部眾歸屬軻比能。軻比能得了這些部落,實力大增。他雄心勃勃,想要像檀石槐那樣統一鮮卑諸部,於是主動出擊,攻打步度根。幾場大戰打下來,步度根屢戰屢敗,眾叛親離,領地丟失大半。如今他率殘部退保陰山南麓盛樂,並遣使進京,納貢稱臣,希望大漢能夠派兵助他消滅軻比能。就在步度根表上稱臣的同時,軻比能也上表稱臣,提出的要求和步度根差不太多,他希望大漢派兵助他們打敗步度根。兩部使臣同一天到達,所提要求又是如出一轍,朕心裡好生為難,不知是否該插手異族紛爭,又不知到底該幫誰?仁祿,你替朕拿個主意吧。」
賈仁祿不假思索,道:「肯定不能幫軻比能。」
劉備道:「哦,那就幫步度根?」
賈仁祿道:「皇上好像和大臣們商量過了吧,不知他們是如何看的?」
劉備搖頭苦笑,道:「那日朕就此事和眾文武商議。眾人各執一詞,爭論不休,到散朝時兀自沒個結果。那些話朕不想再重複了,你們自己說說吧。」
鍾繇道:「鮮卑強盛之時,常與匈奴狼狽為奸,興師入寇,搶奪財物,殺掠人民。邊境狼煙四起,殆無寧歲。今天幸鮮卑分裂,軻比能、步度根自相攻殺,此大漢之幸,萬民之幸。臣以為不救為當。」
鍾繇話剛出口,底下便有不少大臣,低聲附和。劉備緩緩點了點頭。
諸葛亮道:「倘若步度根為軻比能所並,軻比能內無禍患,必向外擴張,入侵中原,這對大漢來說又何幸之有?」
這話十分有道理,劉備不得不然,又點了點頭。
鍾元常道:「步度根雖屢戰屢敗,但陰山南麓地形險要,匈奴因之發跡,步度根據有此間,依險固守,勝負還未可知。如今雙方勢均力敵,我若是插手,不管幫哪一方,這平衡都將徹底打破,到那時不管步度根還是軻比能,總有一方要統一鮮卑,入寇中原。以其如此,還不如體任自然,讓他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我既不用勞師動眾,又可坐視鮮卑滅亡,豈不兩全其美?」
這話聽起來也是十分有理,劉備又點點頭。
陳群道:「臣認為元常之言甚善,皇上可許兩部以必救,以安其心,挑其內鬥,坐觀成敗。」
諸葛亮道:「皇上,步度根與軻比能內鬥數年,勢不相下,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一但一部滅了另外一部接下來要遭殃的可就是我大漢了。」
鍾繇道:「倘若兩敗俱傷呢?孔明說的情況不就不會出現了麼?」
劉備大聲叫道:「夠了!」
群臣立即噤聲,玉階下寂然無聲,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劉備苦笑道:「仁祿啊,你也聽見了吧。那天更熱鬧,翼德回京述職,碰巧遇到這檔子事,當即向朕請纓,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將兩個部落都給滅了,不然就不回來見朕。只可惜你沒來,不然可有的瞧了。除了翼德的謬論之外,孔明,元常的話朕都覺得有理,心中委實難以抉擇,不知你怎麼看?」
賈仁祿道:「鮮卑和匈奴一樣,天生就是中山狼,殘忍無親,唯利是圖,忘恩負義,那可是萬萬救不得的。救了他們,日後他們養好了傷,肯定會對救命恩人下手的。」
鍾繇點點頭,道:「仁祿之言甚和我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請皇上萬萬不可發兵相救。」
諸葛亮皺起眉頭,正要說話,賈仁祿搶先道:「可若是不救,任由兩方自相兼併,若是其中一方並了另一方,以鮮卑人喜歡擴張的性格,還是會來和大漢過不去的。」
鍾繇皺眉道:「仁祿,依你之見,救和不救都不對?」
賈仁祿點點頭,道:「正是,步度根退守盛樂,情見事竭,走投無路,若不救必為軻比能所滅,所以主張不救的不對。步度根和軻比能都是狼,咱們可是人,就算再不濟,也不能自甘下流,和一群狼咬在一起,那咱們不也成了狼了麼?因此主張救的也不對。」
劉備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賈仁祿道:「皇上難道忘了匈奴了麼?和我們相比,他們更加不願看到鮮卑強大。原先匈奴強大時,鮮卑人是他們的奴役,受盡他們的折磨虐待,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鮮卑人強大之後,將匈奴人世代居住的陰山、祁連山一帶肥美草原據為己有,住在那裡的匈奴人不是被同化為鮮卑人,就是被趕了出去。現在的南部匈奴就是因為幹不過鮮卑人,才背井離鄉,跑到并州西北部那塊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地方住了下來。有了這一層關係,雙方仇深似海。倘若軻比能滅了步度根,第一個要消滅的就是匈奴,第二個才輪到咱們。因此匈奴人肯定不會讓軻比能統得逞,想盡辦法也要搞破壞。咱們正可以就其勢而用之。讓度遼將軍李嚴挑撥離間,栽贓嫁禍,激化匈奴單于和軻比能之間矛盾,迫使匈奴和步度根站在同一條戰壕裡。這樣一來步度根有了匈奴的支持,便有和軻比能一拼的實力,這戰可就有的打了。二來匈奴、鮮卑都是狼,讓他們咬在一起,不管死了誰,咱們也不會心疼。」
劉備哈哈大笑,道:「這借刀殺人可真是被你用絕了。哈哈。看在你今天出了個好主意了份上,朕准你提前退朝。下面的事,沒有你也可以解決,滾你的吧。」
賈仁祿跪倒磕頭,大聲叫道:「謝主隆恩。」站起身來,正要依言滾蛋,忽然想到:「孔明這麼聰明,不可能連這個都想不到,他為什麼不說。」不由得向諸葛亮望了一眼,只見他愁眉緊鎖,問道:「孔明先生,難道你認為我的主意不好麼?」
劉備向諸葛亮望去,問道:「孫明,你有何高見?」
諸葛亮笑道:「沒什麼,臣剛才在想科舉制的一些事情,不覺出神,讓仁祿誤會了。」
劉備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仁祿,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
賈仁祿向諸葛亮瞧了幾眼,雙方用眼神交流了千言萬語。賈仁祿知他心裡有話,只是場合不對,不便說出口,便不再問了,倒退數步,轉身離去。
回到家裡,幾位夫人迎了出來,見他一臉不樂,都是心中一凜,貂嬋問道:「怎麼了,上朝時還好好的,回來怎的就不開心了?」
賈仁祿歎道:「好日子過到頭了。」
祝融道:「怎麼?難道真是你功勞太高了,皇上害怕你搶了他的位子,找茬治你的罪?」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狡兔尚未死盡,他怎麼可能把我這頭走狗烹了下酒吃?」
甄宓笑道:「我想也不能。如今皇上正要仰仗他攻滅魏國,斷不會輕易開罪他。準是皇上要他想個平定魏國的法子出來,他沒有懶覺可以睡了,才在我們這裡發牢騷。」
賈仁祿吃了一驚,向甄宓上下打量,道:「難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我想什麼你全知道?」
甄宓啐了他一口,道:「呸,我怎麼會是那麼噁心的東西?」
貂嬋笑道:「就是,你見過這麼漂亮的蛔蟲麼?我看啊,她就是隻狐狸精,善於窺測他人心思。」
甄宓面含薄怒道:「好啊,才三天不打,是不是皮又癢了?看我怎麼泡製你。」衝將上前,提起粉拳就往她的胸上手上亂錘一氣。其餘幾位夫人也加入戰團,分成同盟協約兩派,一場小型世界大戰就在賈府上演,霎時間眾女唧唧喳喳,嘻嘻哈哈,亂錘亂打,亂踢亂扭,亂作一團。賈仁祿本著大吃豆腐的目的上前解勸,哪知豆腐還沒吃著,一個射閃不及,右眼中了祝融一粉拳,腫起老高。幾位夫人見賈仁祿受傷,這才停了下來,圍在他身邊,又是上藥,又是按摩,一場風波就是消無無形。
上完了藥,幾位夫人正要繼續嬉鬧,賈仁祿忽地想起一件事,對甄宓說道:「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把鮮卑二部如何紛爭及自己如何出了個借刀殺人的主意對她說了,甄宓沉吟半晌道:「你這個主意雖好,卻不可能實現。」
賈仁祿急道:「為什麼不可能實現?」
甄宓道:「劉貴妃是哪裡人,你難道忘了?」
賈仁祿一拍腦門,道:「我怎麼把她給忘了,她是單于義女,決不會讓匈奴捲入鮮卑內部的混殺之中。」想了一會,道:「不管了,主意我是出了,用不用可是劉備的事了。」
劉備給賈仁祿三天時間,賈仁祿當然充分利用,前兩天他連朝也不上,摟著幾位夫人聽歌看曲,享盡人間艷福,到了第三天下午,方才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打坐用功,直想到了深更半夜,還是一點主意也沒有,忽的靈光一動,心中大喜,嚎的一聲叫了出來,有如夜半狼啼,將睡得正香的小賈睿等小子輩吵醒,大聲啼哭。賈仁祿也不睡覺,挨到天亮興沖沖的上朝,劉備一見到他,立即宣佈退朝,將他召入宣室殿,屏退左右,密議一陣,賈仁祿施施然離去。
其實恢復科舉考試的詔書早在年初就下發去了,此時東至遼西,西至敦煌,南至永昌,北至右北平,這消息已傳到大漢廣袤數千里疆域的每一個角落。那些飽受十年寒窗之苦的莘莘學子們聽到了這個消息,腦海中似乎出現了一個畫面,自己披紅掛綵,策著高頭大馬遊走在長安大街上,兩旁人潮洶湧,萬眾矚目,歡呼聲震耳欲聾。萬千美少女,擁在道旁,兩眼直勾勾的瞧著自己,意亂情迷,嘴裡燕語泥喃,輕輕地喊著自己的名字。想到這裡不由得血脈賁張,熱血沸騰,來不及說什麼豪言壯語,抄起書本,帶齊筆墨紙硯等文房必用之物,胡亂將破衣爛衫,包成一包,找隔壁大媽大嬸借了幾慣盤纏,大叫一聲:「顏如玉、黃金屋,我來了!」跨上劣馬向各州治所衝去。
七月到八月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彈指即過,章武六年秋八月鄉試在各州治所順利進行。由於有了前一次科舉的經驗,考場佈置依舊嚴密異常,使得那些妄圖混水摸魚的學子們縛手縛腳,只得硬著頭皮提筆作答,至於是不是答非所問,以不是他們關心的了,他們此時只想把卷子塗滿,要知道交一張白捲上去,解元可就沒自己什麼事了,好歹把卷子塗滿,萬一天可憐見,自己將所有的題目都蒙對了,這解元說不定就手到擒來。不過林中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學子中還是有些膽大包天之徒,妄圖行險僥倖,或夾著幾張字條,或在衣衫上抄滿了四書五經,踱進考場。他們哪裡知道這些早就是賈仁祿玩剩下的了,對付起來自然得心應手,這些人連考場都沒進去,便被箅了出來,帶著副大枷站在考場門口示眾,以儆傚尤。這些人看著眾學子對自己指指點點,羞愧欲死,心裡發誓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將來一定要出人投頭,至於這個誓言管不管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考試很快結束,這次不像上一次那麼急,過了十餘日方才統計出結果,各地解員應運而生,豫州解元是鄧艾,兗州解元是王基,揚州解元是王祥,并州解元是王昶。雍州解元是因年齡未到,改了歲數混到考場中體驗生活的姜維,其次是石苞。考官都知道這兩位出自賈府,只是小了幾歲,無傷大雅,何況他們又沒有作弊,憑真本事角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賈仁祿對他們的這種胡鬧的行逕自是大大的頭痛,不過生米既然作成熟飯,且他們的成績都還不錯,賈仁祿也不好說什麼,厲聲斥責幾句,也就不了了之。幾位夫人見他們如此了得,更是對他們呵護倍至。益州的解元是郭攸之。其餘諸州解元也都有人,只不過其名不如這幾個這麼出名,左右不過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也就不一一表述了。
劉備欲借用匈奴來平息鮮卑內部紛爭的詭計,果然被劉貴妃拐彎抹角打聽到了。那日她特地來到劉備跟前,也不說話,幾滴眼淚一掉。劉備心頭一酸,嘴根一軟,便答應不再施行此計,另想主意。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時光飛逝,章武六年很快便過去。會試照規定將於三月份在長安禮部舉行。年一過完,各地舉子便紛紛擁向長安,官道上車馬不息,人潮湧湧,好不熱鬧。
穎川國襄城縣附近有一個小村落,村子西頭住著一戶人家,一貧如洗,僅有茅屋三間,一應生活器具也不齊全,家中人口單薄,只有母子二人。母子倆相依為命,母親為人漿洗衣衫,兒子就替人放牛,以此餬口。可風水總也輪流轉之時,如今這個寒門敝戶可是了不得,豫州解元便出在這戶人家。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歷史上出間道平定蜀國的鄧艾。他為人口吃,說話含糊不清,又是為避戰禍,從外地遷來,不為當地人所喜,本來難有出頭之日。不過賈仁祿提出的這個制度,以筆為媒,張揚自己,不用通過嘴。他雖然口吃,但胸羅萬有,才華橫溢,參加這種考試,自是得心應手,輕輕鬆鬆的拿下了豫州解元。
這本來是件大好事,只要他去長安參加會試,出人頭地,封侯拜相,自是不在話下。可是他家實在太窮了,這次去許安城參加鄉試的錢還是他千辛萬苦湊來的,欠了他人一屁股債,至今還沒還上。長安可比安城遠多了,又是大都會,住宿什麼的要花的錢更多,是以他明知試期日近,卻仍像沒事人似的,替人放牛,一句也不提上長安的事。
鄧母自然知道兒子心裡是怎麼想的,不由得暗暗焦急,可是這差旅費對他們這個小戶人家來說,就是天文數字,實在沒法子湊到。這日她再也忍不住了,問鄧艾道:「艾兒,娘聽說會試之期已近,你怎麼不去長安?」
鄧艾道:「娘你最近身體不適,沒人服侍怎麼成?反正三年後又有會試,那時再去也不為遲。」
鄧母緩緩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沒什麼事了,吃了飯早點歇著,明天一早好給人放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