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向春香的屍體瞧了一眼,微微冷笑,心道「你雖然看出破綻,想對人家說我不是何三,可是老子料到你們不肯痛痛快快的去見閻王,一定會大呼小叫,胡亂咋呼,事先吩咐宮中侍衛。只待老子一聲令下,就亂矛齊出,把你們捅成馬蜂窩,哈哈!」對侍衛隊長說道:「你們在這裡看著,我去請示皇上,這屍體該如何處置。」
侍衛隊長應道:「是。」
賈仁祿轉身而出,這一次他走得是正門。守在台階前的侍衛都已出府禦敵,府中婢僕聽聞喊殺聲,或嚇得逃之夭夭,或躲在被窩裡全身不住亂抖,階前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他打開大門,火光中只見無數兵馬東一堆,西一堆,各挺兵器,相互斫殺。喊殺聲,慘叫聲,羽箭破空之聲,兵刃交擊之聲此起彼伏。地下橫七豎八地躺著死屍,越堆越高。青石板上,樹幹上,圍牆上,刻下不少兵刃砍斬的印記,到處濺滿了血漬,可見這一場戰鬥實是慘烈異常。
賈仁祿只瞧得熱血沸騰,雙目含淚。只為幾家人爭帝王,這許多大好青年屍橫疆場,血染山河,這一切到底值不值?他也曾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卻始終答不上來。這些年來自己為了劉備上位,出奇用謀,一場大戰下來死傷數以萬計,雙手實是沾滿了鮮血。按理說他殺了這許多人,他們的父母妻兒定是恨之入骨,可奇怪的是,他的帥字旗到處,眾百姓燒香跪拜,稱頌不已,看他們的樣子並非有人用刀槍架在他們脖子上,被逼無奈,這才來的,感激之情實是出於至誠。他想來想去,總算想到:「劉備為了圖謀帝位,矯情自飾,虛情假意,沽名釣譽,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可他為了搏取仁義之名,對百姓卻著實不錯,且諸葛亮治理國家,法令雖嚴,卻一視同仁,豪強百姓皆是一般,絕不徇私維護,賞罰必信,無惡不懲,無善不顯,上行下效,終使吏不容奸,人懷自厲,道不拾遺,強不侵弱,風化肅然。我領軍攻下一地,當地百姓便納入劉備統治之下,從今往後就可以過上好日子。雖然打戰難免傷亡,但對已飽經憂患的老百姓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是以他們對我感激涕臨。犧牲少數人換來千千萬萬人的幸福,這又算得什麼?郭靖大俠苦心孤詣,死守襄陽數十年,手下誅殺之人,也是數以萬計。可是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宋朝百姓免遭塗炭,因此百姓將其奉為萬家生佛。老子現在雖殺人如麻,但只要能讓普天下老百姓和老子當年一樣,有飯吃,有機挑,有遊戲可玩,有美女可泡,就算雙手沾滿鮮血,就算損壽十年,那又如何?唉,老子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小人物,雖說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場面經歷過不少,但始終不適應,一見到兩軍交鋒,自然而然會起惻隱之心。看來我還真不是一個當大官的料。當年老子看尋秦記時,老覺得項少龍啥都好,就是對敵人太過仁慈,韓闖一再陷害他,被他捉到後還是給放了,龍陽君為了國家利益一次次出賣他,他也絲毫沒起怪責之念,還有雅夫人水性揚花,見異思遷,他也還是苦苦思念於她。連他的死敵,那個叫管什麼的傢伙,雖說二人一見面便要拚個你死我活,可鬥到了最後,項少龍也沒要了他的老命,而是讓他和心上人遠走高飛。沒想到事到臨頭,老子也是下不去手。唉,老子跟他一樣,顧忌良多,都不是做大事的人,隱居才是最好的出路。我早些助劉備統一天下,早些金盆洗手,摟著美媚逛西湖,這樣雙手沾血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過下去了。」
低頭瞧了瞧那雙黑黝黝的大手,心中思如潮湧。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只聽颼地一聲響,一隻羽箭離弦而出,向他的大腦袋飛來。片刻間離他的面門便已不到一尺。賈仁祿大驚抬頭,見亮晃晃的箭頭離自己越來越近,嚇得呆了,一時竟忘了閃避。
驀地裡一桿銀槍橫了過來,將那支長箭撥開,跟著旁邊一股力道飛來,將他拉向一旁。賈仁祿驚魂未定,側頭向旁瞧去,只見他邊上站著的赫然便是趙雲。其時眾兵將早就殺紅了眼,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揮刀亂砍,對週遭的一切早已不加留心。賈仁祿一瞥眼間便已看出其中關竅,拍了拍胸口,道:「你小子又救了老子一命,此間大事一了,老子一定請你好好搓一頓。」
趙雲苦笑道:「軍師每次都這麼說,可是每次都沒請。要想讓你請一次,可是不容易。」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這次一定請,這次一定請。對了,剛才我那婆娘假扮曹夫人和我一起將長樂公的『屍體』抬到石室之中,之後我便匆匆趕到前院主持大局,再沒見到她,怎麼樣,她還好吧。」
趙雲道:「她在地道之中甚是安全,就是一直掛念著你。」
賈仁祿道:「那就好,那就好。好了,假長樂公已經一命嗚呼,真長樂公也已轉移出城,該辦得事都辦妥了。乘著翼德、孟起率兵猛攻四門,魏兵無暇分身之際,大伙全身而退。這裡離皇宮甚近,倘若魏主當機立斷,不顧念自身安危,點擊御林軍馬殺將過來,咱們可全他媽完蛋了。」
趙雲點了點頭,賈仁祿突然大聲叫道:「兀那漢狗,你抓我做什麼?嗯,是想讓我帶路,引你們去搭救長樂公。你們就別癡心妄想了,劉協那兔崽子早就叫我們給捅成馬蜂窩啦,你們這會進去,正好給他收屍,哈哈。」
趙雲吃了一驚,叫道:「什麼,長樂公給你們殺了!」
賈仁祿叫道:「可不!你要不信,我馬上帶你進去,讓你見見他七孔流血的慘樣!告訴你們,趕緊給我滾蛋,要不然你們也和他一個樣!」
賈仁祿嗓門本來就大,這一聲嘶力竭的狂吼,聲聞數里,左近正在激鬥將士至少有半數聽得清清楚楚。甚至不少住在附近正抱著被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百姓也聽得真真切切。
長樂公住在此間已有年餘,雖說他的身份格外保密,但他進來時,附近居民盡數遷出,這是多大的動靜?老百姓不知住在此間的是何方神聖,心中好奇,自然要多方打聽。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曹丕雖刻意隱瞞,但老百姓無孔不入,還是打聽到了不少端倪。本來這種花邊新聞就不需要詳盡明白,只要有那麼一丁點,再經加油添醬,潤色加工,便成了長篇大論。然後一傳十,十傳百,不出數日,便傳得沸沸揚揚,里巷皆聞,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便關在那所豪宅裡的便是前朝皇帝。
曹丕即位以來,倒行逆施,舉動不測,加上鄴城被圍,百姓忍饑挨餓,腹中空空。推本溯源,都是曹丕不是,背地裡無不切齒大罵。獻帝無端被廢,老百姓本就哀其不幸,又加上賈仁祿以德報怨,待敵為友,施捨糧米給城中百姓。老百姓感其恩義,愛屋及烏,對這位在任期間沒多大作為的漢朝皇帝難免推愛,聽說他被囚此間,都有心相助,怎奈長樂公府周圍駐有御林軍馬,戒備森嚴。老百姓說得時候信誓旦旦,唾沫橫飛,胸脯拍得亂響,好像去救長樂公,只要他一個人就足夠了,可一見到亮晃晃的長槍在眼前晃來晃去,又有哪個敢上前送死?只有望牆興歎,在精神上支持他了。
此時賈仁祿大吼大叫,說長樂公已被曹丕下令殺死,還被捅成了馬蜂窩,死相極其恐怖。說話聲音雖說隔得遠了,不甚響亮,但對老百姓來說不亞於半空中打下了一個霹靂,聽了之後,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個想法:「皇上即位時說大漢倒行逆施,虐害百姓,氣數已盡。大魏興利除弊,民心悅服,於是天降祥瑞,當代漢而有天下。可興利除弊,施愛百姓的是當今皇上的老子,關當今皇上甚事?皇上即位以來,大興土木,戰亂頻仍。我們這些小百姓不是被抓去當兵,就是被抓去服徭役,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本來看在他父親的面上,這一切都不用提了。可如今漢軍圍城,旨在救回被困此間的長樂公。皇上不善待他也就罷了,還將他殺了,這一來可闖了大禍啦,漢朝兵將要是知道了,惱羞成怒,還不玩了命的狠殺。唉,昆崗失火,玉石俱焚,只怕此間百姓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眾百姓一想到漢軍攻破城池之後,不分老幼,大肆屠戮,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可怕情景,不由得不寒而慄。他們要是惡貫滿盈,死有餘辜也就罷了。可他們偏偏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卻要陪著罪大惡極的曹丕一塊腦袋搬家,當真是千古奇冤。眾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是惱怒,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又開始破口大罵曹丕的祖宗一十八代。
趙雲揪住賈仁祿的衣領,一把將其提起,道:「長樂公到底死沒死?快說,快說!不然我將你扔到那只石獅子上,砸得你腦袋開花!」說著將他腦袋對準門邊那只石獅子,作勢欲擲。
賈仁祿雖明知他是裝裝樣子,還是嚇了一跳,顫聲道:「你沒看見我衣襟上的血跡,那便是殺長樂公時濺……濺上的。」
趙雲向他的衣襟上瞧了一眼,果見血漬斑斑,聲音哽咽道:「長樂公,長樂公。末將來遲了!」眼中灑下幾行熱淚,定了定神,又道:「既是長樂公已亡,留此無益,弟兄們速速撤退,他日點起大軍,再來為長樂公報仇。」
漢軍兵將高聲叫道:「趙將軍有令,情勢不利,弟兄們速速退走,日後再為長樂公報仇!」陣中旗號一變,向西退卻。魏兵見漢軍陣容嚴整,趙雲親自斷後,執著中郎將何三做擋箭牌,倒也不敢追擊。各人草草清理戰場,在統兵將領帶領下各回民房安歇,包紮傷口。
其時長樂公府的戰鬥雖已結束,鄴城之下,攻城戰仍進行的如火如荼,喊殺聲震天動地。曹丕文無諸葛之智,武無呂布之勇,自不敢臨城指揮,與張飛絕機於兩陣之間。他全身鐵甲披掛,命御林軍馬守住宮中各處要道,帶著郭皇后,躲到御花園中一座四面環水的高台之上,不住發抖,嘴裡顛三倒四,求著各路神仙保佑他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千秋萬載,一統天下。
探事近侍流水價來報:「廣德門無法關閉,已有三千餘人攻入甕城之中,與守軍展開激戰……廄門漢軍的雲梯已經豎起……漢軍猛攻中陽門不下,又有一隊軍馬約萬餘人,趕去增援……漢軍動用霹靂車猛攻建春門,建春門城牆崩塌一角,漢軍蟻附而上,形勢萬分危急……」
曹丕翻著白眼,一股股白色的液體不住的從嘴裡冒了出來,喃喃只道:「朕這個皇帝是當到頭了。朕這個皇帝是當到頭了。」
郭皇后一面取出錦帕拭抹他口邊白沫,一面柔聲安慰,道:「別怕,咱那麼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次也一定也能逢凶化吉。」
這時一近侍匆匆走進殿來,曹丕道:「這次又是什麼壞消息?」揮了揮手,道:「下去吧,朕不想再聽了,都是壞消息,聽得朕心煩意亂。」
那近侍道:「啟稟皇上,這次可是好消息。」
曹丕心中稍喜,道:「哦,是什麼好消息?說來聽聽。」
那近侍道:「攻打長樂公府的敵軍已被府內守衛殺退。」
曹丕喜上眉梢,道:「好樣的,傳旨嘉獎參戰官兵,個個加官進爵。」揮退左右,又問:「人除掉了沒有?」
那近侍道:「當時大隊漢軍猛攻長樂公府。敵軍人多勢眾又勇悍異常,數度殺到府門前。虧得守軍英勇禦敵,浴血奮戰,這才又將其逼退。中郎將何三見形勢危急,當機立斷,令守在府中的侍衛用長矛將長樂公夫婦刺死。」
他沒參與過長樂公府門前漢魏兩軍之戰,對戰鬥的情形一無所知。漢軍如何來襲,魏軍如何應敵等情都是奉命看守長樂公府的將軍差人來對他說的,沒有親眼所見之事,他原不該在曹丕面前瞎扯蛋。只不過那差人匯報情況時,順手塞給他一錠黃金。他心情激動之餘,突然發現那錠黃金竟和水晶球具有同樣效果,當時戰場上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顯現在那錠黃金之上。是以他便在曹丕面前慷慨激昂,口沫橫飛,好像他身臨其境,親眼見到一般。其實攻打長樂公府的漢軍不過五百餘人,而駐守在府前民房的御林將士約有數千,十個打一個若再打不過,可真就沒臉見人了。
曹丕只聽得聳然動容,說道:「以寡敵眾也難為他們了。何三呢?怎麼沒來?」
那近侍道:「何三正要入宮將此事稟報皇上,不料甫出府門,迎面撞上前來營救長樂公夫婦的漢軍將領趙雲。經過一番搏鬥,何三不是趙雲對手,為其所擒。趙雲以死相脅令何三帶路,引他們入府救人。何三寧死不屈……」
曹丕拍手叫道:「好,好,好!朕沒有看錯他,他是可造之才。」
那近侍道:「其時敵軍源源而來,我軍漸漸不支,何三為救大伙性命,大聲叫道長樂公已死。敵軍聽聞長樂公殞名,軍心大亂,士無鬥志,倉皇遁走。統兵王將軍親率將士,銜尾直追,幸陛下洪……」
他看在那錠黃金的份上,賣力為參戰兵將吹牛,正當他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之際,忽聽啪地地一聲大響。那近侍嚇了一跳,愕然瞧去,只見曹丕面色鐵青,說道:「夠了,別再說了!朕來問你,何三確曾大聲高呼長樂公已死?」
那近侍道:「王將軍差來的人是這麼說的。」他見曹丕臉色不對,便不敢把這事硬攬到自己身上,輕輕一句話,便把這個屎盆子原封不動的又扣回到王將軍他老人家的頭上。
曹丕問道:「他可曾說長樂公是怎麼死的?」
那近侍點點頭道:「有,他說長樂公是他派人用長矛刺死的。」
曹丕臉色更加難看,道:「他人呢?」
那近侍道:「趙雲為了讓我軍有所顧忌,逃跑時將他劫作人質,一併擄走了。王將軍正差人跟蹤漢軍,試圖搭救。」
曹丕氣得全身發抖,怒道:「救他個屁!傳下令去,眾將士倘若見到何三,不問情由,立即斬首!」
那近侍莫名其妙,不知何三因何得罪了曹丕,竟致使龍顏大怒,當此之時,他若出言替何三求情,下場定是慘不可言,說道:「臣遵旨。」轉身而出。
曹丕右手微微顫抖道:「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此事唯恐不密,他竟大叫大嚷,生怕他人不知。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此時何三拉下蒙在眼中的黑布,顫顫巍巍的從垃圾堆中爬了下來,滿身竟是果皮爛葉,臭不可聞。原來賈仁祿回到地道之後,便下令將其釋放。何三自以為必死,哪料竟能活命,又是歡喜,又是害怕,心中百感交集。幾名漢軍用黑布蒙住他雙眼,押著他出了地道,隨手將他扔在道旁一個垃圾堆上。
何三辯明方向,向長樂公府走去,沒走出幾步,迎面走來一隊兵士。其時鄴城正遭受漢軍圍攻,為防奸細乘機作亂,巡哨自是比平時嚴密不少。
何三慘遭酷刑,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走起路來頗為吃力,見到自家軍馬,大喜迎上,道:「我是何三,快帶我去見皇上,我有重要軍情稟報。」
當先一人斜著眼瞧著他,冷冷地道:「你就是何三?」
何三道:「正是,我便是何……。」
刷地一聲響,那人抽出刀來,捅入他的小腹。何三哇地一聲,噴了口鮮血,道:「你們為……為……」越說聲音越輕,身子向前一衝,砰地一聲,額頭撞在地下,就此不動了。
那人道:「只怪你老兄太也多嘴,是皇上下旨要殺你的,不關我的事。你要是泉下有知,可別來怪我。」
第三名兵士說道:「他口口聲聲說有重要軍情要稟報皇上,你怎麼也不問問就殺了。」
那人冷冷道:「他若不死,咱們可就要死了。」
第二名兵士道:「哦,郝兄弟何出此言?」
那人道:「你我兄弟負責巡視城中街巷,以防奸細作亂。漢軍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從咱們從眼皮底下溜進城來,攻打長樂公府。到時皇上追查起來,弟兄們的腦袋還能在脖子上坐的安穩麼?」
第三名兵士道:「是極,是極。那該如何是好?」
那人向何三的屍體瞧了一眼,道:「咱們只要將所有罪名推到這小子身上,就說他與漢軍勾結,引大隊漢軍攻打長樂公府。他熟門熟路,要瞞過你我的耳目,招引軍馬進城,也不是件難事。這樣一來,你我的罪名不就洗清了麼?」
眾兵將深以為然,連聲稱是。當下那姓郝的將領將何三的首級割下,命眾人拖走屍體,清掃街道,自己則提著何三的首級,興沖沖的上報有關將領。負責城中防衛的將領乃是杜襲,此時心中也是惴惴,聞言大喜,當即請文官代筆寫了一通奏折,親自面呈曹丕。奏折中說他如何明查暗訪,親人險地,這才破獲何三與漢軍勾連,圖謀不詭這樁大案,幸皇上洪福齊天,朝中大臣指示機宜,眾將士用命,當場格斃奸細何三,殺傷漢軍數百,漢將趙雲不逞而退。巡城兵士郝某某、李某某、吳某某等從旁攘助,克建殊勳,特請皇上降旨封賞。
此時漢軍攻城之勢已大不如前,曹丕心中稍寬,再收到這封滿是胡言亂語的奏章,更是心花怒放。他原本就不明白何三為何要大呼小叫,將獻帝之死公佈於眾,此時「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不由得恍然大悟,當即傳旨,犒賞巡城將校,裨將軍杜襲以下,個個加官進爵,奏折中所列之人更是連升三級。何三首級懸於司馬門示眾,以儆傚尤。
下旨之後,他提心掉膽的過了一夜,不多時遠處傳來鳴金之聲,各路近侍流水價似來報,各路漢軍如潮水般退走。曹丕自覺英明武勇,遠邁太祖武皇帝,當即賜宴朝臣,宮中與后妃歡慶。歌功頌德之聲,洋洋盈耳,慶祝大捷之表,源源而來。
怎料好景不長,他只高興了五天。這日近侍來報,漢軍復又四面聚攏,築起長圍。曹丕一顆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正要令人宣召司馬懿進宮,又見一近侍來報,漢將賈福點齊軍馬,逼近城下列陣。
曹丕大吃一驚,忙命駕出宮,來到城樓上,遠遠望去,只見漢軍盡皆掛孝,鋪霜湧雪,漫山遍野排開,隊伍行列,一直展到天際。中軍豎起白旗兩面,上書:「報仇雪恨」四個大字。賈仁祿全身縞素,在趙雲護衛縱馬出陣,道:「城上軍民人等聽著。長樂公乃我大漢前代之君,又有何罪?竟遭逆賊無端枉殺,此仇不共戴天!自即日起,我軍不再向城中輸送糧食,得罪莫怪!」說到此,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道:「長樂公啊,你死的好慘啊!」回頭對三軍將士傳令:「傳我將令,三軍不分晝夜併力攻城,城破之日,不論男女老幼,一個不留,以雪我恨!」
城中百姓聽聞漢軍攻城,扶老攜幼,來到城牆邊上觀望,聽了賈仁祿之言,登時聳然動容,一片大嘩。
曹操早知漢軍若是知道長樂公已死,定會如此,此時真的如此,卻無計可施,向司馬懿瞧了一眼。司馬懿朗聲道:「我主本無心加害長樂公夫婦。實是逆賊何三,覬覦長樂夫人美貌,意欲殺夫奪妻,故假借我主名義,行此不義之事。如今逆賊何三授首,懸於司馬門,長樂公之仇已報矣!」
賈仁祿道:「司馬小兒,殺害昔日天下共主,尚敢亂言!何三籍籍無名,若無指使,如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者你說他覬覦夫人美貌,這才起了歹心,為何事到臨頭,他連長樂夫人也一併害死?你巧言令色,一派胡言,如何能讓三軍將士信服?」
司馬懿見丟卒報車之計不售,不由得望了曹丕一眼,無言以對。
賈仁祿對身後將士說道:「皇上聽聞長樂公為逆賊害死,哭倒在地,當即差人六百里加急,傳下旨意,令我督軍復仇,洗蕩鄴城,捉住逆賊,千刀萬剮,摘膽剜心,以雪皇上心頭之恨!」手中馬鞭前指,道:「傳令下去,攻……」
突然陣中一須白皆白的老者從陣中竄出,來到賈仁祿馬前,跪倒在地,正是楊彪。賈仁祿道:「楊老先生為何如此?」
楊彪道:「聞將軍以大兵臨鄴城,報長樂公之仇,欲盡殺百姓,某因此特來進言。長樂公遇害,乃曹賊之惡,非關百姓之事也。且鄴城之民,與將軍何仇?殺之不祥。望三思而行。」
賈仁祿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可皇上有旨要我洗蕩鄴城,老幼不留。」
楊彪道:「皇上那老朽自會分說,請將軍寬限幾日。」
賈仁祿沉吟片刻,道:「嗯,好吧,看在楊老太尉的面上,今日便不攻城。不過皇上定下期限,令我剋日破城,否則軍法從事。我時間有限,也不能多給,就寬限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必準時攻城,到時昆崗失火,玉石俱焚,可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楊彪道:「老朽到長安最快也要五日,三日如何趕到?」
賈仁祿道:「這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