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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百二十章 楊門女匪 文 / 關駒

    其時水匪內鬥的局面已得到控制,魁梧漢子一派眼見漢軍殺來,魁首逃離,均知大事已去,當下誰也不敢抵抗。只聽得嗆啷之聲不絕,眾嘍囉紛紛放在兵刃,在孫禮率領兵士押送之下垂頭喪氣的上了船。賈仁祿昂首挺胸,站在一塊大石上,指手劃腳,大呼小叫,指揮孫禮軍打掃戰場,這可是他的老本行,一道道命令自是妥善厄要,顯得極為專業。

    正得意間,忽見那女子仰天摔倒,大驚失色,陡然之間輕功大進,三步並作兩步搶了上去,伸手將她扶起。他雖然毫無救死扶傷的經驗,但掐人中按胸口的粗淺法門卻還是會的。當下在她的人中用力捏了幾下。當然他原本是想按胸口的,只不過害怕甄宓的平原無影擰,這才退而求其次。

    過了好一會兒,那女子悠悠醒轉,見一個陌生男子抱著自己,暈生兩頰,右手一揮,輕輕的將他的手推開,向後退了兩步,道:「你就是大漢驃騎將軍賈福?」

    賈仁祿大為錯愕,問道:「你咋知道?」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我們剛才還提到你,沒想到你就來了,還真是巧啊。」

    賈仁祿笑道:「一定是那個傻大個回來和你說的吧。」

    那女子噗哧一笑,道:「正是。嗯,徐大哥生得膀大腰圓,腦子也不好使,中了他人的奸計而不自知,叫他傻大個倒也貼切。」

    便在這時甄宓娜娜婷婷地走了過來,那女子一見甄宓走來,為她的絕世容光所懾,微微一怔,心道:「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想信世間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枉我自負美貌,和她相比實是不足一哂。」囁嚅道:「這位是你的夫人?」

    賈仁祿點點頭,道:「正是。她是我的三夫人,姓甄單名一個宓字。不敢……」

    正說話間,忽聽身後有人說道:「仁祿,我聽說你在湖中遇到水匪,急忙趕來,沒想到還是來晚一步,錯過一場大戰。」那人一面說,一面走近,正是徐晃,來到賈仁祿跟前,向那女子瞧了一眼,覺得甚是面熟,像是在哪見過,一時想不起來,問她道:「姑娘,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覺得你好生面善,難道在此之前我們曾見過面,我怎麼一點映像也沒有?」

    那女子笑道:「呵呵,徐叔叔不記得我的?當年在太尉府您還抱過我呢,我還纏著您給我買糖人,您難道忘了?」

    賈仁祿心道:「得,這回看來是沒戲了。原來這女的是徐晃的老相好,叔叔什麼的,看來是平素**時的稱謂。不過這徐晃也是有夠差勁的,居然連老相好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徐晃仔細端詳那女子,說道:「太尉府?司馬太尉年方三旬,怎麼會有你這麼大的女……太尉!你可是姓楊?」

    那女子道:「你終於記起來啦。沒錯,我正是姓楊。」

    徐晃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微笑道:「幾年不見,沒想到你長這麼高了。不過還是這麼頑皮胡鬧。這種地方,也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能來的。嗯,是了,一定是你纏著仁祿,讓他帶你來的。」說著回頭向賈仁祿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好似在說你果然能者無所不能,這門收服女孩子芳心的功夫,委實令人好生佩服。

    賈仁祿如墜五里霧,道:「我也是剛和這位楊姑娘見面,正想問她姓名住址以及三……,你就來了。」好在他及時改口,將那個「圍」字硬生生的吞進吐裡,否則這搓板可是有的跪了。

    徐晃一臉錯愕,道:「哦,你也是剛見到她,那她因何到此。難不成是為賊人所擄,又你所救?」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老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子故意將那傻大個放跑,讓他引我們找到了水匪老巢。可老子到這的時候,發現水匪分成兩派打得個不亦悅乎,老子卻看得個丈二和尚摸不著。眼見著四五條大漢圍攻楊姑娘,老子義憤填膺,暴雷也似的大喝一聲,殺將上前,使開拿手絕學降蟲十八掌,一掌下去,那伙不知天高地厚小賊如何能受得了?首當其衝的那小子當場被老子打得腦漿迸裂,吐血而死。其餘的賊子總算是知道老子的厲害,大喊一聲,四下亂竄,霎時間便逃了個乾淨。我救了楊姑娘,正要套問姓名住址以及……你就來了。嗯,事情就是這樣,至於楊姑娘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了。」

    徐晃遲來一步,沒見到賈仁祿是如何英雄救美的,對他這番胡言亂語不由得將信將疑。甄宓和那個姓楊的女子身臨其境,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自是對當時發生的一切十分清楚,眼見著賈仁祿當面扯蛋,居然面不紅氣不喘,無不打心眼裡佩服出來。那姓楊的女子抿嘴直笑,道:「嗯,事情就是這樣的。賈將軍奮不顧身,孤身犯險,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不勝感激之至。」說著向他福了一福。

    賈仁祿聽了這話,全身輕飄飄的如在天上,道:「我輩俠義道,學武就是為了鋤強扶弱,救死扶傷,眼見著美……一個弱女子受人圍攻,卻坐視不理,那還算是人麼?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徐晃見甄宓和那女子表情十分古怪,總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問那女子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到了這裡,難道是為水匪所擄?」

    那女子向賈仁祿瞧了一眼,道:「賈將軍機智過人,當著他的面,我就不說假話了。否則被他拆穿了,那可就不好玩了。其實我就是這個寨子的大頭領,二頭領姓徐名象,只因不滿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魏國為敵,害得他們沒了生計,便糾集同黨和我作對。我勸了幾句,見他們意不可回,只得拔劍和他們動手。兩下裡正在混戰,賈將軍便引著軍馬殺了過來,賈將軍見我受人圍攻,激起義憤,奮不顧身的衝了上來,救了我的性命,事情就是這樣。」

    徐晃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愣了一會兒,方道:「胡鬧,胡鬧。你一個女孩子家也學人家佔山為王,落草為寇,這不是胡鬧麼,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啊!我早就聽人說,黃澤湖中隱藏著一股水匪,專和官軍土豪作對,並不襲擾過往客商及當地百姓。官軍屢次進剿都因不諳水戰,不識路徑而功虧一簣。我尋思這個頭領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所作所為雖然不正,卻令人好生佩服,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和他會會,沒想到這個所謂頭領居然就是你。」

    那女子撅起小嘴,道:「女孩子怎麼了?誰說女孩子就不能當山寨頭領了?」

    徐晃道:「胡鬧,胡鬧。」

    賈仁祿心道:「這個徐晃也是個老封建,古往今來女子做山寨頭領又不是什麼新鮮事。早在王莽篡漢時,便有一個姓呂的老大娘不滿王莽的殘暴統治,揭竿而起,抗擊官軍。呂母死後,他的手下大都投奔泰山樊崇,樊崇因此拉出一支隊伍,那便是後來赫赫有名,與綠林軍齊名的赤眉軍。若是沒有呂母打下的堅實基礎,樊崇也只能在泰山上喂喂蚊子,根本不敢出來混,更別說組建起打下長安,消滅更始王朝的赤眉軍了。這個呂大娘估計是古往今來第一個女土匪頭子了,其後什麼扈三娘,孫二娘之流,那就更不在話下了。這姓楊的小妮子佔山為王,既非前無古人,又非後無來者,有什麼大不了,至於這麼大呼小叫的麼。」說道:「人各有志,女孩子家佔山為王,終日和這些五大三粗,言語粗俗的大老爺麼混在一起是有些不便,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初王莽篡漢時,山東有一個呂大娘,他的兒子在縣裡當差,只因不肯毒打交不起稅的窮人,便被縣官藉故殺害。呂大娘痛不欲生,當即便糾集起不少痛恨官府的老百姓,衝到縣官家裡,將他大卸八塊。跟著呂母領著那伙百姓逃到山中,佔山為王,一逮到機會便下山攻打官兵,隊伍越來越壯大。只可惜呂母死得早,不然青州一帶的郡縣非給她打下來不可。若是那樣的話,光武皇帝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打跨赤眉軍平定天下,這天下姓劉姓呂那還兩說著呢。」

    那女子自從坐上了山寨的頭把交椅之後,不管是地方上的老百姓,還是山寨中的小嘍囉,看她都跟看怪物一樣。她的不少親友聽說她在山中落草,無不大為詫異,紛紛來信勸說,什麼「女孩子家家就該呆在家中繡花,時候到了找個如意郎君嫁了,相夫教子,三從四德,這一輩子也就過去了。整日價舞刀弄槍,跟那些大老爺麼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之類的一大套,看得她不勝其煩。而如今賈仁祿聽說她是山寨頭領,非但沒有怪責,反而替她說好話。她哪知賈仁祿這樣做是別有用心,還道他遠見卓識,英明睿智,處處高人一等,見識便已常人大不相同,不禁引為知已,心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賈將軍是也。當下嫣然一笑,說道:「哦,我還以為女子為綠林豪傑自我而始呢,沒想到在我之前竟還有個什麼呂大娘,率領百姓殺官造反,創下偌大事業。她是我的先輩,她的英雄事跡我很有興趣知道,你什麼時候說給我聽吧。」

    這女孩子講故事這樣的美差,賈仁祿自是求之不得,可他也想到,若是答應得太過爽快,難免給那女子看出他居心不良,當下皺起眉頭,道:「這個……這個……我最近要指揮千軍萬馬忙得很,等我閒下來,一定跟你好好說說。」

    那女子笑道:「好,就這麼一定。到時你可不許耍賴。」

    賈仁祿道:「一定,一定。」心道:「這可是你自己求老子的,老子可沒有拿刀逼你。」瞥眼間只見甄宓一雙妙目直勾勾地盯著他,似笑非笑,不禁老臉一紅,對那女子道:「對了,聊了這麼半天,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跟我說嗎?」

    那女子道:「你救了我的性命,就是我的大恩人,有什麼不可以?我姓楊單名一個瑛字。」

    賈仁祿也不知道這個「瑛」是什麼意思,隨口讚道:「好名字,好名字。當然不如老子的名字叫起來那麼拉風,不過已是很不錯的名字了。」

    甄宓笑道:「反正到時都是兀那婆娘,名字好不好聽,也無所謂了。」

    賈仁祿慍道:「兀那婆娘,你咋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甄宓嫣然一笑,對楊瑛說道:「怎麼樣,我沒錯說吧。」

    楊瑛點點頭,道:「嗯,沒想到聞名遐邇的賈將軍說話竟如此粗俗。夫人溫文爾雅,看樣子就是一個飽讀詩書之人,跟他在一起,那不是綵鳳隨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麼?一定沒趣得很吧。」

    甄宓向賈仁祿瞧了一眼,目光中滿是柔情,道:「嗯,剛開始是覺得挺沒趣的,不過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楊瑛連連點頭,道:「嗯,嗯。就像我剛開始做這寨子的大頭領也是十分不自在,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徐晃聽她的口氣,像是打算扎根黃澤,艱苦奮鬥了,氣極敗壞地道:「胡鬧。趕緊跟我回去,省得你爹爹記掛。」

    楊瑛小嘴一撅,道:「我不回去,爹爹才懶得管我呢。」

    徐晃道:「你這孩子,真不聽話,趕緊跟我回去。」伸手向她抓去。

    賈仁祿道:「慢來慢來。她爹爹是誰啊?我怎麼聽你們提到太尉,難道是司馬懿的親戚?」心道:「這女的若是司馬懿的親戚,那就說什麼也不能泡了,老子可不想和司馬懿沾親代故。」

    徐晃道:「她是後漢太尉楊彪之女。」

    賈仁祿道:「楊彪。這個名字好熟,在哪聽過,一時想不起來了。」

    徐晃道:「仁祿你難道忘了,你頭一天做侍衛時,曹公不就在朝堂上討論楊彪之事。」

    賈仁祿一拍腦門道:「對的,對的。後來曹操逼獻帝下旨免了楊彪的官,議郎趙彥還為此參了曹操一本,結果曹操沒扳倒,反而搭上了一條老命。唉這傢伙想法是好的,可是沒掂掂自己的份量,就亂摸老虎屁股,下場那叫一個淒慘啊。當時老子就在曹操邊上當捉刀人,見他那趾高氣昂的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刀將他給劈死!」

    楊瑛道:「就是。你那時為什麼不一刀將曹操老兒劈死?那樣的話我哥哥也就不會死了。」

    賈仁祿問道:「你哥哥?」

    楊瑛道:「我哥哥你可能也認識,他就是自以為聰明過人,到頭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楊修。」

    賈仁祿吃了一驚道:「什麼。楊修是你哥哥?」

    楊瑛點點頭道:「正是。」

    賈仁祿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楊修居然是太尉楊彪之子。楊彪可是大漢股肱之臣,忠實信徒,鐵桿粉絲。怎會任由他兒子做曹操的走狗,為敵張目?」

    楊瑛道:「哥哥和爹爹雖是父子,性格卻大不相同,政見也完全兩樣。爹爹認為大丈夫食君之祿就當忠君之事,如今國家外有諸侯內有權臣,實可謂是危如累卵,為臣子者正該粉身碎骨,以報累朝厚恩。可哥哥卻認為大漢傳了四百年,氣數已盡。獻帝無才無德,望之不似人君,這皇帝說什麼也當不長久。而曹操英明睿智,應天順人,遲早要當皇帝,於是他便竭力輔佐曹操,想幹出一番大事業。爹爹聽了他這番話很生氣,勸了他幾次,見他執迷不悟,便將他趕了出去,不再認他。」

    賈仁祿點點頭,道:「難怪我在許都住了那麼久,也不知道楊修原來是楊彪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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