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甄宓準備好一應物事,身披道袍,飄飄然有神仙之態。梅花、蘭花一捧寶劍,一捧香爐跟隨在後。其後則是四五十名親兵。一行人出了府門,沿路來到未央宮門口,甄宓從袖中取出金牌,攥在手中,在守門侍衛面前一晃。
眾侍衛一見金牌肅然起敬,躬身將甄宓等三女讓入宮中。由於宮中自有護衛,那幫親衛也就不用再像蒼蠅一樣跟在後面了,當下如獲皇恩大赦一般回府打麻將去者。
甄宓隨著近侍來到承明殿,孫尚香一見是她,十分詫異,問道:「噫,你怎麼來了?還這副打扮?」
甄宓笑了笑,目示左右,孫尚香揮退左右,甄宓笑道:「我這副打扮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你可知自己已經大禍臨頭?我是來救你的。」
孫尚香莫名其妙,道:「大禍臨頭?何以見得?」
甄宓搖頭苦笑,道:「大禍只在目前,你居然還不自知,終日沉迷於醉鄉之中,叫我說你什麼好呢。虧得仁祿看出端倪,托我前來解救,不然真的就昆山失火,玉石俱焚了。」
孫尚香仍是難以置信,問道:「有這麼嚴重?」
甄宓道:「你可知皇上已和群臣商議,要將你廢了,另立新後?」
孫尚香笑了笑,道:「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其實我這皇后不過就是掛個名而已,早些廢了倒好。」
甄宓苦笑道:「傻瓜,你若不是皇后,就如螻蟻一般,微不足道,轉眼便會沒命的!」
孫尚香頗不以為然,道:「皇上只是討厭我而已。我畢竟救過他,他不會害我的。」
甄宓道:「要害你的另有其人,根本就不是皇上。」
孫尚香道:「你是說劉貴妃?哼,她有什麼本事來害我?」
甄宓搖頭道:「劉貴妃自進宮之日起便開始在算計你了,可憐你竟還一直蒙在鼓裡。」
孫尚香道:「她只不過會討皇上歡心罷了,有何本事?我可是孫堅孫文台的女兒,小霸王孫伯符的妹妹,身體裡流淌著英武高貴的血液,如何會怕這麼一個連出身來歷都不知道的胡人義女?」
甄宓道:「你太小瞧她了,早晚會吃大虧的。」
孫尚香仍不以為然,道:「我看這不過是你們在杞人憂天罷了。我在這深宮之中,雖說過得很不開心,卻也沒什麼危險,你們就別為我擔心了。」
梅花可沒那麼好的耐心,嗔道:「老爺為了想法子救你,整整兩個晚上沒睡,頭髮都白了十來根。他可是費盡心思才讓我們混進宮來設法搭救你,沒想到你居然不領情。哼,不理你了。」對甄宓道:「像這樣的人死了活該,夫人就別為她瞎操心了,這就走了吧。」
蘭花附和道:「就是!就是!」
甄宓橫了她們,厲聲道:「住口,皇后娘娘面前,不得如此無禮。」
梅花心中不忿,小聲嘀咕道:「哼,她就快當不成皇后了,夫人何必對她這麼好?」
孫尚香道:「哦,仁祿為了設法救我,當真兩個晚上沒睡?」
甄宓點點頭,道:「他這人就是這樣,為了幫助別人,什麼也顧不上了。」
孫尚香笑道:「他有這麼古道樂腸麼,怕是只有對女人才這樣吧。」
甄宓微微一笑,也不生氣。梅花忍不住了,嗔道:「老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許你這麼說他!」
梅、蘭花自雙親慘亡之後,便投入賈仁祿門下。雖說在這個時代僱傭未成年少女是合理合法的,但賈仁祿這個現代來人,還是無法接受,對她及蘭花十分照顧,幾乎沒讓她們做什麼事。二人終日無憂無慮,不用好好學習,也可天天向上,當然僅僅指個頭而言。她們的活計不多,又有麻將可打,一應飲食起居也和貂嬋、甄宓等人差相彷彿,在自己的住處自有一幫僕役婢女服侍。如此優越的生活環境,便是大家閨秀也難望其項背。她們本是一個鄉下丫頭,突然受此待遇,自然對賈仁祿十分感激。一聽孫尚香冷嘲熱諷,便氣不打一處來,腮幫子鼓起老高。
孫尚香微微一笑,道:「看來他是有些邪門。我和他非親非故,他又何必如此費神?」
甄宓道:「他是受一位故人之托。而且他這麼做也不完全是為你。你若是有事,大漢江山必將動盪不安,他不忍見生靈塗炭,這才煞費苦心思索對策的。」
孫尚香道:「哦,難道在我身邊真的隱伏危險?」
甄宓道:「嗯,現在還不知道這將會是一場什麼樣的災難,不過有危險,那是確然無疑的。仁祿說若是等到下雨了再收衣服,可就全給淋濕了,到頭來白忙活一場,還得花力氣重洗一遍,當真是自討苦吃。呵呵,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不好好讀書,說出來的話那叫一個難聽。可是話雖粗,理卻不粗。如今以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未雨綢繆。按仁祿的話講,便是搶先將衣服收起來,那樣老天想淋也淋不著了。」
孫尚香格格直笑,道:「嗯他說的倒也有理,那我該怎麼辦?」
甄宓正色道:「你先將最近這段時間宮中發生之事跟我說說,我知道情況之後,才好定對策。」
孫尚香見她說得十分鄭重,倒也不敢大意。沉吟片刻,將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之事,不論大小,《》了。
甄宓秀眉一蹙,道:「絳珠之事明顯就是貴妃在挑撥離間,你將她趕了出去,不擺明將她往貴妃那推麼?」
孫尚香道:「事後我回想起來也著實後悔,不過想要我道賺,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甄宓沉吟良久,方道:「現在情況已經很嚴重了,貴妃已打算動手了。」
孫尚香一臉迷茫,道:「有什麼危險,我怎麼看不出來。」
甄宓道:「貴妃千方百計要拉攏你身邊的人,便是要在你身邊安插一個內奸,好擺步於你。」
孫尚香道:「哼,我怎麼還會將絳珠再召回來?」
甄宓道:「你太低估劉貴妃了。難道你不召絳珠回宮,她便沒辦法了麼?只要她在皇上面前花言巧語一番,皇上便會下旨令絳珠重回承明殿,還會告誡你不可再為難她。那時你雖明知她要害你,又能怎麼樣?」
孫尚香道:「這個……那我該怎麼辦?」
甄宓目視梅蘭二花,二女忙走到門口,一左一右的站著,好似兩尊門神。甄宓道:「從現在起你必須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不能有些許差池,否則性命不保。」
孫尚香道:「既是徐姐姐托你們來照顧我,便可以完全信任。我聽你的,你說吧,要我怎麼做?」
甄宓伸嘴在她耳邊悄悄地說著,過了良久良久,甄宓笑了笑,道:「時候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五日後我便會來這裡裝模作樣的作法一番。我交待你的,你可一定要記牢,不可有半分差池。」
孫尚香道:「嗯,我會的。」
甄宓點了點頭,飄然而去。
孫尚香望著她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喃喃地道:「他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這邊薛珝探聽甄宓進宮,大吃一驚,來見劉貴妃,道:「大事不好了,賈福的夫人進宮來了。」
其時一向不顯山不露水,喜怒不形於色的劉貴妃,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又或是哪根筋搭錯了,正板著臉,躺在榻上生悶氣。聽了這句話,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躍而起,厲聲道:「皇上竟敢如此明日張膽的奪人妻女,這簡直豈有此理!」
薛珝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老臉一紅,道:「微臣沒說明白,讓娘娘誤會了,微臣該死。」
劉貴妃沒好氣的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薛珝道:「是這樣的。皇上賜給甄夫人一面金牌,使其可以在宮中行走。今日甄夫人拿著這面金牌進宮來見皇后,二人在承明殿中密議良久,不知道說些什麼。」
劉貴妃也不說話,一個勁的冷笑。
正說話間,忽聽得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外間直響進來。薛珝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名宮女走了進來,道:「啟稟娘娘,絳珠在外求見。」
劉貴妃定了定神,回復了一貫的神態,臉上又露出甜甜的笑容,道:「快快有請。」
那宮女引著絳珠來見劉貴妃,劉貴妃道:「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絳珠面帶喜色,道:「皇后娘娘差人來召婢子回去,婢子是專程來向娘娘辭行的。娘娘對婢子的恩德,婢子永世莫忘。婢子此生已屬皇后娘娘,無法再服侍娘娘,若有來生,必當結草啣環,已報娘娘大恩。」說著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薛珝見絳珠得以回轉承明殿,喜出望外。側頭瞥了一眼劉貴妃,卻見她臉上殊無喜色,還道是她不願在絳珠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隨即也收起笑容,不敢過分表露自己的歡喜之意。只聽劉貴妃淡淡地道:「些許微勞,何足掛齒,不必老放在心上。」
絳珠道:「這事對娘娘來說是不算什麼,對婢子來說可就是大事了,娘娘的大恩婢子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日後娘娘有用得著婢子的地方,儘管吩咐,婢子自當盡力。」
劉貴妃道:「我左右不乏其人,哪要你辦什麼事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你到了承明殿可要好好服侍皇后娘娘,可不能銜著前恨,心生懈怠。」
絳珠道:「娘娘教晦,絳珠謹記。」
劉貴妃微笑道:「若沒什麼事,你便退下吧。」
絳珠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絳珠走後,薛珝道:「絳珠回轉承明殿,娘娘好像不大高興?」
劉貴妃幽幽歎了口氣,道:「正要和你說這事。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這事牽涉太也重大,萬一事機不密,玉石俱焚,不可造次。所以決定將一應活動全部暫停,待我深思熟慮一番之後,再作區處。」
薛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張嘴張得老大,說什麼也合不攏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方道:「如今皇上對皇后頗為厭惡,絳珠也因鞭苔之恨,對皇后心存芥蒂,若於此時行蛆下盅,大事定成。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若是錯過了,再要找到這麼好的機會可就難了,還請娘娘三思。」
劉貴妃道:「我非不知其中利害,只是我總覺得這事須當從長計議,不可造次。」
薛珝道:「這個機會若不好好把握,娘娘一定是要後悔……」
劉貴妃俏臉一沉,厲聲道:「夠了!該怎麼做我心裡清楚,不用你來多嘴!我有些累了,沒什麼事你就下去吧!」
自薛珝服侍劉貴妃以來,劉貴妃從未對他發過火。薛珝向她瞧了一眼,覺得她心中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似的,不禁大惑不解,不明白她昨日還好好的,為何今日便判若兩人。當下他也不便多問,行了一禮,告辭而出。
劉貴妃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頹然坐倒,像堆軟泥一樣,軟癱在地,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劉貴妃終止行動,事出突然。賈仁祿自然一無所知,仍就按步就搬。五日後,甄宓再一次進宮,堪定方位,手執長劍,踏罡步鬥,裝神弄鬼一番,像模像樣的畫了道符一張,拿在手裡揮舞片刻,投入火中,化為灰燼,跟著將灰燼倒入水中作成符水一碗,然後煞有介事的端到承明殿,哄著孫尚香喝了下去。
劉備待她作法完畢,便迫不及待的湊上前去,問道:「怎麼樣,這事能成麼?」
甄宓向他瞧了一眼,心中暗自鄙薄,總覺得賈仁祿放浪形骸擺明就是流氓,反而遠較這偽裝明君的大漢皇帝品格高得多了。當下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靈符一道,道:「皇上將此符貼身收藏,可保萬無一失。」
劉備忙將那靈符珍而重之的揣進懷裡,甄宓笑道:「此符至關重要,切記不可遺失。若是不慎遺失,這法門可就不靈了。」
劉備連連點頭,道:「好的,朕一定小心收藏,絕對不會將其遺失。」
甄宓道:「宮中之事已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仁祿等急了,心裡指不定怎麼想呢,呵呵。」
劉備啞然失笑,道:「這個仁祿也真是的,你在朕這,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甄宓道:「他就是這樣的人,老愛胡思亂想。」心道:「我在你這,他不擔心才怪呢!」
劉備道:「既然來了,且不忙走。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甄宓心中一凜,下意識退了一步,道:「皇上想問何事?」
劉備道:「這裡不是說話所在,請隨朕到御花園一遊如何?」
甄宓道:「男女有別,妾身與皇上同游御園,傳將出來,皇上的名聲可就毀了。」
劉備哈哈一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朕確有一些事情想要請教。夫人若信不過朕,可請兩位婢女隨同前往。」
甄宓向他瞧了一眼,覺得他不像是忽起邪念,欲將自己騙到御園之中非為作歹,放心大半,道:「那好。我便陪同皇上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