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沉吟良久,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如此一來曹丕必將分一部分精心對付孫權,則其首尾必不能相顧,仁祿便有機可乘了。嗯,看來孫權還是有些用處,一敵一友,出入果然甚大。就這樣吧,誰願往東吳一行?」
費禕竄出班來,道:「微臣願往。」
劉備點了點頭,道:「嗯,就由你去吧,還有何事?」
群臣默然無語,劉備最近白天操勞國事,晚上忙著造人,如此繁重的工作量,對他這個五旬之人來說著實有些吃不消,打了個哈欠,宣佈退朝,一轉身躲入宮中享福去了。
費禕領了聖旨,馬不停蹄趕往武昌,入見吳主孫權,呈上國書。孫權接過一看,見書上寫著約分出兵伐曹同取中原,平分天下。孫權一見費禕便知其來意,再一看國書,果然又是這些陳詞濫調,便道:「文偉遠來勞苦,先到館驛安竭。出兵之事,待孤同眾文武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費禕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孫權道:「劉備約孤出兵北伐,你們怎麼看?」
張昭道:「如今魏將司馬懿與賈福相峙於并州,中原空虛,正可用兵,此機不可失也。」
孫權打了兩次合肥都失敗了,心中已頗為厭兵,心想有萬里長江作自己的護城河,劉備與曹丕都奈何自己不得,這小日子過得悠哉悠哉,別提有多美,何必要操著支亮銀槍到戰場上喝西北風,聞言皺起眉頭,道:「此番出兵可保必勝?若不能勝,徒為漢魏兩國恥笑,毫無益處。不如許費禕以出兵,實則坐壁上觀,待漢魏兩敗俱傷,再作區處。」
陸遜道:「魏國為防我軍進討,於合肥西北險要處興建合肥新城,如今已基本完峻。若魏兵扼守此城,對我軍進取淮南十分不利。依臣愚見,不如乘其立足未穩,先往攻之,勝之十有**。合肥一下,壽春唾手可得。介時主公全有淮南,順勢北上,中原不足定也。」
孫權心想曹魏精兵宿將俱在北方,淮南空虛,合肥新城又剛剛建成,不甚牢固,這樣的便宜不佔,當真是王八蛋了,喜道:「嗯,伯言之言甚為有理。孤決定即日起兵十萬攻打合肥新城!」
眾文武齊聲道:「大王英明!」
費禕見煽動成功,心下大喜,屁顛屁顛地回長安覆命去了。三日後,孫權誓師已畢,領著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奔合肥新城而來。
其時張遼、李典各奔東西,新城之中只有一個樂進堅守崗位,見十萬吳兵漫山遍野殺來,心裡直發毛。不過他好歹也是曹丕手下宿將,大風大浪見多了,雖一時情急,驚慌失措,可不到片刻,便即冷靜下來,一面遣急足飛馬趕到鄴城告急,一面準備石塊弓箭,準備歡迎吳兵到來。
數日之後孫權殺至城下,四面合圍,晝夜攻城,連日不息,戰事十分慘烈。樂進隨機應變,未尚挫失,孫權猛攻數日,佔不到半絲便宜,心中煩燥,深悔此行,又開始打退堂鼓了。吳兵進圍新城之信很快便傳到了鄴城,其時魏主曹丕正摟著郭皇后看歌舞,聞報之後,大驚失色,險些從龍椅上摔將下來,跟著迅速召文武百官進宮議事。金鑾殿上曹丕顫顫巍巍的將此事說了,階下一片嘩然,群臣或言戰,或言和,紛紛不一。更有甚者想勸曹丕投降,可沒膽子說出來。
曹丕不是曹操,臨陣決疑的功夫顯然還沒練成,見眾大臣各執一詞,爭得面紅耳赤。階下亂紛紛的,好似進了菜市一般,不禁頭大如斗,這才知道他父親為何會得頭風之疾了?這混亂場面當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眾大臣爭了一柱香的功夫,仍沒個結果,曹丕只覺無數蒼蠅在耳邊嗡嗡地叫個不停,大感厭煩,大聲叫道:「都別吵了!」
其時群臣正吵得起勁,根本沒有聽見他在亂喊亂叫,仍就吵個不亦悅乎。曹丕氣得面皮紫漲,霍然而起,伸手將御案掀翻,砰地一聲大響,御案倒翻在地。曹丕斜了正面面相覷的大臣一眼,拂袖而去。
回宮之後,曹丕來到御書房,斜靠在龍椅上,生著悶氣,兩眼呆看前方。過不多時,郭皇后走了進來,向他瞧了一眼,問道:「出什麼事了?這麼生氣?」
曹丕長歎一聲,道:「沒當皇帝時天天想當,可當上了皇帝,才知道上當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郭皇后笑道:「當初我勸你棲隱,為我描眉,你卻說我不知為君之樂,硬要當這個皇帝。可自從你當上皇帝之後,我從未見你開心過,這為君之樂,難道就是如此麼。」
曹丕搖了搖頭,道:「唉,悔之晚矣!」
郭皇后來到他邊上坐好,道:「呵呵,這皇帝既然當上了,就別後悔。說說前面出了什麼事了,看看我能不能幫你參謀參謀?」
曹丕道:「吳王孫權領兵十萬入寇淮南,群臣或言戰或言和,紛紛不一,吵得不可開交,煩也煩死了。你說說該如何是好?」
郭皇后略一沉吟,道:「言戰言和皆非良策。如今太尉正在并州與賈福相峙,中原空虛,已無兵無糧可派,言戰者不可取。而皇上若於此時與孫權韝和,等若自暴其短,孫權知皇上無力出兵,則更加猖狂,和議必然不成,言和者亦不可取。」
曹丕點頭道:「嗯,你有何妙策退敵?」
郭皇后笑道:「我只是一個小女子,打戰之事一竅不通,怎能幫你?」
曹丕道:「你這不是說的挺好的麼?這些我竟都沒有想到,說明你懂得軍事。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主意快說吧。」
郭皇后一臉賺然,道:「我真的沒有主意,不過有人有主意。」
曹丕道:「哦,是誰?」
郭皇后,道:「太尉司馬懿。此人足智多謀,定能想到退敵良策。」
曹丕一拍大腿道:「嗯,我即刻修書一封,差人火速送到軍前問計。」說著坐起身來,郭皇后嫣然一笑,來到案旁研墨,曹丕提筆疾書,不片時寫就書信一封,用火漆嚴密封固,差心腹之人火速送往司馬懿軍前。
賈仁祿退兵後,司馬懿便駐兵京陵,遣偏將往攻介休。怎奈三城互為犄角,防衛甚嚴,一時之間又怎能攻得下來?司馬懿猛攻幾次,白白折了數千軍馬,佔不到半點便宜,又擔心賈仁祿乘機突襲,只得退兵。差人往平陽索戰,妄圖與賈仁祿決一勝負,乘機進兵。賈仁祿這老流氓,決心學一學他的耐心,不論司馬懿如何激怒於他,他都龜縮不出,只是對來人言道未奉皇命,不敢擅自進兵,望請太尉見諒。司馬懿不是諸葛亮,自然沒想到用女人衣衫去激怒賈仁祿,不過就算他想到了,將衣衫送往平陽,賈仁祿一定也會屁顛屁顛的武裝起來,像時裝模特那樣用貓步當眾轉上兩圈的。司馬懿屢次挑戰不果,徹底沒轍了。其時軍中糧食漸盡,司馬懿無可奈何,只得令李典駐兵中都,曹洪駐兵平陶以防賈仁祿興兵來攻,自己則退屯晉陽,等待時機。
這是司馬懿方入晉陽城中,屁股還沒坐穩,便接到曹丕的密信,拆開一看,著實吃了一驚。當下定了定神,略一沉吟,已知如何應對,微微一笑,提起筆來,草就一封密信,就交來人送回鄴城。
晉陽離鄴城並不甚遠,那人星夜兼程,不數日便到,進得宮來,面見曹丕。曹丕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這封信。一見信來,急不可奈的拆開一看,連呼妙計,當即鋪開一張空白詔書,奮筆疾書,寫完蓋上玉璽,就交來人趕往壽春宣旨。
那人從鄴城跑到晉陽,又從晉陽跑回鄴城,已累得和死狗相似。如今聽說又要火速趕往離數千里外的壽春,不禁直翻白眼。不過翻白眼歸翻白眼,這聖旨倒也不敢不接,否則便連翻白眼的機會都沒有了。當下接過聖旨,稍稍喘上兩口氣,便馬不停蹄趕到壽春,面見揚州刺史溫恢,展開聖旨,氣喘吁吁的念道:「朕聞合肥新城遭吳寇合圍,危如累卵,憂心如焚,特令曹仁領步騎十萬星夜馳援,不日便到。揚州大小官員須念國家安危,社稷存亡,不辭辛苦,固守城池,以待援兵到來,勿負朕意。欽此。」
溫恢領旨謝恩,賞了那個已快口吐白沫的差人,令其退下,便對揚州眾官說道:「既然援兵已發,我等便當固守待援。如今孫權將合肥四面圍定,晝夜攻打,樂將軍屢次差人求救,可見形勢十分危急,可壽春城中兵馬實在太少,無力往援,諸位以為該當如何?」
揚州別駕蔣濟道:「大人真認為援兵會來麼?」
溫恢道:「皇上已遣曹仁領步騎十萬來援,聖旨上寫的明明白白,豈能有假?」
蔣濟目視左右,溫恢揮手令左右退下,蔣濟笑道:「如今太尉領兵與賈福相峙於并州,夏侯惇領兵駐許都以防漢軍進擊中原,曹仁領兵駐守易京以防幽州之變,朝廷如何還有多餘的兵馬派到揚州來?既便朝廷有兵馬派往揚州,皇上也不會差子孝前來。易京何等重要,子孝鎮守易京,怎可擅離?」
溫恢沉吟片刻道:「嗯,你說的倒也有理,難不成這聖旨是假的?」
蔣濟道:「聖旨自然不假,可這援兵就不一定真有了。」
溫恢道:「依你來看,皇上下這道聖旨的意思是?」
蔣濟道:「不過虛張聲勢,嚇唬孫權而已。」
溫恢點點頭,道:「嗯,我看皇上是這個意思。不過你膽子也夠大的,居然敢說皇上的聖旨乃是虛張聲勢,不等於斥責皇上在說謊麼。我若奏上一本,這官你就別想當了,哈哈!」
蔣濟笑道:「大人若要上奏參我,如何還會說出來?」
溫恢道:「你呀,如今該當如何?」
蔣濟沉吟良久,面色凝重,道:「依我估計,樂將軍再守上十餘日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們暫時什麼也別做,任由孫權猛攻城池,待他勞而無攻,兵士疲憊不堪,思歸故里之時,再從容定計,不費一兵一卒,合肥之圍可解也!」
溫恢笑道:「你小子可有夠鬼的,好,就依你之言,再等上十餘日。若是在此期間,合肥新城被攻下了,皇上怪罪下來,這罪過可得由你一人來扛。」
蔣濟笑道:「到時大人令人殺我的頭便了。」
兩人互視一眼,哈哈大笑。
十餘日轉瞬便過,這幾日孫權親自在城下督戰,只見一隊隊兵士扛著雲梯如潮水一般湧上城頭。城上亂箭如雨,飛石似雹。攻城兵士一不留神便中箭著石,大聲慘呼,滾下雲梯。身後兵士前仆後繼,跟著搶上,不多又被砸下城來,腦漿迸裂。慘叫聲此起彼伏,耳不忍聞。如此攻了一日,吳軍白白損折數千將士,竟是毫無寸功。孫權眼見著一隊隊江東壯士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不禁心中惻然,深悔用兵。這日吳兵又攻了半日,孫權虎目含淚,實在看不下去了,傳令鳴金,退回大寨。
孫權升帳召眾將議事,對陸遜說道:「那日孤說若出兵難期必勝,徒為漢魏兩國恥笑,不如暫且坐壁上觀,待漢魏兩敗俱傷,再作區處。可你卻對孤說,魏國宿將俱在外地,中原空虛,合肥新城新建,必不穩固,若興兵往攻,十有**可勝。孤聽信你的一面之詞,興師北伐,可如今久而無功,你還有何話可說?」
陸遜怎麼也沒想到吳兵的戰鬥力竟如此的強大,以十萬大軍攻一座新城,攻了快一個月,白白的折了不少人,竟連城頭也沒登上。聽孫權如此斥責,不禁一臉鬱悶,來到正中跪倒,道:「末將料事不中,致使損兵折將,喪師辱國。末將知罪,請大王從重處罰。」
孫權向他瞧了一眼,道:「你罪過不小,不過看在你兩次救孤的份上,免於責罰,退歸班部。」
陸遜忙磕頭道:「多謝大王。」退了回去。
孫權問道:「如今該當如何?」
陸遜道:「恕末將愚魯,實在想不出主意來。」
孫權歎了口氣道:「大軍既然至此,不攻下城池,有何面目回見江東父老?傳孤令旨,明日天明,繼續攻城!孤就不信一個小小的合肥新城,孤就打不下來!」
當晚三更時分,西北方向忽然來了三路人馬,每路數十人,身著吳兵裝束,直犯吳營,悄然潛行。其時吳兵日夜提防劫寨,設守甚嚴。那三路人馬潛入吳營,不片時便被巡哨兵士發現,大聲喝問口令,對方答了一句**。巡哨兵士發現口令不對,一聲呼哨,營中立時湧出無數兵馬,將那三路魏軍細作分割包圍。魏兵細作且戰且走,向城門方向突圍。
其時孫權尚未入睡,正在中軍帳中喝悶酒,忽聽有魏軍細作夜闖大營,心中一凜,當即便令呂蒙領兵五千往援,定要盡數捉拿,不可放走一人,讓其入城報信。呂蒙大聲應諾,領了五千兵馬趕往西北角。過了小半個時辰,呂蒙轉了回來,面有愧色,道:「末將無能,三路細作只拿了兩路,有一路溜進城中了。」
孫權道:「魏兵頗為狡詐,怪你不得,這夥人想要混進城中,所為何事。」
呂蒙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道:「這是從細作身上劫獲的。」
孫權接過一看,大失驚色,道:「什麼,曹仁領兵十萬已到雩婁,揚州刺史已差主薄前往迎接,為其嚮導。故令城中固守待援,援兵不日便到。」說著沉吟半晌,原地走了兩個圈子,道:「傳令五更造飯,平明起程,撤回濡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