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低頭看了看賈仁祿,道:「這主意是他出的,他太善良了,沒想到他救了我的命,我卻用他的方法,卻對他下毒……」
孫河道:「夫人為了江東基業,真可謂是用心良苦。我初來時只想痛罵二賊一番,圖個心裡痛快。多虧得夫人點醒,不然怕是早已死了多時了。」
徐氏悠悠地歎了口氣,道:「如此作法過於歹毒,不過為了相公,為了江東,也顧不得了。如今媯覽已除,賈福也跑不了了,形勢對我們大為有利。只是府中的大部分的家將都是媯覽那廝的心腹,若是造起反來,讓戴員收到了消息,後果不堪設想。」
孫河拍了拍胸脯,道:「夫人請放心,我曾隨兩任主公東征西討,什麼陣勢沒見過,若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真該一頭撞死了。」
徐氏跪了下去,拜了一拜,道:「有勞將軍了。」
孫河忙跪拜還禮,道:「不敢。夫人機智,不遜於男子,我十分的佩服。這點事是我應該做的,不敢勞夫人行此大禮。」
徐氏站起身來,道:「如今外間之事,就全看將軍的了,待將軍肅清府內媯覽餘黨,我便請戴員來此赴宴。」
孫河道:「請夫人放心。」說完行了一禮,轉身而出。徐氏回頭看了看賈仁祿,面有愧色,道:「先委屈你幾日,過幾日叛亂平定了,我一定親自向你賠罪。」說完便走了出去,令心腹下人帶了繩索進來,將賈仁祿綁了個四馬倒穿蹄,拎了出去,幽禁於另一間密室之中。
迷迷糊糊之間也不知過了多久,賈仁祿忽覺嘴裡被人灌了一些粉末狀的物事。清醒了過來,睜開雙眼一看,徐氏早已不知去向,眼前戳著的乃是英俊瀟灑的趙雲,不由大為納悶,伸手欲撓他的大腦殼,只覺右臂酸軟無力,舉到半途,便無力的垂了下去,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子龍因何會在此?」
趙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是這樣的,我從軍師那裡出來之後,便差尤沖喬裝改扮,於太守府附近潛伏下來,打探變亂消息。那日我收到消息,趕了過來,卻發現軍師已不在原先被囚的小院。府中的房舍眾多,若一間間搜將過去,勢必被徐氏查覺……」
賈仁祿道:「於是你便盯緊徐氏,心想她總是要去見我的,你便知道了我的所在了,應該是這樣的吧?」
趙雲道:「正是如此。我得知了軍師被囚所在之後,本欲將軍師救出。但恐打亂了軍師的計劃,是以沒有出手,只是盯死徐氏,使她不至於亂來。」說到這裡,便向他講述徐氏如何同孫河密謀,如何定下詭計,如何下藥迷暈他,又如何將他綁到了這間密室之中,最後才講到自己是如何盜得解藥,如何跟著徐氏的心腹家將來到此間將他救醒的。
賈仁祿怒不可遏,道:「他媽的,老子給她出主意。她卻用老子的主意來對付老子,真不是個東西。」
趙雲道:「徐氏與軍師不屬於同一陣營,她的話軍師如何能信?人心叵測,還請軍師以後要多留個心眼。」
賈仁祿頗感尷尬,老臉一紅,咳嗽了兩聲,道:「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趙雲道:「現在孫河正在外間指揮徐氏的心腹家將削平媯覽餘黨,我們要怎麼做?」
賈仁祿覺得力氣漸復,伸手撓了撓頭,道:「老子從沒聽過這個孫河,不知是什麼來路?」他不讀《三國誌》當然不知道,這個孫河在孫翊死後曾來宛陵痛斥媯覽、戴員二人,結果被二人給喀嚓了。
趙雲道:「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他是來宛陵勸降軍師的。」
賈仁祿長眉一軒,道:「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跳出來個搗亂的。」
趙雲道:「要不要我出去除了他?」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宛陵的水看來很深,搞不好還會有什麼意外的情況發生,你最好不要暴露形蹤。」
趙雲道:「如今府內混亂之極,防守十分的鬆懈,我護送軍師逃出府去如何?」
賈仁祿道:「老子落在徐氏手上倒沒什麼,她最多不過是按照孫權的吩咐,將老子關成老黑臉而已。我暫時沒有危險,子龍你還是先到外面去查探。如今徐氏的注意力都在媯覽餘黨身上,老子這裡她暫時不會顧及到,我們隨時保持聯繫。」
趙雲皺眉道:「此時是逃出太守府的最佳時機,若此時不走,待徐氏誅除了戴員重新佈置,那時要走可就難多了。」
賈仁祿自認為是三國之中最善於裝神弄鬼的人了,沒想到卻三番五次的著了徐氏的道,心有不忿。此時他心裡盤算的竟是如何整治這個終日裡拿著個龜殼到處亂晃的小巫婆,根本沒有想過要逃走,聞言搖了搖頭,道:「如今戴員控制的宛陵城,他也怕孫權會來報復,城裡的防備定然十分嚴密,我們既便是逃出了太守府,也逃不出城去。」此話倒是不假,媯覽、戴員自奪了宛陵之後便加強了城守,各城門處的守衛均大為增加,許進不許出,要想混出城去,確可說是難於上青天矣。不過他前幾日終日窩在徐氏屋裡的密室之中,腦中意淫著和徐氏獨處的旖旎情景,根本就不知道外間的情況,此時不過信口胡扯,沒想到竟然蒙對了,確也可說得上了歪打正著,狗屎運著實不錯。
趙雲面有難色,緩緩地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
賈仁祿道:「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老子就在這裡趴著哪也不去了。」說完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頭,又道:「子龍,你可說是徐氏根本就料想不到的一支奇兵,千萬不可暴露形藏,那老子可真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趙雲面色凝重,道:「軍師放心,孫河非是宿將,要想發現我,卻也沒那行容易。」
賈仁祿道:「子龍萬勿輕敵,孫河估計是個垃圾。這徐氏可是個萬能人兒,極會卜卦。孫翊之死,她事先便卜了個**不離十,只不過孫翊這個傻瓜不聽她的罷了。她要閒著無聊拿著烏龜殼卜來卜去,卜出了你在老子身邊,那可就全完蛋了。」
趙雲頗不以為然,道:「不可能吧,這個小女子真的有這麼神?」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那可是真的,孫翊出事的前一天,她來到老子這裡,說孫翊要舉辦酒宴,讓她卜了一卦。她卜了一個什麼剝卦,言道照相上來看,小人道長,君子道消,隱有下克上之兆。結果孫翊給邊洪殺了,這不就是下克上麼。」
趙雲一臉驚詫,奇道:「這也太神奇了,看來她果然有些本事。」
賈仁祿道:「這個女子看來不能小瞧了,子龍你還是小心些好。」
趙雲點了點頭,道:「會的。我在此也呆得久了,軍師保重,我去也。」
賈仁祿靈機一動,道:「且慢,孫河你不能除,咱可以借刀殺人。」
趙雲喃喃地道:「借刀殺人……」沉思了片刻,道:「軍師的意思是讓戴員除了孫河?」
賈仁祿點了點頭,趙雲道:「我知道怎麼做了,軍師保重。」道了聲:「得罪」用繩子將他綁了個結實,打開石門,左右一張,一箭步竄了出去,隨手關了石門。賈仁祿被綁成了個粽子,身上說不出的難受,不過看著趙雲臨走時胸有成竹的表情,心裡說不出的舒暢,真可謂矛盾之極了。
此時徐氏正在自己的小屋之中走來走去,心神都集中在孫河的身上,心道:「這孫伯海為人忠直,據說極得伯符賞識,賜姓孫,列入孫氏族籍。伯符賞識的人應該不會有錯,可這媯覽餘黨勢力仍大,不知他能不能完全消滅,若是走了一個,那可就遭了。」
心中思如走馬,越想心裡越沒底,急得她如熱窩上的螞蟻來回亂走。小半時辰之後,四下裡寂靜異常,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徐氏心亂如麻,立到門口處,探頭張望,翹首祈盼孫河前來報捷。
正焦急間,忽見孫河面帶笑容,迎面而來。徐氏忙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孫河道:「媯覽那廝的親信全都被我殺了,不曾走了一個,如今太守府已完全控制在我們手中了。」
徐氏舒了口氣,道:「真是太好了,不知將軍是如何做到的?」
孫河道:「我抄襲的夫人的主意,假作媯覽之命,將他的親信騙到一起飲酒作樂,將他們盡數灌醉,然後盡數誅殺,一個不剩,他們死得糊里糊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哈哈。」
徐氏道:「辦得漂亮,處治的甚為穩妥。」說完便跪了下去,拜了一拜,道:「我代相公謝謝將軍的大恩大德,相公在天有靈,聽到這消息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孫河忙跪倒還禮道:「夫人不必如此。我受吳侯厚恩,無以為報,便是要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區區小事,又何足掛齒。」
徐氏站起身來,道:「將軍太謙。如今就剩戴員一人了,將軍可仍伏於密室幕後,待我去將那廝請來。」
孫河道:「夫人須當小心在意。」徐氏點了點頭,孫河邁步進屋,打開了暗門,走了進去。
徐氏陡聞喜訊心花怒放,在屋中又走了兩圈。定了定神,心道:「他也該醒了,該去看看了。」想到此便徑直來到了囚禁賈仁祿的密室之中,見賈仁祿仍被綁得嚴嚴實實,睜著一雙黑漆漆地大眼,直愣愣地盯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徐氏頗感放心,道:「對不住了,暫時先委屈你了,待我除了戴員,便將你放出來。」
賈仁祿仍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一言不發。
徐氏心酸楚,跪了下去,向他拜了一拜,道:「這一拜是謝先生給我出了一個好主意。」
賈仁祿面含怒色,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徐氏又拜了一拜,道:「這一拜謝先生在關鍵之時不顧安危,挺身而出,幫我除了媯覽。」
賈仁祿歎了口氣,依舊不言不語。徐氏又拜了一拜,道:「這一拜是向先生賠罪,先生教我一個好主意,我卻用它來對付先生。」
賈仁祿歎了口氣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徐氏抿嘴一笑,道:「你終於肯說話了。」
賈仁祿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徐氏笑道:「那日我為你也卜了一卦,你知道是什麼卦嗎?」
賈仁祿道:「剝卦。」
徐氏笑靨如花,道:「你猜迷的本事倒好。」
賈仁祿歎道:「唯小人與女子難……」
徐氏接口道:「養也!你怎麼來來回回地就這麼一句啊。」
賈仁祿道:「除了這句話,老子跟你已沒什麼好說的了。」
徐氏道:「我已磕頭賠罪了,且跪到現在都沒起來,你要我怎樣你才不生氣嘛。」
賈仁祿歎道:「彼此各位其主,我又怎會生氣。老子自負聰明,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你手上,真是沒臉見人了。」
徐氏道:「我是女子又是小人,先生是正人君子,當然不是我的對手,呵呵。」
賈仁祿道:「看來好人做不得。天色不早了,你再不去請戴員,可就來不及了。」
徐氏見他都綁成這樣了,還在為自己考慮,心中感激,點了點頭,道:「知道了,除了戴員,我就來放了先生。」說完又拜了一拜,站起身來。
賈仁祿道:「這一拜又是為了什麼啊?」
徐氏道:「這一拜當是我行的成婚之禮,等我放了你之後,你再還禮吧。」
賈仁祿怒道:「別再使美人計了,老子現在看你,怎麼看怎麼覺得噁心。」
徐氏笑靨如花,笑道:「呵呵。」轉過身去,打開石門,走了出去。
賈仁祿望著她的背影,心道:「你等吧,過不了半個時辰,你還要來求老子的,到時有你哭的時候。」
徐氏出得密室,喚來了一個心腹婢女,吩咐了幾句,令她速速了趕去戴府請戴員前來赴宴。徐氏便走到大門之處,迎接貴客上門送死。
過不多時,門前的街道來馳來兩匹駿馬。左首馬上一人徐氏認得正是戴員,右首馬上一人,身材頗為魁梧,英姿勃發。徐氏於江東名將也見過不少,卻從未見過如此人物,不禁暗暗叫遭。
兩騎來至府門前,二人翻身下馬,戴員牽馬來到徐氏面前,道:「有勞夫人親自出門迎接,在下何以克當。」
徐氏一擺手,兩個僕役走上前來,接過二人手中的駿馬,牽到馬廄去了。徐氏道:「戴郡丞太客氣了,妾身正在宴請媯督將。督將一定要請郡丞來樂樂了,我不敢怠慢,便親自出迎了。」頓了頓,問道:「這位壯士是?」
戴員微微一笑,道:「曹公手下名將張遼張文遠,夫人應當聽說過吧。他因私事正好來到丹陽,我聽說媯兄請我過去赴宴,我便邀他一同前來。」
徐氏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心道:「這下可難辦了,我聽說張文遠勇不可擋,不知伯海能不能對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