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已有一年多沒見到自己同志了,突然之間見到趙雲,心情激動,失聲叫道:「我不是在做夢吧。」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趙雲忙將他扶起,掐了掐他的人中。過了半晌,賈仁祿幽幽醒轉,道:「我一定是在夢裡,子龍怎麼能到這來。」
趙雲低聲道:「軍師,你不是在做夢。」
賈仁祿伸出右手,在自己的左手背上狠狠地捏了一下,疼的一冽嘴,喜道:「不是夢。」握住趙雲的雙手,又笑又跳,淚珠滾滾而下。
趙雲忙將他摁住,將右手食指舉至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示,道:「噓,輕點聲。」
賈仁祿聞言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總算是認清了國際形勢,自知失態。定了定神,拉著趙雲的手,將他拽到了床榻之上,揭開錦被,橫臥在床,朝邊上比了比,示意他躺下。
趙雲點了點頭,便躺在了他的邊上。賈仁祿拉上錦被,將自己二人連頭帶臉蓋得個嚴嚴實實。
賈仁祿悄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趙雲壓低聲音道:「自那日軍師被人擄去之後,我們沿路尋訪不得,便去了襄陽。將此事告知劉表。劉表倒也識得大體,廣派人手於長江沿線加意尋訪。其後,卻聽說軍師到了江東,將長沙三郡獻與孫權。蔡瑁等人聞訊便向劉表進饞,要殺我等。好在劉表息事寧人,不想兩家之間起無謂的爭端,沒有為難我們,還放我們回轉長安。我將甄宓等人送到長安之後,便到了江州向主公說知此事。元直認為你可能真在江東,主公便差我前來尋訪,道上正好遇到了尤沖,他是奉了貂嬋之命前來打探你的消息。我們二人便到江東各城尋訪,直到前不久,我才打聽到你被幽禁於此,便即趕了過來。」
賈仁祿道:「這段時間可苦了你了。」
趙雲道:「你我相交莫逆,這種客套話就不要提了。」
賈仁祿心中感激,道:「如今你來了,就太好了。這個鳥地方,老子是不想再呆了,咱們這就閃人吧。」
趙雲長眉一軒,道:「這裡守衛十分的嚴密,我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潛進來的。要帶你出去,怕沒可能。」
賈仁祿道:「如今我可是欽犯,要想出去怕是十分的困難。」
趙雲道:「好在有尤沖在此,讓他做張人面皮,像永安宮中一樣再來一次偷天換日。」
賈仁祿沉吟片刻,皺起眉頭,道:「看樣也是不行。小院之中自有下人廚子,不用外人送飯送菜。再進出小院須要嚴格搜檢,要混出去,怕是不易。」
趙雲出了一會神,道:「對的,這個孫權太也可惡。軍師且在此委屈數日,我回去告知主公,請主公差人前來調停此事。」
賈仁祿道:「還不用出此下策。」
趙雲道:「先生有主意了?」
賈仁祿道:「這主意倒是有。」
趙雲心下大喜,問道:「是何主意?」
賈仁祿道:「這孫老流氓時不時會遣些說客來勸我投降,你可事先打聽清楚哪個傢伙要來說服老子,讓尤沖先做一張那傢伙的人皮面具。等那說客來說之時,便將他鑿暈了。老子化成他的樣子,便有可能混出去。」
趙雲道:「這主意可行,我這便出去,細細打聽,到時再來和軍師商量。」說完便掀開錦被。
賈仁祿抓住他的手,道:「等等。」
趙雲又蓋上錦被,問道:「還有何事?」
賈仁祿沉吟半晌,道:「這孫權做事顧慮太多,這對我來說倒不是一件壞事。他見主公勢力漸大,應當有心同主公交好。因此不會殺我,我在這裡暫時來說是安全的,先不忙出去……」
趙雲道:「這裡過於危險,還請軍師速離此地。」
賈仁祿道:「沒事的,老子就這麼閃了,豈不是太便宜孫權這個老流氓了。他讓老子在這鬼地方坐了一年多的牢,老子怎麼也得在他的後院裡點把火以示感謝吧。」
趙雲苦笑道:「你呀。」頓了頓,又道:「軍師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賈仁祿道:「我在等一件事,這件事估計也快發生了。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要你為我辦幾件事。」
趙雲道:「軍師儘管吩咐。」
賈仁祿道:「你先去夏口勸說一個人投奔主公,這個人可是一員猛將,水戰更是一把好手,我們正需要這樣的人,說什麼也不能便宜給孫權這個老流氓。」
趙雲問道:「是何人?」
賈仁祿道:「此人姓甘名寧字興霸,現在黃祖手中為將。不過黃祖待他不咋地,他心中不忿,早晚要投了東吳,這糊咱說什麼也要截了。」
趙雲道:「此人既有心投奔江東,怕是不易說服。」
賈仁祿道:「他是巴郡臨江人,這臨江正好在我們手裡,你可以鄉情打動他。落葉總是要歸根的,老在外面趴著有什麼意思,這是其一。其二,他為救黃祖殺了孫權愛將凌操,其子凌統恨之入骨。你便可對他說,孫權知他殺了自己的愛將焉能不恨,如何還能用他,去也是自取其辱。就算孫權不念舊恨,凌統可和他有殺父大仇,和仇人共立一朝,能有什麼意思。不如往投主公,主公仁義佈於四方,又求賢若渴,投之正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趙雲道:「軍師之言甚為有理,我知道怎麼說了,放心我定會勸說甘寧往投主公。」
賈仁祿道:「辦成這件事後,你便趕回來,幫我盯死媯覽、戴員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是盛憲的門客,孫權將盛憲給殺了。這兩人因此恨孫氏一門入骨,遲早會叛變。他們叛變之時,便是老子逃出生天之日。」
趙雲道:「好的,我一定盡快趕回來。」
賈仁祿道:「這裡太過危險,你不可一直前來。我在這裡暫時安全,不用操心。」
趙雲道:「嗯。軍師放心,我自會拿捏時機,媯覽、戴員何時有異動,我便前來通知軍師。」
賈仁祿聞言默然無語,愁眉緊鎖。趙雲見他久久不言,便欲起身離去,忽聽賈仁祿說道:「我無意之中漏了此事給孫翊之妻徐氏知曉,看來她也會盯著這兩個人。若是他們也有所查覺,這叛亂可就鬧不起來了,那可就沒有熱鬧可看了。」
趙雲冷笑道:「有我在保管徐氏什麼也不知道。」
賈仁祿道:「這我可就放心了,好了,你來了也有些久了,就到這吧。」
趙雲掀開錦被,翻身站起,悄聲道:「軍師保重。」說完便搶到屋門之前,側耳傾聽,確認沒有動靜之後,方打開屋門,輕輕一縱便躍到了屋頂之上。
賈仁祿忙翻身站起,將屋門關好,上了門閂。躺回榻上,蓋好錦被。自見到趙雲之後,心裡懸著的大石總算是落下了,他看著屋頂傻笑了一會,雙眼一閉,過不多時,一陣難聽的呼嚕聲便響了起來。
十日後,徐氏來到小院之中見他,道:「先生近來過得可好,可有什麼短缺的?」
賈仁祿道:「多謝夫人關心,這裡啥都不缺。」
徐氏道:「那就好。」
賈仁祿道:「最近外間可有什麼大事發生?」自他被軟禁之後,徐氏每隔十餘日便會來看他一次,噓寒問暖。賈仁祿便趁機問問世事新聞,徐氏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用她那悅耳動聽,堪比現代一級播音員的嗓音將各地的小事小情一一道來,使賈仁祿有看新聞聯播的感覺。因此他雖足不出戶,卻也盡知天下大事。
徐氏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道:「倒有幾件大事。第一件便是黃祖手下大將甘寧棄了黃祖投了劉使君。主公屢次攻夏口不下,便因此人善於用兵,堅守城池。如今甘寧一去,夏口便十分易攻了。呵呵,你倒幫了主公一個大忙。」
賈仁祿莫名其妙,道:「這裡有老子什麼事?」
徐氏眼光在賈仁祿臉上掃了幾掃,道:「這甘寧別人不投,偏偏投了使君,難道不是你從中作梗?」
賈仁祿站起身來,來到門前,伸手向外一指,怒道:「這裡已被你們整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老子還能作什麼梗?」
徐氏面有愧色,問道:「使君遠在江州與劉璋為敵,怎會知道夏口有這麼一個賢才?」
賈仁祿心道:「套我話呢。你們懷疑有人潛進來同我私下取得聯繫,想從我嘴裡得到證實,當我三歲小孩子呢。」說道:「這腿長在甘寧身上,他愛跑哪裡便跑哪裡,關老子屁事啊。」
徐氏抿嘴一笑道:「說話這麼粗俗,真不知你這個軍師是怎麼當的。」
賈仁祿道:「老子就這德性,你管得著麼。」
徐氏白了他一眼,道:「夏口離柴桑甚近,離江州甚遠。甘寧不投江東,而投使君的確有些不盡情理。」
賈仁祿道:「這甘寧是巴西臨江人,他八成是想家了,回家竄竄親戚。碰巧遇到使君,被使君收在帳下,這種事也是很正常的嘛。總不可能是個人物都要投到江東,你們才認為是合理吧。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裡的想法,你們能管得著麼?」
徐氏道:「算你說得有些道理,這事看來和你沒什麼關係。」
賈仁祿道:「本來就和老子沒什麼關係,你剛說這是第一件事,那第二件事呢?」
徐氏道:「第二件事是便是袁尚回師救鄴,走西山小道,臨滏水為營。曹操分兵擊之,大敗袁尚。袁尚退軍五十里,差人到曹操營中請降。曹操佯許之,卻連夜令張遼、徐晃去劫寨,袁尚盡棄印綬、節鉞、衣甲、輜重,逃往中山,曹操回軍攻打鄴城。城內守軍聞得袁尚敗走,心膽俱裂,這鄴城我看是守不住了。」
賈仁祿道:「袁尚屁點大的小鬼,也就只配打打他的哥哥,怎麼能是曹操的對手。」
徐氏緩緩地點了點頭,面有憂色道:「河北四州之中,以鄴城最為難攻。此城一下,曹操統一河北便指日可待了。」
賈仁祿道:「那是,孫權早不快些拿下荊州,這荊州怕也要姓曹了。」
徐氏望向賈仁祿道:「聽說先生曾向主公言道,曹操一統河北之後,便會南指荊襄對嗎?」
賈仁祿點頭,道:「應該是這樣的。曹操攻取河北之時,使君該已取得益州了。到那時,使君勢力龐大,佔盡形勝,以曹操的實力,怕是也攻之不下了。曹操為了積蓄實力與使君為敵,就只有攻擊荊襄,取得江東這一條路了。」
徐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我聽說當初是你勸使君取洛陽攻關中的,對嗎?」
賈仁祿道:「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這是我同徐元直共同商議的結果。關、隴巴蜀,關山險阻,金城千里,歷來都是王者之基。當時使君便在官渡,有這麼大的便宜不佔真是王……」
徐氏抿嘴一笑道:「呵呵,你在你夫人面前也是這麼口沒遮攔?」
賈仁祿道:「在我家那口子前面,我愛講什麼講什麼,就算是日娘操祖宗,她們也不會說什麼的,嘿嘿。」
徐氏啐道:「真沒教養。」
賈仁祿尷尬地道:「嘿嘿,我原來就是一個小卒子,散漫慣了。當然不像夫人、老爺這樣世家子弟自幼錦衣玉食,知書達禮的。」
徐氏側過頭去,望向門外,喃喃地道:「你原先是一個小卒子……」
賈仁祿道:「當然,原來家裡可窮了,飯裡有塊肉,就要偷笑了,哪有錢讀什麼書。我連字都不識得幾個,說出來的話當然不能你這些上層人士那樣溫文爾雅了。」
徐氏道:「三四年前,天下形勢還如同迷霧一般,你一個小卒子竟然能夠看清,為使君選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風水寶地,真是不簡單。」
賈仁祿說道:「我只是一個騙飯吃的,打戰之時,躲在戰場後面掃掃地而已,沒什麼本事,這些都是徐元直他們的功勞。」
徐氏向他望了一眼,道:「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大事了,好了,不多說了,我來得也有些久了,該告辭了。」說完便行禮辭出。
賈仁祿心道:「趙大大果然厲害,不辱使命,終於將甘寧給挖走了,這樣我就放心了。現在就等媯覽、戴員二人的叛亂了,娘的,這叛亂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發生啊?」
夏去秋來,轉眼之間,便已到了九月間,這一日,徐氏復又來到幽禁賈仁祿的小院,客套一番之後,賈仁祿道:「這外間有啥大事沒有?」
徐氏點頭道:「上個月審配兄子審榮獻了城門,納曹兵進城,曹操佔了鄴城。審配寧死不降,被曹操斬了。曹操進城之後,祭祀袁紹之墓,厚待袁紹家小。朝廷封曹操為冀州牧,曹操便坐鎮鄴城,休整士卒,準備北攻袁尚。」
賈仁祿道:「這塊難啃的骨頭終於給曹操啃下來了。」
徐氏點了點頭,道:「主公聽聞曹操攻下了鄴郡,便想起你說的那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決定出兵十萬西伐黃祖,如今大軍已出發了,想來不幾日便會有捷報傳來。」
賈仁祿點頭道:「最近有沒有劉使君的消息?」
徐氏道:「有的,使君連日大勝,已進抵雒縣,張任憑城堅守,雙方正在相峙。」
賈仁祿低頭沉思,不再說話。徐氏望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行禮辭出。
這日晚間,將近四更,賈仁祿正做著美夢。忽覺一隻大手抓住他的左臂,左右搖晃。大吃一驚,登時清醒,睜開眼來,正欲驚叫。卻見是趙雲站在他面前,登時舒了一口氣,悄聲道:「外間可有什麼消息?」
趙雲點了點頭,低聲道:「媯覽、戴員二人有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