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轉眼便過,眼看離法正所定的議和日期只有一日了,而李恢所定的那株大柏樹上還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趙韙急得在大帳之中團團直轉,不停地差人前去打探消息,哨探流水價似的來報沒有,他也流水價似的吐著白沫,幾欲暈倒。
酉時時分,夕陽西下,天色漸黑,李恢那仍是沒有消息。趙韙此時已沒有力氣再轉圈了,躺在臥榻之上,一臉病容,輕聲呻吟,頭上纏著塊黃布,顯是想改行去當黃巾軍玩玩。
過了約模一頓飯功夫,一名小卒興沖沖地跑了進來,道:「將軍,大喜!城北山林間一株大柏樹上發現了李恢所留密信!」
趙韙聞言大喜,不知病之何往。躍然而起,將頭上黃巾一揪,擲於地上,顯示又要改邪歸正了,急道:「快拿與我看!」
那小卒忙從懷中取了密信,恭敬遞上,趙韙急忙接過,拆開封固,展開一看,其文曰:「前兩日急切不得機會,是以不敢以將軍聯絡,得罪之處,還請見諒。由於明日便是議和之期,劉璋手下大將均不以為意,相約於城中飲酒,預先慶賀。城門防守頗為鬆懈,此萬世一時之良機也,還望將軍切莫錯過。我將於三更時分,立白旗一面於南門城樓。將軍但看白旗所立之處,便是接應之處。還請將軍速速準備,克成大功。」
趙韙覽畢大喜,拿信的右手神經質地亂抖著,好似得了帕金森,不住地道:「好!好!好!天助我也!」頓了頓,下令道:「傳我將令!請諸路將領速到大帳之中來見我。」
過不多時,諸將畢集。趙韙清了清嗓子,扭捏作態一番,才將這一天大的好消息告訴眾將。眾將聞言之後彷彿見到了成堆的金銀,成群的美女在他們眼前不住的亂晃。個個口水亂流,群情激奮。至有大喊大叫,手足亂舞,而被趙韙當成神經病,抓去關禁閉者。
趙韙待眾將發完瘋後,這才捋了捋鬚,微微一笑,道:「呂祺!」
呂祺應道:「末將在!」
趙韙下令道:「今夜二更時分,你領五千軍馬出發,三更時分務必要趕到南門。但見有白旗接應,便衝將進去,我親領大軍為你後應!」
呂祺平素就愛貪些小便宜,聞言之下,大喜若狂。心道這可是搶先進城亂搶東東的美差,只要自己率先進城,這有什麼值錢的珍寶、漂亮的美媚還不都是自己的。等到別人趕到的時候,估計也就剩下些渣了。想到此便一臉亢奮,亂搖其頭,高聲應道:「是!」這呂祺還有一個毛病,只要一高興便搖頭,好似服了搖頭丸一般。
眾將看著呂祺屁顛屁顛的退了下去,目光裡滿是羨慕,不知不覺之間,口水已流了一地。趙韙微微一笑,道:「李異!」
李異應道:「末將在!」
趙韙道:「你領一萬五千軍馬防守大寨,切莫有失!」
李異心道:「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龜兒子,這種守家的活怎麼老是輪到我的頭上。」想到此一臉鬱悶,應道:「是!」
趙韙道:「其餘眾將,隨我率著三萬大軍,趕至南門接應呂祺。」
其餘眾將也知好東西定先被呂祺搶光了,留給自己的也就是一些挑剩下的處理品,沒什麼鳥用。聞言之後紛紛應道:「是!」由於心有不忿,這聲「是」便應得有氣無力。
二更不到,呂祺便迫不及待地領著五千軍馬殺將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過了約摸半個更次,趙韙再也等不及了。急急忙忙的武裝上了心愛的黃金鎖子甲,身披大紅蜀錦戰袍,對鏡一照,果是威風八面,有割據一方的一代諸侯的雄風。趙韙在鏡前擺了幾個優雅的造型,自我陶醉了半晌。這才跨上自己心愛的雪白川馬,領著早已集合待命的三萬大軍,趕至南門接應呂祺。
趙韙駐軍之處靠近犍為,就在成都之南。而李恢所定之處也是成都南門,甚是近便,不需繞來繞去便可直接攻打,因此趙韙接到了李恢的消息之後,覺得自己好似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一般,樂得個屁顛屁顛的其時是七月上旬,三更時分,月已落山,四下一片漆黑。趙韙軍在暗夜之中行了半晌,忽見遠處成都城中火光沖天,隱隱可聽聞陣陣喊殺之聲,顯是呂祺已經得手了。趙韙見狀大喜忙令手下將士加速前進。其實那些將士生怕去得晚了,什麼都搶不到,根本不用他吩咐,個個輕功陡進,拿出百米衝刺的勁頭,邁步狂奔,急馳如飛。
又奔了約一盞茶的功夫,離南門尚有數里。便在此時,一名小卒急沖沖地趕了過來,氣喘吁吁地道:「報!呂將軍所領五千人馬已殺入城中,城中守軍不意我軍猝至,無心戀戰,紛紛逃竄。如今成都大部分都已在我軍掌握,只有少數地方還在負隅頑抗,不時也當掃平,呂將軍已趕去搶東西去了,他叫將軍趕緊過去,遲了便連渣都沒有了。」
趙韙軍將士們聞言心裡涼了半截,心道:「果然如此,這個呂祺也忒不是東西,搶東西居然這麼快,看來自己再不快點什麼也分不到了。」一想到此,便和通了電一樣,足不點地般地狂奔而去,趙韙軍手下將士終於在金錢的刺激下,領悟到了當世最高深的輕功「草上飛」
數里距離說到便到,過不多時南門在望,趙韙定盯一看,城中火光已消逝不見,想來是被呂祺撲滅了,四下復又一片漆黑,南門之上無人把守,唯立白旗一面,在黑夜之中卻也是十分的醒目。
趙韙長眉一軒,對那報信的小卒說道:「怎麼城上一個人都沒有?」
那小卒尷尬地道:「都去搶東西去了。」
趙韙怒道:「搶東西就不要命了嗎,城門怎可無人把守!再者誰叫他們讓去搶東西的?我們可是仁義之師,如何能夠侵擾百姓。」
那小卒聞言一臉不屑,悄聲嘀咕道:「你也沒讓我們不能搶啊!我被派來報信沒東西可分,本就一肚子火了,你還來數落我,我的委屈向誰說去啊。」
那人聲音雖小,可還是被趙韙聽到了。趙韙怒不可遏地道:「嘀咕什麼呢,還不給我頭前帶路。」
那小卒一臉鬱悶地道:「是!」說完便屁顛屁顛地頭前領路了,趙韙不疑有他,率軍繼進。大軍進了甕城,行不數十步,忽地城頭之上綁子亂響,城樓兩側閃出五千弓弩手來,二話不說,亂箭齊發。一時之間,箭如飛蝗,密密匝匝,由四面八方疾飛而至。
領路的那個小卒早有準備,一猛子的向邊上竄出了七八丈遠,早有人埋伏在那,將其接應上城去了。趙韙軍一心只想著搶錢,哪曾料到會有埋伏,猝不及防,衝在最前頭的那些搶錢三郎紛紛啊啊亂叫,中箭倒地,霎時之間,甕城之內便已屍集如山了。
趙韙身在中軍,其時尚未進城,聽得前方怪叫呻吟之聲此起彼伏,嚇得面如土色,大聲叫道:「中計,快撤!」說完也不顧著其他將士,拔馬掉頭便走。
這時還未進城的將士總算明白過來,這次不是來搶錢的,而是來填坑的。紛紛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進城,這才撿了一條小命。至於剛才他們還在抱怨隊伍走的太慢,害得自己進不了城。由於只是在心中抱怨,只有天知、地知、自己一人知,沒有第三人再知曉了,便可以不去管它矣。
城外將士眼見進入城中的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不禁吐了吐舌頭,嚇得全身發抖好似篩糠,發了一聲喊,掉轉身形,拔腿狂奔,四下亂竄。和剛才一樣,眾人疾馳狂奔,猶似足不點地一般。只不過剛才來時是為了搶錢,現在是為了逃命,心情難免大大不同矣。
趙韙軍本就無心戀戰,再加上趙韙起了模範帶頭作用,便逃到更加的起勁了。趙韙暗夜跑路,好似驚弓之鳥,一路之上難免風聲鶴唳。一氣奔出了十來里,不見有追兵追來,驚魂稍定,計點軍士,僅有萬餘人,余皆不知去向。
便在這時,四下喊聲大震,暗夜來出一支兵馬出來,為首一員大將卻也認得,乃是劉璋手下將領吳班。吳班奉令領五千軍埋伏在此,只待趙韙軍一來便衝殺而出。趙韙軍其時已是驚弓之鳥,哪還有心抵抗,聽得喊殺之聲便四下亂竄,跑得個無蹤無影。
趙韙見不是頭,急忙領軍敗軍望南而走,一路之上,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好不狼狽。行出十數里,四下裡喊聲又起,卻是蜀中大將吳懿領軍上來衝殺了一陣。趙韙仍是不敢稍停,撇了吳懿繼續南奔,又奔出十數里,已是老臉煞白,口中白沫亂吐,全身亂顫,再也走不動了。
他手搭涼棚,四下一瞧,發現此地離大寨甚近,便放下心來,復又計點軍士,發現僅有五六千人,個個面如土色,疲不能興,已不能再戰了。便在此時前方火把亂晃,人影憧憧,似又有一彪人馬衝殺而來。
趙韙見狀頭皮發麻,嚇得險些從馬上摔將下來,顫聲道:「怎麼這裡也有埋伏軍馬啊,今番我要死在此地矣!」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概歎身不逢時,閉目待死之際,忽聞前方一人喝道:「前方是何路兵馬?來者可是趙將軍?」
趙韙聞言一怔,一臉難以置信,愣了半晌,方顫聲道:「李……李……異!」
來人大喜奔上,道:「正是末將!」
趙韙道:「你是怎麼知道我軍大敗的,特地趕……」說到此一見李異身後兵馬,個個愁眉苦臉,全身亂抖,不比自己手下的那些敗兵好多少,顯然不是趕來救援。趙韙長眉一軒,大為疑惑,便問道:「你的軍隊為何也如此狼狽?」
李異歎了口氣,道:「唉,末將無能,將大寨給丟了。」說完此語帶哭腔,都快哭了出來。
趙韙大吃一驚,道:「什麼!竟有此事?」
李異道:「將軍走後不久,蜀將嚴顏便領著一軍,好似從天而降一般,突入大寨,四下放火。末將猝不及防,吃了大虧!末將無能,還請將軍治罪!」
趙韙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不也鬧得灰頭土臉的,怎麼會來怪你。」
李異道:「如今大寨已失,此地不可久留,不如退往犍為,再做區處。」
趙韙點頭道:「也只得如此了。」說完辯明方向,撥馬便行,邊走邊道:「這次是什麼人在為劉璋出謀獻策?劉璋手下的大將我都十分熟悉,沒一個有如此本事的。要知道他手下有如此高人,我也就不會幹這傻事了!唉!」
李異道:「我曾聽聞嚴顏手下兵士在說賈軍師什麼什麼的。距離遠了,也聽不太真。至於這個賈軍師是何許人,就不太清楚了,想來是他在背後搞鬼。」
趙韙捋了捋長鬚,沉思半晌,一拍腦門,道:「賈福!劉備手下軍師賈福!當時黃權的五百兵能順利的拿下綿竹,逼退我軍,我就應該想到是他在搞鬼了。唉,一時大意,致有大禍,恨啊!早知道……」
李異聞言一臉不屑,心道:「早知道,早知道,你天天就會早知道。要你都能早知道,估計現在已經當皇帝了,還用得著逃跑麼。」
趙韙、李異合兵一處,共同跑路。奔到犍為城下時,天已濛濛亮了。趙韙領兵來至近前,見城門還未開,大是納悶,便令一小卒前去叫門。怎知那小卒還叫不上三聲,颼的一支冷箭飛出,正中那小卒眉心。那小卒還來不及慘呼便已倒地死去。便在這時,城上一聲鼓響,一員大將手執鐵胎弓,從城牆邊上閃出頭來,微微冷笑,道:「我已取犍為多時矣!特在此恭候大駕。」
趙韙抬頭一看,那人卻是蜀將張任,此人勇猛異常,極難對付。前番攻城時便在他手下吃過大虧,白白損折了不少人馬,至今心有餘悸。趙韙見張任守把犍為,心道自己這點敗兵衝上去也是填坑,再者這些敗兵奔了一夜了,哪還有心思再戰。想到此,便將鞭一揮,大聲喝道:「撤!」帶著手下這些一個晚上沒合眼的敗殘兵馬,灰溜溜地撤到江州去了。
張任看著趙韙軍倉皇逃離的狼狽樣,哈哈大笑,過了半晌,長眉一軒,喃喃念道:「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