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根本沒有聽見賈仁祿在說些什麼,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眼前的殘酷博殺的情景所吸引。那些羌人個個紅了眼,亂打、亂咬、亂撕。有的人互相抱在一起亂扭,有的人正面壁唸唸有詞,似在反醒己過,驀地裡用頭猛撞牆壁,顯是不想活了。有的人爬到了金山之上,大把大把的抓著金寶,往嘴裡塞,顯是肚子餓了。杜儼最是誇張,全身扒得精光,只剩下條褲衩,一猛子扎到珍寶堆裡游泳,顯是把那裡當游泳池了。赫捨裡則衝著那些金寶不住的磕頭,額頭已滿是鮮血,他卻和沒事人一般,面帶笑容,十分虔誠的磕著頭,顯是見到神仙了。
莫邪伸手一指室中諸人,道:「他們都瘋了……」
便在這時石室裡又進來了一個人,那人冷冷地道:「對的,他們都瘋了。」
莫邪失聲喊道:「媽媽!」回頭一看,果是依娜。
趙雲忙搶上前去,挺劍將其制住。賈仁祿緊閉雙眼,道:「小心她的懾心術!」
依娜冷笑道:「放心吧,我已沒那心思了。」說完,頓了片刻,驀地裡尖聲長笑,道:「怎麼會是這樣?」長笑聲中,右手一鬆,手中一張羊皮失手掉地,飄然而落。
賈仁祿見依娜笑個不停,搖了搖頭,對莫邪說道:「你媽媽也瘋了。」
莫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才瘋了呢!」說完搶上前去,握著依娜的手,泣道:「媽媽,你怎麼了?」
賈仁祿拾起那張羊皮一看,只見正面唯一有行曲曲彎彎地文字,不明所以,道:「莫邪,怕還是這張羊皮有古怪,你來看看。」
莫邪安慰了依娜一番,可依娜卻越笑越大聲,手舞足蹈良久不停。莫邪看了看依娜歇絲底裡的樣子,熱淚盈眶。出了一回神,片刻之後,轉過身去,來到賈仁祿邊上,湊過頭去一看,道:「上面寫的是匈奴文,只有一句話道:『我的後人,這就是我給你的寶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依娜目光呆滯,怔怔出神,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還有什麼重要的物事在附近,我得到了便能一統西域,一統天下。」說完轉過身去,邁步欲行。
賈仁祿又看了看羊皮上的那行文字,道:「你別再找了,這張羊皮是你的在單于棺材附近找到的吧。」
依娜點了點頭,道:「正是。」
賈仁祿道:「那就對了,這就是那單于給你這個匈奴後人的寶藏。」
莫邪道:「難道這張羊皮還有別的古怪。」
賈仁祿心道:「想什麼呢你,你以為裡面會有乾坤大挪移啊!」說道:「依娜,這是這個苦心孤詣的單于對的你的最大希望,可憐你這個匈奴後人,兀自不悟,還在找什麼金寶,神兵。」
依娜轉過身來,道:「哦,你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賈仁祿伸手一指,身後那堆積如山的珍寶,道:「這些珍寶你為什麼不去搶?」
依娜冷笑道:「我才沒那麼傻,看看他們失心瘋的樣子,我便知道這些珍寶上塗有劇毒。」
賈仁祿道:「你很聰明,懂的克制自己的貪念,讓別人先做替罪羊。單于用自己畢生收集而來的財寶做成的這個巨大的陷阱,你居然沒有上當。恭喜你,你成功了,你便是單于所選定的人。」
依娜迷茫地道:「什麼,你在說什麼?」
莫邪接口道:「媽媽,我明白仁祿的意思了。若是給一些酒囊飯袋得到了這筆財寶,也只是給他們拿去揮霍而已,這不是單于想要的。單于想要的是能一統西域,能完成他的遺願的人。而這樣的人要有超出常人的智慧、勇氣、耐心。所以單于便建了這個墓,來考驗他的後人。媽媽,智慧、勇氣、耐心這些才統一西域最好的財富,根本不是什麼金寶,而這些你不是早就具有了麼?」
依娜呆呆傻傻地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賈仁祿冷笑,道:「匈奴人當真是夠狠夠毒。依娜,你們匈奴上代有一個冒頓單于吧?」
依娜點頭,道:「冒頓是我們匈奴最偉大的單于。」
賈仁祿道:「是的,冒頓單于統治時期,匈奴盛極一時,控弦三四十萬騎,敢和漢朝分庭抗禮,圍高祖於白登。可這個冒頓是怎麼當上單于的?是靠他父親留給他的金寶財富,或是什麼天下無敵的神兵,還是不可一視的武功?」
依娜搖了搖頭,道:「都不是,他是憑著自己的智慧、勇氣,殺父自……」說到此便低垂著頭,不再言語,似有所悟。
賈仁祿笑道:「哈哈,這個冒頓奪得單于之位所用的方法實是匪夷所思,殘忍至極。古往今來,怕也只有他一個人用得出來。他曾被發配到月氏做過一段時期的人質,在他做人質期間,他的父親頭曼不顧他的死活,攻打月氏,要置他於死地。可他竟憑著自己的膽智,奇跡般的逃了出來,回到匈奴。在頭曼帳下,小心慇勤服侍,取得頭曼的信任,讓他一指揮一個萬人隊。」
「有了這個萬人隊之後,他便開始了這個令人叫絕的殘酷陰謀。他是這樣練習手下騎兵,先做一支鳴鏑,下令道:『凡是鳴鏑射到之處,而不跟著射的人,斬!』然後他便帶著這萬人隊出去打獵。他先用鳴鏑射野獸,有不射鳴鏑所射野獸的人,便給他拖下去喀嚓了。其後他便用鳴鏑射自己愛馬,左右不射的,拖去喀嚓。再後來便是射他的愛妻,不跟著射的,依舊被拿去喀嚓。久而久之,凡是鳴鏑到處,萬矢齊發。冒頓認為眾心可用,便趁著他父親頭曼出獵之時,用鳴鏑射頭曼,接下來的情景大家也能想像得到了,頭曼單于身上密密匝匝地插了一萬支箭,含笑跑去見閻王了。」
莫邪顯是沒有聽過如此典故,柳眉一蹙,嗔道:「居然還有這樣的人!」
依娜冷冷地道:「成大功者必不擇手段,這點點計謀又算得什麼!」
賈仁祿道:「照啊,這正是修這個墓的單于想告訴你的,要成功根本不是靠什麼寶藏,過多的財富反而會使竟爭之心變淡。所以有經不住寶藏誘惑,妨礙他實現遺願的不孝子孫,他是不會放過的,一定要除掉的。」
依娜點頭道:「看來你是對的,這個單于是這個意思。」頓了頓,又道:「十來年了,我的一切圖謀終成鏡花水月。我已徹底失望了,你殺了我吧。」
賈仁祿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死的。子龍,成全她!」
莫邪忙制止道:「且慢!」
賈仁祿道:「莫邪,你母親的機心實不下於其祖冒頓,這樣的人已沒有半分親情可言。留在世上只會害了更多的人。」
莫邪道:「我曾說過這是她們匈奴世世代代傳下來的一個夢,到母親這代又怎能醒覺。她很可憐的,你就饒了她吧,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賈仁祿歎了口氣,一擺手,道:「好吧。依娜,看在今番你不用懾心術害我們的份上,我們就饒了你吧,你走吧。」
依娜冷冷地道:「像你這樣一個對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這麼殺了豈不可惜。放心吧,我不會殺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你錯了。哈哈!」轉身走出石室,行出數步,又道:「不用再擔心機關了,總機關已經被我關閉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賈仁祿看著莫邪,搖頭苦笑,歎道:「唉!」
莫邪垂淚道:「仁祿,都是我不好,一次又一次的讓你為難了。」
賈仁祿笑道:「哈哈,咱又不是那什麼冒頓,為了一個狗屁單于之位,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敢殺!咱可是要聽老婆大人的話,做二十四孝老公。」
莫邪笑道:「呵呵,油嘴滑舌,不過我很喜歡聽。」
趙雲見不得他倆打情罵俏的樣子,皺起眉頭,岔開話題,道:「這些金寶怎麼辦?」
賈仁祿看著那金光閃閃的珍寶,吞了吞口水,道:「好東西啊,只可惜有毒。子龍你有沒有辦法處理處理將毒素去掉?」
趙雲道:「估計沒有辦法,我看只要碰到珍寶,毒素便會進入體內的。」
賈仁祿道:「估計是的,這個單于也忒不是東西了。明明知道老子愛錢,卻在珍寶裡下毒!」
莫邪笑道:「呵呵,財迷。這裡的金寶害人不淺,就讓它陪著單于吧。」
賈仁祿笑道:「也只能是這樣了,唉!我本來想你建且末不是要錢麼,有這錢十個且末也能建得起來。」言罷喟然長歎。
莫邪瞥了一眼滾到她腳下如小球一般大小晶瑩通透的綠色寶珠一眼,搖了搖頭,道:「這樣的錢,我不想要。這裡怪嚇人的,我們走吧。」
孫禮笑道:「嘿嘿,錢咱不稀罕,不過這首級,咱可不能不要!」
趙雲急道:「小心有毒!」
孫禮道:「知道了。」說完便搶上前去一劍揮落,赫捨裡砰然倒地,身首異處。孫禮撕了一大片衣襟來,包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將人頭拿起,又道:「嘿嘿,軍師,這頭功可是咱的了。」
賈仁祿搖頭苦笑道:「你怎麼和張翼德一樣,為了頭功,連命都不要了。」
孫禮笑道:「嘿嘿。」
四人出得墓來,賈仁祿仰頭看了看那蔚藍色的天空,道:「總算又見到天日了。」
郭淮搶上前來,道:「軍師你這招也太絕了,居然藉著單于的古墓來誅除羌人。」
賈仁祿苦笑,道:「那伙子羌人要不是利慾熏心,我的主意也不管用。再者這個單于墓也夠黑,居然讓兩萬人都填坑了,比老子的大火還他媽的厲害。」
趙雲道:「這世上看著財寶不眼紅的,怕是沒有幾人。」
賈仁祿歎道:「唉,大顆大顆的珍珠,滿地的翡翠、瑪瑙看著不能撿是怪叫人流口水的。」說完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口來。
此言一出,三軍將士無不口水亂流,七嘴八舌的道:「軍師讓我也下去撿點吧。」「便是有一顆珍珠下半輩子也夠用了。」「讓我們去吧。」
趙雲喝道:「那些財寶上都被下了劇毒,碰到了便神智不清。那伙羌人沒有一個能上來,你們還不引以為戒!」
眾將士一聽說財寶有毒,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賈仁祿道:「你們這些遠征的將士,這次都十分辛苦了,我回去上稟明公,定有重賞!」
三軍將士聞得有重賞,復又群情激奮,歡呼雀悅,亂喊亂叫之聲響徹一團。
賈仁祿看著將士們一個個同精神病一般,會心的笑了。出了一回神,忽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趙雲道:「十三。」
賈仁祿尷尬地道:「幾月十三?」
趙雲搖頭苦笑道:「五月十三。」
賈仁祿臉色一變,一拍大腿,喝道:「要來不及了!」
趙雲知他經常一驚一乍,倒也不以為怪,笑道:「呵呵,什麼事啊?」
賈仁祿回頭看看莫邪,柔聲道:「本來還想看著你的城建起來再走的,可是現在來不及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立即趕回中原。」
莫邪見他面色鄭重,知有大事要發生,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那你便去。」
賈仁祿一臉歉然,道:「對不起,本來想多住些日……」
莫邪梨渦淺笑,面色平和,看不出是喜是愁,伸手按著賈仁祿雙唇,道:「別這麼說,都是我不好,耽誤你正事了。」
賈仁祿握著她的手道:「你是我這次到西域的獲得的最大的寶藏,我這樣一個啥也不會的小人物,竟然這麼多的大美人的青睞。人生至此,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頓了頓,回過頭來,道:「伯道!」
郝昭應道:「在!」
賈仁祿道:「你是西域長史,這裡就交給你了。你去聯絡各路諸侯,商討共建且末城事宜!」
郝昭道:「軍師放心吧,我一定將城建得漂漂亮亮,包管你下次來的時候認不出來,哈哈!」
賈仁祿笑道:「哈哈,就看你的了。到時老婆大人要是來向我投訴你偷工減料,終飽私囊,我一定拆了你的骨頭來砌城牆。」
郝昭面有懼容地道:「哪敢,哪敢,我要貪這錢,那不是不要命的嗎?」
賈仁祿笑道:「咱不讓你白幹,給你一場大功!德達,將蔥茈羌王的人頭交給伯道,讓他傳頭各國,有不服者視此!看那些不服的國家還敢亂跳,還不趕緊地到伯道那去投降!」
郝昭大喜過望,道:「謝謝軍師!」
孫禮心有不忿,命人取了個木匣前來,將頭盛了,交到郝昭手裡,道:「好好拿著,這可是大哥我的首功啊!」
郝昭一把接過,道:「我們是兄弟,誰跟誰啊。好了,你同伯濟私分我財產的事,我不跟你們的計較了。」此言一出,郝昭三弟嘻嘻哈哈,打作一團。
莫邪來到賈仁祿邊上,柔聲道:「都是你教壞他們了。」
賈仁祿看了看莫邪,心中一陣悲傷,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對趙雲說道:「子龍,軍隊先交給伯濟他們統領,我們倆個現在便回中原,馬上走!」
趙雲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