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營甫畢,昨日便被差往且末的哨探來報:「報!且末城內一切正常,沒有任何動靜。且末女王此時正不住差人打探鄯善方面的動靜。」
賈仁祿聞言原本緊繃的臉登時便放鬆下來,舒了一口氣,道:「你可看仔細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哨探道:「看仔細了。鄯善那邊傳來消息,郭將軍於鄯善城下大敗且末大軍,斬首千餘。且末女王依娜如今已將全部主力都集於鄯善,城中防守十分松洩。」
趙雲面色凝重的道:「這可關係此間近千將士的性命。我再問你一遍,你在城中仔細仔細地看過了,沒有埋伏?」
那哨探道:「我原是鄯善人,到過且末,城中百姓均未起疑。城中各處我均仔細仔細地看過一遍,未發現任何異常,百姓談論的最多的便是鄯善那邊的動靜,沒有人知道我們已從天而降。」
賈仁祿道:「好!退下吧。放心,功勞薄上會有你的名字,到時你就等著領賞吧!」那哨探聞言喜滋滋地去了。
哨探退後,賈仁祿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兩圈,一臉興奮,搓著手道:「伯濟、德達幹的不錯。本就只有一千人,居然斬首千餘級,裝得還真他媽的像那麼回事!」
趙雲點頭道:「只是讓他們佯攻,沒想到他們還真敢打。」
賈仁祿笑道:「伯濟這小子越來越精了,他知道只有他那裡裝的越像,我們這裡才越安全。」
趙雲道:「伯濟有謀德達有勇,這兩人合在一起,還真不能小瞧了。」
賈仁祿心道:「那當然,這兩位大大,在歷史上都是統兵一方,手握重兵二三十萬的牛人,豈能小瞧。」說道:「不過這個女王也是個陰險狠辣角色,不易對付,我們不能掉以輕心。今晚兵分兩路,子龍你領五百兵馬先行,我領著其餘軍馬後繼,這樣有起來,也好有個照應。」
趙雲點頭道:「嗯,就這樣。我已在城內安插了些胡人內應,到時只要我們這邊一動手,他們那邊便會接應。」
賈仁祿道:「好的,這樣就更保險了。從現在起,這哨探可不能少派,網撒大點,有可疑的情況及時來報。」
趙雲點頭道:「嗯!」
二更時分,趙雲領著五百兵馬先行,半個時辰之後,賈仁祿率其餘兵馬後繼而行。其時乃是四月中旬,天上繁星點點,冷月高懸,銀光匝地。在黃沙漫漫地沙漠深處,這兩支軍馬一前一後,急速地向前行進著。他們連日來在沙漠之中冒著酷熱,忍著飢渴,歷經無數苦難,終於奔到了這裡。人人心情激動,此時他們早已不再擔心未卜的前途。因為風暴之後,他們便已明白,這條命是撿回來的,是以他們得知匈奴單于寶藏之後便急不可耐的想去挖。
如今賈仁祿許下了更令他們垂涎三尺的利益。正所謂兩害相權舉其輕,相比去挖那機關無窮的單于古墓,攻打且末可說是容易上許多。賈仁祿又許下了大批的獎賞,不一定他們比挖墓分得少。這如何不讓這些從死亡線走過來勇士們心動,重賞之下,人人奮勇,個個爭先,視死如歸。便是前方有一千人馬攔在前面,阻止他們發財,他們哪怕就只有一個人也敢上前去單挑。
趙雲所領的那五百兵卒於沙海之中飛奔了一個多時辰,且末城在望。藉著清冷地月光,遠遠地便可看見不甚高的土牆綿延天際。四下裡一片靜寂,無甚動靜。遠處城牆之上更是一片漆黑,竟好似無人防守一般。
趙雲手搭涼棚,遠遠一望,面色凝重。差了兩三個哨探再去打探,不多時哨探來報,防守主力均集中在東門同南門一帶,因這段城牆靠著沙漠,連城門都沒有,因此無人防守。
趙雲暗叫天助我也,微微一笑,從兵士手中接中一捆長繩,率著數十敢死之士,搶到城牆邊上。趙雲仍是左撐右蹬,不片時便飛上城來,將長繩一端固定好之後,將另一端拋了下去。
其餘兵士眼見著趙雲只是右足在城牆上輕輕一點,身子便能陡然拔高丈餘。跟著左足一點,又是丈餘。這路功夫前些日子在斷崖邊上也曾見趙雲使過,此時雖已是第二次見,卻仍不禁大為駭異,怔在當場。內中有一位不開眼的傢伙忘了今番實是來暗夜偷襲的,見不得光。尤以為身處鬧市之中看人雜耍,張嘴便欲喊好,好招呼全城百姓同來觀看這一精彩鏡頭。
邊上一位眼尖的傢伙瞥眼之間便看見了,哪容他亂喊亂叫,使即將到手的財富,長著翅膀飛走。忙用手死死地將他那雙大嘴摀住,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恨不得立時便將這匹害群之馬給當場捂死。
城下諸位兵卒均無這麼絕佳的輕功,只得使勁的揮舞手中長繩,奮力向上一拋。長繩前端的抓勾勾住城牆一角,兵士們便沿著長繩迅速攀上,伸手招呼後繼部隊繼進。賈仁祿好在沒親臨現場,不然以他那啥事都好奇的性格,那是一定要親自試試這種先進兵器的。就他那準頭,城牆是肯定勾不到的。估計沒甩幾下,便能把自己的腦袋給勾下來。
就這樣,趙雲軍沿著長繩,揉身而上。只用了一頓飯的功夫,五百人便已全數登上城牆。趙雲來至靠著城的一邊向下一看,只見且末城並不甚大,比長史府城還小上少許。但街道、房舍建得倒也井井有條,大有道理,顯是各代的且末君王發了大力氣不住的經營,已頗具規模。
此時已是四更時分,城中一片沉寂,百姓們都躲在自己溫暖舒適的狗窩裡睡大覺,做著各形各色,稀奇古怪的夢,渾然不知災禍已從天而降。
趙雲微微一笑,拔出青釭寶劍,向前一揮,大聲叫道:「弟兄們,且末城已在你們面前了,成敗在此一舉,衝!」說完當先衝下城去。
那五百壯士個個心潮澎湃,一臉興奮,大聲高呼:「殺!」喊殺聲中,如發瘋了的野獸一般,雙眼冒火,高舉手中長劍,往前便沖。
且末女王依娜此時倒也沒有入睡,連日來敗報不斷從鄯善傳來。她心下惶急,哪有心情睡覺,正同諸位大臣於正殿之中商議是戰是和。其時文主和武主戰,各執一詞,爭論不休。依娜聽得頭大如斗,一揮手,道:「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到這裡,退……」
便在此時,殿外傳來陣陣的如悶雷般地喊殺聲。依娜聽聞之後,俏臉一沉,伸手一指殿外,道:「漢人的聲音!他們怎麼進城來了?」
各路文武大臣聽聞這怒滔般的喊殺聲,面面相覷,兩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但食君之祿,總要忠君之事,內心裡雖想著投降漢軍,但表面上總不能表現出來。關鍵時候不說兩句屁話,豈不顯得自己很無能。於是乎這個上來道:「該組織力量抵抗。」那個上來道:「該派大臣前往敵軍之中媾和。」這個道:「該先守而後攻。」那個道:「該先攻而後守。」
先後有十來位大臣竄將出來,直抒己見,卻沒一個靠得住的。聽得依娜是頭大如斗,素手連搖,道:「都給我住口!怪不得漢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打到城裡來,就是因為我們國裡少了像郭淮、孫禮、賈福這樣能出主意人。」說著伸手一指台下大臣,冷然道:「你們看看你們,平時一個個趾高氣揚的。如今聽到些許喊殺聲,便嚇得六神無主。出的主意一個比一個狗屁,滾!都給我滾!」
且末文武大臣如聞大赦,紛紛拔腿走人,如鳥獸散。跑回家中,草擬投降表章,準備厚禮,迎接漢朝大軍去了。依娜看著那四散離去的大臣們一眼,仰天長笑,道:「別以為你們偷偷打了進來,便萬事大吉了。想贏我,沒那麼容易。」
其時且末主力全在鄯善,城內守軍不滿千人,且大多懾於漢朝威勢,心懷觀望,不真心為新女王出力。此時已是四更時分,城中守軍更是困意頓生,哪還有心思守什麼城,紛紛縮到牆角,上眼皮搭著下眼皮,進入夢中詢問周公自己何時才能找到個漂亮的美眉。
便在此時,漢軍的喊殺中從遠處傳來。城中守軍紛紛一跳站起,面面相覷,不知漢朝大軍是怎麼進城來的。內中一個素信鬼神的傢伙,聽得喊殺之聲,雙腿亂抖,便開始幻想一定是天上某某神開了個傳送門,把漢軍從千里之外的長史府城,直接傳送到這裡來了。越想越覺得只有這個解釋方才合理,便大聲的噴將出來,唬得其他守軍一愣一愣的,信以為真。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趙雲軍還未殺到近前,這種謠言便已傳遍且末軍中,人人均以為漢軍有天神相助,以之為敵不祥。
於是乎漢軍到來之時,且末守軍連抵抗的意識都沒有,紛紛將手中兵器一拋,雙膝一跪,胡亂叩頭,祈求饒命。
趙雲軍兵士本以為會遭到十分的頑強的抵抗,哪知卻出奇的順利。根本不用動手,只要嘴裡亂喊亂叫,敵軍便跪倒一片。他們所要做的,就只有受降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除了王宮之外,全城已落入趙雲的掌握。
趙雲令降兵領路,前往王宮。正行間,忽見一位身材頗為肥胖的年長老者跪伏於地,將原來就不甚寬闊的街道,攔地嚴嚴實實。趙雲見那人似無歹意,便上前相問。一問之下,方知原來是且末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力相當於中原丞相的大官利莫前來歸降。
一堆虛無飄渺的客套話之後,趙雲問道:「女王現在何處?」
利莫道:「我從王宮回來,依娜方才同我等在王宮正殿商議國事,現在應該還在那。」
趙雲點了點頭,道:「還請頭前帶路。」
利莫頭前帶路,領著趙雲軍沿著大道,向北行進。行不多時,便見一高大的石質大殿拔地而起,石殿之後層層疊疊,儘是構造宏偉的大屋,想來便是且末王宮了,相較中原雖十分遜色,但在此西域荒涼之地,卻也算得上的恢宏之作了。
利莫伸手一指,那高聳地石質大殿道:「那便是王宮正殿。」
趙雲點頭道:「嗯,前方有兵馬攔住去路。正方,你領一隊人馬上去迎敵。」
李嚴應道:「是!」
利莫聽翻譯將話譯了,知趙雲軍欲上前廝殺,忙道:「宮中禁衛頭領是我侄兒,我上去曉喻一翻,讓他們投降,如此免動干戈,豈不是好?」
趙雲點頭道:「如此甚好。」
利莫聞言屁顛屁顛地走上前去,用且末話亂喊一通。宮中禁衛聞言之後,也無心抵抗,讓開道路,跪伏於地。利莫手捋長鬚,微微一笑,面有得色,好似立了天大的功勞一般。
趙雲軍將士沿地長長的台階,向上而行,走上數十級之後,便進得殿來。趙雲抬頭一看,只見殿中高台之上有一王座,依娜女王正中而坐,輕紗罩面,雙眸如電,隔著輕紗冷冷地看著他們。
趙雲昂著闊步,走上前來,一挺手中寶劍,正色道:「依娜,你倒行逆施,竟敢糾集烏合,抗拒天朝。如今天兵到來,還不趕快投降!」
依娜哈哈一笑,道:「投降?笑話!戰鬥還沒結束呢,我為什麼要投降。」
利莫伸手一指依娜,怒道:「依娜,你倒行逆施,人神共憤。如此舉國皆降,大殿上也就只剩下你一個孤家寡人了。你居然還執迷不悟,當真……當真……」話說到此,心中氣苦,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再也說不下去了。
依娜冷冷地道:「利莫,我平時待你不薄,你居然也敢反我。」
利莫聞言咳嗽半晌,方道:「咳……咳……我已看清形勢,跟著你這個凶狠歹毒,連自己女兒也要殺的卑鄙小人是沒有前途的!如今我已棄暗投明,和你劃清界線,如何還叫造反!」
依娜冷冷地道:「呵呵,反覆小人!若你現在悔悟還來得及,一會你便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饒你性命了。」
利莫氣塞胸臆,怒道:「要我給你下跪,做夢!」
王淩按奈不住,搶上前來,道:「依娜,你就一個人,兀自在這裡大言不慚。我也懶得和你廢話,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投不投降?」
依娜哈哈一笑,道:「沒想到你們那麼急著想死。好,我成全你們!」說完素手一伸,揭開面紗,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向前急射而出。
賈仁祿所領的大軍比趙雲軍晚上半個時辰出發,因此也就晚了半個時辰到達。甫到城牆之時,賈仁祿手搭涼棚,看了半晌,四下一片寂然,絲毫不聞兵刃之聲,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大惑不解,問邊上的莫邪,道:「不會吧,子龍早到半個時辰,這會應該打得不亦悅乎才對,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
莫邪搖了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媽媽很厲害,不好對付,去的時候,我一時忘了提醒子龍了,我怕他會吃大虧了。」
賈仁祿道:「便是女王真的神功無敵,也該有動靜。怎麼靜得要死,一點狗屁聲音也沒有,子龍來過了沒有?」
便在這時哨探來報:「報!城牆邊上有數十道長繩,顯是趙將軍已然進城去了。」
賈仁祿問道:「那裡間的情形如何?」
那哨探道:「不知!」
賈仁祿怒道:「不知,你來回什麼,再探!」
那哨探一臉鬱悶,應道:「是!」轉身著急忙慌地去打探消息去了。
過不多時,那哨探領著趙雲急急忙忙又轉了回來,賈仁祿迎上前去,大聲問道:「子龍,城裡情形如何?」
趙雲歎了口氣道:「別提了,那依娜甚是厲害。也不知使了什麼妖法,便使大部分將士聽她的指揮,如今半數以上將士已倒戈投敵了。我投鼠忌器,不敢廝殺。只得領著剩餘將士狼狽而回。路上反被自己兵士追殺,損折不少。」
賈仁祿一拍大腿,道:「娘的,化敵!這個魔法居然也有人會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