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接過地圖,展開一看,只見其上盡列著益州各郡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府庫錢糧,詳細明白,一目瞭然。劉備越看越喜,心知得此圖就算得了半個益州了,不由微微一笑,捋了捋長鬚。
賈仁祿心道:「暈這個地圖批發商,還真會推銷生意。老子這麼阻撓,他也能如願以償,將地圖給推銷了出去。」
張松查顏觀色,也知劉備十分高興,微微一笑,道:「明公可速圖之,我有心腹密友二人,一是法正,一是孟達,此二人必能相助。如二人到荊州時,可以之共同商議。」
徐庶道:「永年回去且秘密其事。如今天氣寒冷,我想張魯也不會挑這個時候出兵,川中無隙可圖。明公正好趁此時好生休養一段時日。不知到時我們欲圖蜀中之時,當如何同永年聯繫。」
張松道:「到時我會遣法正前來同明公商議。」
劉備道:「如此甚好。」
例行接封洗塵之後,劉備盛情挽留張松在長安多住幾日。每日輪番使賈仁祿、徐庶、趙雲等人相陪,帶他到長安各處遊覽。長安雖說屢經戰亂,李催、郭汜之亂之時,更是鬧的昏天黑地,殘破不堪。但畢竟是故都,加之鍾繇、張既治理有方,倒也恢復了四五分往日舊觀。張松一路游來,也頗有一番心得。
別人也就罷了,賈仁祿本以為不識路徑,可以倖免於難,沒想到也被點名做免費導遊,著實有些鬱悶。帶著張松滿大街到處跑本以心不甘情不願,張松還東拉西扯,問東問西,詳盡詢問各處古跡的典故由來,賈仁祿從未到過長安,自然是一問三不知。卻又不便發作,只得忍氣吞聲,唯唯諾諾,帶著他到處亂竄,度秒如年,表面上恭恭敬敬,心裡咒罵著他的十七八代祖宗,並祈求上天趕緊讓這個瘟神滾到西蜀去,別再來煩人。
這日賈仁祿正在自家後院發神經,打著自創的太極拳,旁若無人。正使得興發,忽聞身後噗嗤一嬌笑,老臉一紅,停止揮拳,頭也不回,喝道:「曹靜,你在背後鬼鬼祟祟的做什麼?不知道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麼,還敢在我後面搞小動作!」
曹靜本想偷偷地嚇他一跳,聞言呵呵一笑,走上前來,道:「有事才來,沒事誰愛看你在這發神經!你那個狐朋狗友,長得和你不相上下的那個什麼益州張永年,又來了,說讓你帶他出去逛逛!」
賈仁祿一臉苦笑,取出錦帕擦拭頭上的汗珠,道:「這叫什麼事嘛,我自己長安城都不熟。上次我帶著他到處亂逛,我自己都繞糊塗了,不知哪是哪了。倒還是他記憶好,憑著映像把我領回家來的……他比我熟多了,還要我帶。」
曹靜道:「呵呵,人就在外面,你若不想見。我去回他說你今天不舒服,這個主咱不侍候了。」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嗯!就這樣,就說我發燒四十度了,快趕上二鍋頭了,不能出去了!」
曹靜笑道:「呵呵,好的!夫君大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賈仁祿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來,道:「算了,我還是去見見,不然那小子得知我裝病騙他,到明公那打我小報告可就不好辦了,這傢伙連主子都敢賣,還有什麼人他還不敢賣。」
曹靜道:「對的,這個傢伙不是個東西,當著主子的面說來借兵,來到這裡便勸使君打他的主子。這種兩面三刀的小人,擱在我父親那裡早給烹了。」
賈仁祿心道:「三國看來還有烹人的習俗,看來我以後要小心些,不然給油炸了可不是玩的。到時那一幫子狐朋狗友估計沒一個肯幫我的,估計還會往裡下佐料,試鹹淡。」說道:「嘟,一會見到他你可別給人臉色看,他可是獻上蜀中地圖的大功臣,明公待他好的跟什麼似的。這尊佛咱可惹不起,得好好供著。別你還沒把他烹了,他先把你給油炸了,可不是玩的。」說完邁步而出,來至前廳,行禮已畢,分賓主坐好,桂花上茶,賈仁祿道:「永年兄如此有雅興,這一大早便想逛長安城?」
張松道:「蜀道艱難,這一年也難得出來一趟。既然來了,當然要好好逛逛,再者能和像仁祿兄這樣的大賢同逛長安,實是三生有幸。」
賈仁祿道:「永年兄太客氣了,既是永年兄有此雅興,容我入內更衣之後,便陪永年兄好好逛逛。」心道:「操你奶奶個熊!和你這個反骨仔一起逛長安,老子可是倒了八輩子霉了!」轉身入內,過不出時,便身著一身淡黃長袍,領著貂嬋、曹靜,轉了出來,道:「不好意思,內子說她們到長安很久了,也沒好好逛過,今次想一同出去走走,不知永年兄是否介意。」
張松詩書世家,自詡坐懷不亂,見到貂嬋、曹靜之後,也不禁愣了片刻,方道:「豈敢,豈敢。」
四人一路行來,談談說說,貂嬋問道:「聽聞蜀錦作工甚精,天下一絕,一般只進貢,這世面上很難見到。我見過各式各樣的錦緞,還從未見過蜀錦,真是憾事。」
張松指著自己身上那件紅色長袍道:「我身上這件便是蜀錦所織。」
貂嬋端詳半晌,道:「呵呵果然不錯。永年好福氣,生在西蜀,能著蜀錦之袍。我想求你件事,不知你可願意?」
張松聽她輕聲軟語相求,骨頭大松,忙道:「有事請講。」
貂嬋道:「我想托永年幫我帶兩三匹蜀錦來,一共多少錢我到時一併照付。」
張松笑道:「呵呵,些許蜀錦所費幾何,蜀錦在中原算是罕見之物,在西蜀便不值什麼。夫人要時只管開口,我先送五十匹來,不知可夠用?」
貂嬋道:「不要那許多,只要兩三匹便十分夠用了,再說永年西蜀為官怕也不易,如何好教你破費,這錢還是要給的。」
張松道:「夫人說的哪裡話,巴蜀素富,我雖說算是窮困的了,這幾匹蜀錦還是送得起的。我十分仰慕仁祿兄為人,這次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這幾匹蜀錦便當是見面禮吧。夫人放心,我回去之後定差人星夜送來。」
賈仁祿心道:「西蜀竹槓送上門來,不敲敲那也太對不起自己了。」想到此便嘿嘿一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張松佯怒道:「我當仁祿兄是朋友,若仁祿兄連這點東西都不收的話,那也太不給我面子了。」
賈仁祿忙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心道:「欲擒故縱,五十匹蜀錦到手!這東東可是寶,在三國都能當錢使。我記得演義裡有寫的,為了爭一領蜀錦之袍,曹操手下的幾員大將,大打出手,人腦子愣打出狗腦子來,可見這袍子有多稀有了。娘的才送五十匹,你也太小氣了吧,起碼也要五百匹!」
張松笑道:「仁祿太客氣,其實仁祿今後想要蜀錦還不容易。以仁祿的才智取下西蜀易如反掌,到時想要多少蜀錦,就有多少蜀錦了。」
曹靜見他一個西蜀官吏,不好好想著如何幫主公守好彊土,卻好似恨不得他早滅亡似得。白了他一眼,瞪圓杏目,袖出粉拳,便要發作。貂嬋忙拉住她的小手,強行按了回去,附於耳邊悄聲道:「別讓仁祿為難。」
曹靜一甩手,哼了一聲,側過頭去,不再看張松。張松十分納悶,不解其意,賈仁祿忙道:「別理她,發癔症呢……啊!」右臂被狠狠的擰上一記。
一路走走停停,貂嬋、曹靜二女自不免唧唧喳喳,於各式各樣的小攤之前評頭論足,買東買西,賈仁祿手上的東西便越來越多,漸漸地堆積如山。過不多時,來至一燒餅攤前,向前艱難的走了幾步,忽聞攤主大喝一聲道:「看什麼看,買不起滾!」
賈仁祿聞言大怒,心道:「老子將你這屁攤買了,然後把你扔出去都成,敢說老子買不起!」回頭一看,只見攤主正怒氣勃勃衝著邊上一個身著青色長袍,身材瘦削,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漢子發火,口中喝罵不絕,心道:「原來不是衝著我,便饒了他吧。」
剛要拔腿走人,無意間瞥了一眼那青年,只見他樣貌頗為閑雅,文質彬彬。雖雙眼盯著饒餅,唾沫不住在嘴邊打轉,卻也難掩他那以身俱來的書卷之氣。他見此人不同尋常,心生疑惑,便停了下來,對那攤主說道:「一張燒餅幾文錢?」貂嬋、曹靜、張松時已去遠,回頭見他停了下來,便又轉了過來,立於邊上。
那攤主伸出兩指,大聲叫道:「兩文錢!」
賈仁祿道:「二文錢值得這個大呼小叫的麼!老子喊二千文都沒你這麼大聲!」一見瞥見那青年轉身要走,忙道:「這位兄台請留步,你今天只管在這攤前隨便吃,算我請客。」
那青年回頭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廉者不食嗟來之食,兄台好意我心領了。」說完邁步要走。
賈仁祿雙手上滿是雜七雜八的東西,跑動不便,忙道:「曹靜,攔住了。」
曹靜一箭步躍出丈餘,攔住了他的去路,那青年回轉身來,冷笑道:「這路是你家的,走走也要錢?」
曹靜嗔道:「你怎麼說話呢,相公好心好意請你吃東西。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如此冷嘲熱諷。」
賈仁祿笑道:「哈哈,好有志氣。人可以餓死,但不能沒有骨氣!這樣,如果我有一個忙請你幫,且有報酬,你幫不幫?」
那青年道:「你想像奴僕一樣呼來喚去的使喚我卻也不能。」
曹靜拔出粉拳,便要揮落。那青年微微冷笑,不作理會。賈仁祿笑道:「哈哈,不是奴僕,我家裡有一個孩子,正缺一教書先生。我看你的樣子便像是個飽學之士,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那青年見賈仁祿面色慈和,不像有什麼歹意,便道:「哦,不知貴公子今年多大了?曾讀過什麼書?」
賈仁祿道:「十二了。我家沒人會教,現在一個朋友在幫我教。那朋友自己也很忙,我老煩人家也不是個事,所以最近正為找教書先生頭痛呢。」
那青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勉為其難吧。」
張松問賈仁祿道:「哦,府上還有一位公子,我去時怎麼沒有見過?」
賈仁祿道:「那孩子也不是我的。」說這話時語調未免有點黯然神傷的,頓了頓,道:「他叫劉封……」
張松一聽「劉封」之名,便微微一笑,道:「既是這位公子,那是要好好請一個先生了。」端詳了那青年半晌,捋了捋鬚,道:「這世上欺世道名的人不少,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可不一定有真才實學。」
那青年冷笑道:「賢者不以貌取人。以閣下如此之貌,卻封顯官,想來胸中必有過人之學囉。我只不過是一介窮酸,只是樣子長得還過得去,無甚本事,不敢同閣下起口舌之爭。」
張松氣得面色紫脹,伸手一指那青年道:「你……」
賈仁祿一指張松,問道:「先生從何而知他是顯官?」
那青年道:「這做官之人與商人不同,兩者雖皆衣著華麗,但氣質上差異極大。我看這位大人,目空一切,官威十足,氣派非凡。走起路來四平八穩,大有道理,不似一般百姓行色匆匆,便知他不是一般尋常人物。」
賈仁祿笑道:「呵呵,那你看看我呢。」
那青年道:「大人雖然平易近人,看上去像普通百姓。但這位官威十足的大人物,對您卻十分的恭敬,您也就不一般的人物了。」
賈仁祿哈哈一笑,道:「厲害!我是賈福賈仁祿,這位是益州別駕張松張永年。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那青年聞言一臉興奮,顫聲道:「你就是威名赦赦的賈軍師?」
賈仁祿道:「呵呵,正是,我不過是騙飯吃,哪有什麼威名。」
那青年躬身一揖,道:「在下姓楊名阜字義山,見過軍師。」
賈仁祿聞言樂了,心道:「得,看來這個閒事又管對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