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等人又在城上注視良久,不見曹軍動靜,知其真退,便感放心,徐庶道:「切莫大意,曹操善於用兵,狡計不斷,其退不可信。我方應遣細作,詳加打探。」
劉備點頭道:「元直之言甚是!細作之事就由元直辦理。」
賈仁祿道:「明公,曹操已退,暫時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我家那婆娘的從未經過這陣勢,膽已給嚇破了,臉色白得嚇人,我擔心她有事,想扶她回去好好休息。」
劉備道:「既是如此,仁祿且回。夫人不礙事吧?要不要我請名醫診治。」
賈仁祿笑道:「沒事的,回去灌點馬尿就好!」
劉備知他說話不著邊際,不可窮究,搖了搖頭。貂嬋白了他一眼,走上前來,道:「知道我受驚了,還不過來相扶,有你這般做丈夫的麼!」
賈仁祿趕忙上前相扶,道:「得令!現在大功告成,咱先波一個,然後夫妻雙雙把家還吧。」
貂嬋俏臉一沉,瞪了他一眼,嗔道:「死鬼!」
二人回至府中,曹靜已在門前苦候多時,見二人到來大喜迎上,想詢問其父安危,又不知如何開口,過了半晌,方期期艾艾的說道:「我爹爹……我爹爹……」
賈仁祿知其心意,聞言臉現愁容,歎了口氣,道:「唉!曹公……唉!曹公……」
曹靜關心則亂,臉色惶急,急道:「我爹爹怎麼樣了?」
賈仁祿仰天長歎,道:「曹公!唉……唉……唉……」
曹靜淚水於眼眶內直打轉,哽咽道:「快說!」
貂嬋笑道:「呵呵,曹靜,別理他,他發癔症呢!曹公沒事,已然率大軍退走了。此次未交一戰,曹公便退,雙方均未損兵折將。」
曹靜呸地一聲,道:「你這人!」
賈仁祿尷尬一笑,曹靜道:「真不知道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我爹爹率數十萬大軍來攻徐州,志在必得。沒想到戰都沒打,爹爹便已退走了,定是你這廝又使了什麼詭計了吧?」
賈仁祿正色道:「我是正人君子,從不使詭計。主要是我長得帥,加上琴彈的好,琴聲中蘊含無邊佛法。曹公聽了我的琴音之後,受我的佛法感化,認識到此次攻徐州乃是一個大大的錯誤。當著三軍的面,於城下做了深刻檢討,聲淚俱下,感人肺腑。檢討完畢便即率軍撤退,言稱永不再犯。」
曹靜格格嬌笑,問道:「貂嬋姐姐,他說的是真的嗎?」
貂嬋似笑非笑,反問道:「你說呢?」
曹靜笑道:「呵呵,我知道了。」
賈仁祿喝道:「知道!知道!你成天就會說知道,你到底知道什麼啊?」
曹靜笑道:「呵呵,你說呢?」
賈仁祿無言以對,心道:「唉,完了,原來就一貂嬋就已經不好對付了,現在再攤上一個曹靜,我是徹底地沒有活路了。」
當晚,曹軍撤於六十里外,紮下營寨。眾將正欲建功,卻見曹操下令退軍,大惑不解。行軍途中不敢多嘴,如今安營已畢,便不約而同,來至中軍帳內問曹操退軍之由。夏侯惇素為曹操所喜愛,說話無所顧忌,走上前來,道:「明公,劉備貪生怕死之人,哪會真死,只是在城頭假意做作。我料他不敢毀去玉璽,只不得是嚇唬我軍罷了。我軍二十萬,劉備最多不過五萬人,以四敵一。加之小沛城不高池不深,如何能當大軍。若明公下令攻城,保管不到一個時辰便即拿下!」
曹操撫掌笑道:「哈哈,我非不知劉備使詐,但他們如此做為,蓋欲誘我入城,以伏兵擊之耳!諸君不可不察。我亦非真退,權且做個樣子,以驕其心。我已有破敵良策,如今紮營此處,權且息兵養士。諸位且退,少時便有任務分派!」
眾將聞說仍有戰可打,紛紛放心,躬身行禮,回身退走,魚貫而出。曹操忽道:「奉孝且留下。」郭嘉其時已至帳簾之處,聞言回轉,來到曹操面前,問道:「明公有何吩咐?」
曹操微笑不答,待眾人退盡,叱退左右,來到帳簾前,將簾挑下。面沉似水,於帳內來回亂走,低頭不語。郭嘉知其生氣,不敢觸之怒,亦靜立於原地。
走了半晌,曹操來至案前,呆視良久。驀地裡一咬牙,將案上的香爐,筆架,硯台等物,一股腦地推到地下,一時之間,劈哩啪啦之聲不絕於耳。雙手揪住桌案一側,猛一使勁,嗆啷一聲,將桌案掀翻在地。錚地一聲,青光一閃,倚天寶劍已在手中。曹操執劍,對著桌案狠狠地劈了五六劍,仍是怒氣未消,大聲喝道:「賈福啊賈福,你盡敢如此戲弄於我!」
郭嘉勸道:「明公息怒,如今我軍未有傷損,勝敗還未可知。」
曹操又劈了三四劍,方始心神稍定,怒氣稍解,還劍入鞘,不理那已被他斬成數段的可憐桌案,一抬頭,對郭嘉說道:「奉孝,我剛才不過是安慰眾將的權詞,實未有克敵之策。不知奉孝有何高見?」
郭嘉沉思片刻,道:「明公勿憂,我有一策在此,可破劉備。」
曹操大喜,顫聲道:「奉孝……快快道來」
郭嘉道:「明公既已下令退軍,索性足他一足,真的退給他看。」
曹操寒芒一閃即逝,似有所悟,道:「計將安出?」
郭嘉走至近前,附在耳邊,低聲耳語。曹操凝神靜聽,臉色異樣,片時之後,雙眸生輝,一拍大腿,叫道:「好計!」
走上兩步,大聲叫道:「來人啊,傳我將令,明日五更造飯,辰時起程,回轉許都!」
此令一出三軍嘩然,不過令既已下,便無回天之力。眾將雖心有不忿,卻也無計可施,只得依令而行,乖乖撤退。
次日,劉備召集眾將議事,人一到齊,劉備一臉輕鬆,面目含笑,道:「探馬來報,曹操大軍已拔寨齊起,撤往許都了,我看他短期內不會再來了。」
徐庶低頭沉思,道:「總覺得曹操撤得過於輕易,明公萬勿大意。」
劉備勝了一陣,難免有些飄飄然,笑道:「呵呵,元直過於謹慎了。不過小心些總是好的,多派些探了去打探吧。如今年關已近,曹軍將士也要過年,如何還會再來?」
徐庶還欲再言,賈仁祿向著他擺了擺手,搶先道:「明公所言有理,不過我們也要過年,曹操雖不會派大軍,保不齊會派些宵小之徒前來搗亂,讓我們這年過不成,我們可不得不防。」
劉備素服賈仁祿智計,雖不以為然,還是點了點頭,道:「仁祿之言有理,照你說該如何防禦?」
賈仁祿道:「咳咳,這個嘛,明公還是應當問元直。」
劉備目視徐庶,徐庶似早有準備,袖出一紙,上面密密匝匝,儘是文字,賈仁祿粗略地瞥了一眼,便已大感頭痛,心道:「這麼多字,看來昨晚一宿沒睡熬出來的。徐大大,你也不用這麼拚命吧,每次都是長篇大論,看來我的睡覺時間又到了……」一想到睡覺,眼皮不爭氣的打起架來,昏昏欲睡,只待徐庶催眠演說一起,便雙目一閉,進入夢鄉去了。
劉備此刻仍沉浸於喝退曹軍的喜悅之中,見徐庶那長長一紙防禦措施,也不禁眉頭一軒。心中頗以為他在小題大做,但既然問了,便不得不聽得下去,只得耐著性子,側耳傾聽徐庶的長篇宏論。
接連數日,探馬不斷回報。結果都是一般,曹操大軍正往許都撤退。到得第五日間,曹軍已撤至睢陽,離此已有數百里之遙。劉備大感放心,眉宇間似都蘊含著笑意,說話聲音也洪亮許多,不似前段時間那麼緊張慌亂,語言發顫了。徐庶見此情景,暗暗叫糟,難免苦口婆心勸劉備不可因一役小勝而疏忽大意。劉備正在興頭之上,如何聽得進這些。也怪賈仁祿的計謀太過高明,給劉備這個天才演員一次難得的發揮機會。這場獨退雄兵的重頭戲,劉備拿捏的恰到好處,演技發揮地淋漓盡致。
在如此大勝面前,任誰都會被沖昏頭腦,劉備不是神仙,自也不例外。徐庶於此時進諫,劉備根本沒心思聽,只當他話是耳畔春風,拂過便算,絲毫沒往心裡去。此時離年關不遠,他有心接家眷來小沛團聚,同慶勝利。這日議事之時,便將此事道出,徐庶、賈仁祿均覺曹操不會就此善罷,一定有厲害的後著,不可不防。於此時接家眷來此,不合時宜,因此同聲反對。劉備不好駁兩位軍師的成議,也就打消此念,心中難免怏怏。念及家人安危,放心不下,於是便令關公復回下邳鎮守,以策萬全。
又過數日,便是除夕佳節。小沛父老,知曹操已退兵,個個歡天喜地,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他們均知劉備不懼危險,獨立城頭,喝退曹操,方始讓滿城百姓免遭兵禍,安安心心的過一個太平年。對他感激自是難以言表,紛紛自發的湧上街頭,載歌載舞,慶祝新年,歡慶勝利,歌功頌德。一時之間小沛城中,歡聲如沸,頌聲如潮。劉備聞之,也不禁飄飄然如在天上,早把徐庶千叮萬囑「不可大意,防患未燃」的話語拋諸腦後。
十三日後,元宵佳節看看將近。劉備見新年已近尾聲,曹操仍無動靜,更不信徐庶之言語。眼見滿城百姓,興高采烈,他也感同身受,十分喜悅。這日邀諸將來府同慶佳節,席間劉備酒意十分,舌頭發卷,大聲笑道:「哈哈,元宵已近,今年這個年來之不易,不比往常,當好好慶賀一番。傳我之令,從明日起大放花燈,一連五日,全城通宵不禁,以民同樂。犒賞三軍,以酒肉賞賜耆老孤兒。」
徐庶諫道:「不可!不可!強敵在前,明公萬萬不可如此大意!」
劉備哈哈一笑,舉爵一飲而盡,道:「哈哈,似元直之言,曹操早已入小沛多時矣!如今曹操大軍在哪?元直多慮了!我意已決,就這麼定了!」
徐庶還欲再諫,劉備一拂袖,道:「元直不必再言,我意已決!」
徐庶長長歎了口氣,不再言語,自顧自的低頭喝悶酒。賈仁祿雖料曹操不會善罷,但見已近十五,曹操還未有任何動靜,也不禁放鬆警惕。今趟雖見劉備大意輕敵,卻也並未出言勁阻。
兩日後,傍晚,明月初升,銀光滿地。正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沛雖然不大,卻也六街三市齊備。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慶賀佳節。街上人群熙攘,熱鬧異常。城中地勢空曠之處,父老常去的熱鬧所在,均已搭起燈棚,懸掛綵燈,燈火通明。一時間花燈紅火,月色皎潔,互相輝映,照得小小的小沛城,溶作金銀一片。
賈仁祿用罷晚飯,貂嬋、曹靜便在他耳畔不住嘮叨,吵著賈仁祿帶她們上街看燈。賈仁祿被吵得不勝其煩,只得舉旗投降,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二女上街去了。
大街之上,貂嬋、曹靜連同丫環翠花三女在前悠閒的緩步而行,唧唧喳喳一路說個不停。見這燈也好看,那燈也新鮮,手上指指點點不停,口中大呼小叫之聲不絕。賈仁祿跟在三女之後,雙手拎著大大小小的十數個布包、瓷罐。口中吐著白沫,腳下步履沉重,顯是東西太多太沉,走起來十分費勁。心道:「唉,都說不能和女生上街,沒想到這個道理今古皆同,看來男士天生就是搬運工的命。我好歹是劉備手下第一謀士,居然還不如個丫環,翠花手裡啥也沒有,我的手卻已經酸得沒感覺了……兀那婆娘,你們還在看什麼啊!再買就要到棺材鋪給我訂口棺材,然後將我往裡一裝,抬將回去下葬了……」
正想間三女已在胭脂攤前停下腳步,細細挑揀,時不時地交流一下心得。賈仁祿雖已累得頭昏眼花,卻也不敢勸她們不要瘋狂採購。正在唉聲長歎之際,忽聽噫的一聲響,抬頭一看,趙茹嫣和徐庶二人正緩緩向他們走來。
徐庶雖只服侍個趙茹嫣,雙手也是大包小包的,所提之物事,竟不比賈仁祿的少。二人四目相投,惺惺相惜,同聲長歎,徒喚奈何。趙茹嫣道:「貂嬋姐姐,你們也來看燈啊!」
貂嬋道:「對啊,一年就這麼一次,怎能不出來好好看看!明公還真是英明,以民同樂,我們也有花燈可看了。」
趙茹嫣笑道:「呵呵,就是就是,聽說元直還反對來著,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你看看街上的百姓一個個多高興啊!沒了這些燈,過年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賈仁祿愁眉苦臉,道:「元直啊,你還真有遠見,早知我當時同你一同反對了,只要我倆兄弟同心,這燈會還真就辦不起來。唉,哪曾想到現在,好好的謀士居然淪為苦力了……」
貂嬋、曹靜齊齊回頭,同聲嗔道:「怎麼,你有意見?」
賈仁祿忙表決心,大聲叫道:「沒意見,沒意見,能當二位的苦力是……」
話未說完,忽聽不遠處,小沛城中第一熱鬧所在松鶴樓上喊聲大作:「不好了!著火了!」「快救火啊!」喊聲未畢,火頭冒起,霎時間烈焰沖天,光彩奪目,十分浩大。火光照耀數里,辟辟**之聲不絕,賈仁祿一行雖離酒樓有數十丈遠近,卻仍感熱浪源源而來。賈仁祿心道:「得,辦什麼燈會啊!好好的酒樓都給人當燈點著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