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章合一。麒麟小說首發)
就在這時,虛光一閃,雪蟬已經出現在了鳳七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做盾,擋住了那根離恨針。
「撲……」
一聲輕響,那根離恨針已經深深地扎進了雪蟬的白衣之中,透胸而入,背後上一點銀色的針尖閃爍著光華,可是,雪蟬在這一刻已經雙手抓住了離恨針,那根帶著瘋狂而徹底仇恨的銀針,卻再也不能向前挺進分毫了,而鳳七也終於逃得了被一針貫胸的噩運。
只是,這條命卻是用兩條命換回來的。
眼望著柔弱的雪蟬背上的那一點銀色的針尖,鳳七在這一刻只覺得眼前一黑,幾欲跌倒。
不知為什麼,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這一刻好痛好痛,不,不是痛,就在那根離恨針貫穿雪蟬的身體時,他的心已經碎了,碎成了千百塊。
又彷彿,這顆心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底的黑洞,那黑洞是如此恐怖的蒼茫深遂,以至於扔下去什麼東西都只能聽到幾聲空洞的迴響,讓他的整個人都在一瞬間彷彿空空蕩蕩,浮浮渺渺,輕飄飄地像是沒了**,一顆靈魂在空中飄來蕩去。
那種流離失所,那種沒有依附的感覺,比痛徹心肺的傷更傷人,更可怕!
像是,他即將失去一個至親之人,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痛楚的感覺。
雪蟬胸前的一襲白衣瞬間便被一片血痕遍染,像某種淒厲的紅。
她不說話,只是握著那根離恨針,定定望著遠處的藍晴,眼睛像天邊的星辰,明亮而溫和,就算將死,也未曾有過一絲的怨恨。
「藍晴小妹,你收手吧。好嗎?」
雪蟬靜靜地望著藍晴,柔聲說道,語聲裡絲毫聽不出半點痛楚,彷彿胸前那致命的傷與自己無關。
「雪蟬,你,好狠!」
藍晴怔怔地望著雪蟬,不再發動進攻,只是,眼神卻逐漸冷靜下來,不再那樣瘋狂,可是,恨意卻依舊如昔,不曾稍減半分。
她好恨,恨雪蟬對自己是如此之狠,竟然不惜自己的生命來保全鳳七,竟然在最後的一刻讓她的復仇計劃完全擱淺,讓她看不到那應有的結果,看不到雪蟬的痛苦,無法讓自己瘋狂的恨意淋漓地渲瀉。
「藍晴小妹,你錯了。這是愛,是血濃於水的愛,是天地親情的愛,不是我狠,而是我不想再讓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雪蟬笑了,那笑容如三月裡明媚的春光,綻放在這怨氣沖天的惡海之上,讓這周圍獰惡瘋狂的一切都變成了一聲柔柔的歎息,變成了一種美麗動人的感慨。
「傷害?哈哈哈哈,你又知道什麼是傷害?自你把他從我身邊搶走時,刻骨的傷害就無時無刻不在跟隨著我,他死了,全是你的錯,都是你帶來的傷害,你又有什麼資格談起傷害?」
藍晴尖嘶起來,像一匹受傷的母狼。
「藍晴小妹,天地之間,難道除了仇恨之外就沒有其他了嗎?」
雪蟬幽幽而歎,而胸前的血跡已經一擴再擴,染紅了整個上半身。麒麟小說首發
「是的,於我而言,除了對你的仇恨,再沒有其他了。我是靠著對你的仇恨才活到了現在!」
藍晴聲嘶力竭地尖叫。
「為什麼?僅僅是因為他和我在一起了嗎?」
雪蟬輕聲說道,可是,語態裡已經現出了一種疲倦,臉上也有一種不同尋常的驚艷的紅掠了上來。
「我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離開我而和你在一起?還生下千機這個孽種。
我藍晴哪裡比不上你雪蟬,為什麼他甘願捨棄我而要你,拼著受盡全宗上下的人的唾罵而要與你結合?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青梅沙沙,竹馬拉拉,我的一顆心啊,都已經完全在他的身上,沒有了他,我無法活下去,他就是我的命。
可是,他竟然那樣狠心,說去就去,不給我半點機會,我難道就如此不堪嗎?他難道就這樣冷酷無情嗎?難道除了所謂的親情之外,他難道對我就沒有半點的男女之愛嗎?就沒有哪怕是一點點的愛嗎?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藍晴歇斯底里的尖嘶,最後竟然大哭起來。
其實,究其根底,她也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只不過,因為用情太深,太過執拗罷了。
「唉,藍晴小妹,你錯了,其實,他是喜歡你的,只不過,他隱藏得太深,你不知道罷了。」
雪蟬搖頭歎息著,而這句話卻像是一顆能量炸彈,瞬間便將藍晴炸了個神魂俱散。
「你,你,你在說什麼?」
藍晴抬起頭,滿臉淚痕,不可思議地望著雪蟬說道。
「我是在說,他其實也很喜歡你。」
雪蟬說話開始有些費力了,不過,語氣依舊平緩,不細聽卻聽不出來。
「他喜歡我?如果他喜歡我,為什麼會離開我而投入了你的懷抱?為什麼?他喜歡我,為什麼你知道而我卻不知道?」
藍晴又喜又驚地問道。可憐,這樣一個癡情的女子,萬年之後竟然還念念不忘一份癡纏的愛情。
「那是因為你們之間從來沒有表白過,而你們相處得越久,他就越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他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生怕說出口後被你的拒絕會讓他難過。
這讓他很苦悶,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陰錯陽差地遇到了我,而我背負著那個荒誕而離奇的使命,結果,命運讓你們擦肩而過,卻讓我們結合在了一起,也造就了這戰亂,這仇恨,這分離,這苦郁,這無奈,這感傷……
藍晴小妹,其實,他一直都很喜歡你……」
說到這裡,雪蟬一聲輕咳,幾縷粉紅的血絲飛了出來。
「你,你,你說的,這都是真的……」
藍晴遙遙地飛了過來,虛虛站在雪蟬的面前,臉上帶著急迫的神情問道。
「我雪蟬一生從不撒謊,以我即將逝去的生命起誓,這是真的。」
雪蟬笑了,笑容是那樣柔和,右手竟然鬆了那根離恨針,輕輕地撫向了藍晴的臉龐,而藍晴卻如同五雷轟頂,臉上又悲又喜,卻沒有閃開。
「小妹,這麼多年來,苦了你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將他還給你,讓他好好地照顧你,不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只是,時間不能回頭,逝去的便永遠地逝去了,我只希望,今後你能活得好好的,不再活在仇恨之中,你要記住,他愛你,真的很愛你。」
雪蟬柔柔的語聲像燦爛的陽光,便在這一瞬間融化了藍晴心中萬年的冰雪,她禁不住雙手摀住臉龐,放聲大哭。
「雪蟬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這麼多年,我只以為他當初是那樣冷酷無情地拋棄了我,卻沒想到,他竟然愛過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
我解脫了,活在陰暗的仇恨中,真是一種無法想像的痛苦。現在,我終於解脫了。
雪蟬姐,對不起,原諒我傷害了你,傷害了你這麼多年,還將你打成了重傷,原諒我,請原諒我……」
藍晴伏在雪蟬的肩膀上痛哭失聲,邊哭,邊從嘴裡噴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像是一道淒美的噴泉。
她剛才不顧雪蟬的打擊以血魄牽引傳導雪蟬的力量時,早已經被雪蟬那一擊打得脈斷功散,靈基已散,只是仗著一口瘋狂的報復之氣強挺了下來。
而今,得悉了事情的真實情況之後,神疲力傷,她再也挺不住了,開始大口地噴血,香魂將散。
可是,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呢?正如她所說,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切齒礪牙,其實真的好難過,誰不想光明正大地活在陽光裡,享受那一份久違的溫暖呢?
「小妹,我怎麼會怪你呢?癡情的人,無論做出什麼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因為,真愛是這個世界最寶貴的財富。」
雪蟬皓白如玉的右手輕拍著藍晴的後背,慈愛地說道,像一個經歷無數風雨的長姐。
「雪蟬姐姐,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藍晴的聲音漸漸地微弱了下去,說到最後一句「謝謝你」時,終於身子一僵,隨後便軟軟地伏到在雪蟬的懷裡。
香魂逝去。
只是,鳳七分明能看到,她死去的時候,臉上還掛著一絲開心的笑容,像最美的花朵。
她,真的解脫了。
虛光升起,藍晴就那樣在雪蟬的懷裡化做漫天飄散的光蝶,扇動著翅膀,向天空中飛去,遠遠地消失在海天一色的天水之間了。
「可憐的癡情女子,你安息吧!
唉,有時候,我忽然覺得,真誠的欺騙其實也是一種善良,你說呢?」
雪蟬緩緩轉過身來,望著鳳七慈祥地微笑著,像一位母親正在教導自己的孩子。
藍晴已死,那股令人驚心動魄的精神壓迫力已經完全消失,現在,鳳七終於恢復如初了,可是,他還是沒有動,只是怔怔地望著雪蟬,眼中有著無法形容的痛。
因為,他分明看到了雪蟬胸前的血跡已經擴大到了整個上半身,讓她看起來像一朵淒厲無比的血色蓮花。
「我不知道,你,怎樣了?」
鳳七眼中有淚水湧出,這一刻,望著傷重的雪蟬,他的心好痛,哪有時間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好孩子,難為你這麼關心……我,我真高興!」
雪蟬望著鳳七,臉上現出喜悅的表情,竟然伸出右手去想撫摸一下鳳七的臉。
只是,剛剛伸出右手,她卻身子晃了一下,緩緩地向旁邊倒去。
鳳七大吃一驚,趕緊伸出右臂扶住了雪蟬。
「你長大了,好強壯,真是個好孩子。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看來,星寂宗主說的一切全都沒錯,他的大預言術真的應驗了。」
雪蟬撫摸著鳳七強健的臂膀,又悲又喜地說道。
「你倒底是誰?我倒底是誰?為什麼我感覺我們好像認識,可是,這一切都又有如漫天的迷霧,撥不去,看不清,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
鳳七虎目流淚,幾乎是在哀求雪蟬了。
「這一切很重要嗎?」
雪蟬倒在了鳳七的懷抱裡,咳出了一口血,艱難地說道,她也已經生命將盡了。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我求你,求你告訴我,好嗎?」
鳳七苦苦哀求。
「好孩子,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果再哭就像個女人了。
唉,其實,知道這一切又能怎樣呢?平添這許多痛苦罷了。你是個好孩子,你只需要記住你身上的責任與義務,善待自己,善待你身邊的每一個人,不要讓她們傷心,不要讓自己失望,這就夠了。
至於我,我希望你能忘掉我,就當成是你生命中一個匆匆的過客。或許,只有這樣,你才不會痛苦,因為,我不想你痛苦。」
雪蟬搖頭歎息著,輕輕地撫摸著鳳七的臉,臉上現出了母性的光輝,輕聲說道。
「不,我要您告訴我,告訴我這一切,我不怕痛苦,我只怕迷茫……」
鳳七像個孩子似地伏在雪蟬的懷抱裡失聲痛哭起來,哭得是那樣傷心。
「這世間的一切,不可說,不須說,不能說,也不必說。到了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這一切的,孩子,好好地保重自己,保重……」
說到這裡,雪蟬已經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吐出了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口氣。
「為什麼,這倒底是為什麼?我是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啊……」
鳳七抱著雪蟬的屍體仰天長吼。
轟隆隆,天空中一個焦雷劈下,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海水驟然間咆哮起來,怒吼著,翻騰著,將一**白色的浪花捲起,惡狠狠地砸向漆黑的礁石,彷彿,它也在感慨,也在渲瀉著自己無可名狀的憤怒。
吼聲中,鳳七懷中的雪蟬已經化做一片燦爛輝煌的白光,靜靜地、緩緩地,脫離了鳳七的懷抱,向著天空,向著遠處,向著那傾盆大雨的深處飄飄蕩蕩而去,臨將消散時,彷彿還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回首望向鳳七,帶著不盡的眷戀與愛憐,悲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