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唱的哪出？
到了十二月，天更冷了，加洛在這世上只過過一次年，那時候王府可是張燈結綵，用盡人間繁華，在這歸虜營中看不到一點過年的氣氛，每天該做事還得做事。吳功如家帶家眷，自有些氣氛，那幾個小丫頭每天還忙著掃塵、除污、剪窗花，還有兩個老婆子居然在醃製臘肉、臘魚、乾菜，看樣子，吳功如是南方人的習俗，加洛很羨慕在看著，現在知道了自己在「影宮」過的日子很多都是北方人的習俗。
劉典要進城裡去一趟，加洛身體好了自在屋裡也閒不住，嚷著要一起去。
聖安城倒是張燈結綵，過節的氣氛非常濃，城裡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家家都在購買、添置年貨，時不時有頑童零星地放著鞭炮，加洛嚇得總往劉典身後躲，她是喜歡放鞭又怕放鞭。
那馬車七拐八轉地來到劉典要找的葉府，這葉府在西街，顯然不是太窮的人家，劉典在門口遞上拜貼，那看門的狐疑地看了劉典一會，反身進去了。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把加洛凍得雙腿打抖的時候，終於等到那人出來對劉典冷冷地說：「你們從側門進去。」
加洛見劉典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忙跳下來比劃，劉典雖呆也是聰明人自是明白加洛的意思：「不去侍候，要你幹什麼？」
劉典氣沖沖從側門進去，加洛也忙跟著進去了。
一進門，便是一溜開闊的院子，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子走了過來，這婆子長得不怎麼好，臘黃的臉卻偏塗著紅艷的嘴唇，兩個高聳的顴骨上還打著幾圈紅色的胭脂，一見兩人撇了一下嘴，眼裡分明是不屑地地說：「跟我來吧！府裡大，別走丟了，錯了規矩可就是笑話。」
加洛見劉典的眼睛快瞪出來了，但吞了嚥了一口口水，沒再說什麼便跟了上去，加洛心裡想好大氣派，難不成跟當年的端康王府有得一比，怕走丟了，忙也抬腿追上。
也就走了半盞茶的功夫，那婆子把兩人帶到後院，到了一面影壁前，婆子說：「你們且在這裡候著，我先稟過夫人！」
加洛才覺得這座府邸大約還沒當年端康王府一所「止園」大，應該沒那婆子說的那可怕，聽到又得等，不是劉典的臉色不好看，便連自己也開始有了怨氣，什麼樣的人家，擺這麼大譜，劉典雖是小官，可畢竟是官呀，但劉典都忍了氣，自己更得忍氣了。
這次等的時候稍短一點時辰，但加洛雙腿也涼了，終於那婆子才傳他們兩進去，劉典一抬腿，加洛趕緊邁動著已經快僵的又腿追上劉典。
過了影壁，見門前有一個丫頭，淡漠在看著兩人，卻沒有打簾的意思，劉典便自己掀簾進去，加洛趕緊跟著進去，立刻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裡面非常暖和，有兩個大的銅火爐，加洛恨不得撲上去抱著，就是飛蛾撲火燙死了也好過凍死。
堂屋沒人，兩人只好再一次站在那裡等著，不過這一次屋子還暖和，加洛就沒剛才在外面那麼著急了，只是加洛怎麼也沒想到這一等等到肚子都餓了，才終於聽到響動，一個富貴的婦人走了出來，居中坐著，跟了一堆丫環婆子之類的，分兩邊站好。
劉典見了行了一下拱手禮道：「劉典見過岳母大人。」
加洛才知道劉典來的是他岳母家，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婦人接過茶慢慢地掀開蓋子，輕輕用蓋子刮著茶水，然後輕吹一下才很標準地用鳳凰三點頭的姿勢喝了一口茶，才說：「劉大人，你這是唱的哪出呀，怎麼我家嫁出的晚娘潑出去的水，不明不白地就被你攆回家裡來，這算什麼？」
「典正是來看她的。」
「看她？養在老身家裡算個什麼，給你養著，養到幾時，替你養的這段時間又算什麼？」
加洛見劉典的手抖了一下，沒說話，那婦人得理不饒人地拍著桌子說：「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沒見過還有熊過你的，是不是老身家的閨女沒有身家，你家裡有長房，說攆回來就攆回來，那你這個男人算什麼東西，老身也是沒見識的人，還真不知那家朝廷命官連納的妾還要放在娘家！」
劉典自知也沒有理，只能不說話，任那婦人訓斥。加洛心想，如果你這老身碰上那長儀小蠻婦倒還真不一定是對手。心裡正想著聽到門邊有響動，一會見那模樣周正的小媳婦怯生生走進來，加洛也知道她叫晚娘了，那婦人卻說得越來越上癮，言語更加難聽。劉典聽著非常氣憤，轉身就要走，加洛想叫住，劉典已看到那晚娘一眼微微歎了一口氣，將包好的十兩銀子塞到晚娘手裡，晚娘一下跪在劉典面前哭著說：「老爺，你帶我回去吧，我什麼都會做，我不怕吃苦。」
劉典伸手扒開晚娘的手說：「我會給你休書的，別外擇戶好人家吧！」
晚娘如遭雷擊，怯生生地看向那婦人，那婦人正一副看好戲地冷笑著；再看向劉典，劉典咬著唇眼睛轉向別處，晚娘滿眼的失望，只會哭，加洛見了沒想到世上還有比自己更慘的，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休了。不過這晚娘顯然沒自己那樣的臉皮和沒心沒肺，這樣一折騰多半想不開了，非丟了命不可，忙上前衝劉典比了半天意思是說：「連我這麼個啞巴您都容得，怎麼就容不下這麼個漂亮的夫人，她可比我會做事多了。」
晚娘雖不明白加洛在比什麼，但知道加洛在幫她求情，見了一線希望望，又哭著給加洛磕頭，劉典歎了口氣，便說：「那就先回去再說吧！」
加洛一聽忙扶晚娘示意她快給劉典磕頭，晚娘忙磕頭說：「謝謝老爺！」
坐首位上那婦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劉大人，你就這麼想帶走了，怕也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