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藍字號監獄
寂靜的客廳中,不時傳來外面深秋的涼風搜刮聲。衛景風抬起的腳步緩緩放下,轉身看著蘇雲沂,蘇雲沂只覺得心裡突然鬆了口氣,說道:「是想和你談談蔡偉文的事情。」
衛景風點了點頭,神色平靜淡然,看不出任何感*彩,蘇雲沂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失落,兩人重新坐下,蘇雲沂開口道:「昨天下午蔡偉文出去之後就沒回來,然後傳來消息,說他已經被送進了藍字號監獄,而根據我們的初步瞭解,是他殺了王家老四和余家老六,還有一個是他的女朋友張麗真。」
衛景風眼皮一跳,看著蘇雲沂沉聲道:「張麗真也是他殺的?」
蘇雲沂明白衛景風的懷疑,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根據當時在場的人的證詞,大家都說是他殺的。」
衛景風不待蘇雲沂說完便哼了一聲,蘇雲沂知道他不相信所謂的證詞,忙道:「可……可是他自己也承認了,承認所有死者都是他殺的。」
衛景風聞言眉頭一蹙,暗自沉思起來,實在想不出蔡偉文有什麼必要承擔這樣的罪名,難道他是真的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想不通這個問題,衛景風知道,或許只有見了蔡偉文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蘇雲沂彷彿看出男人的心思,擔憂道:「其實爺爺叫你過來也是擔心你出事的,因為進入藍字號監獄的人就意味著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那……那其實就是個死亡監獄。」
衛景風眉頭一跳:「死亡監獄?」
蘇雲沂點了點頭,繼續道:「我也不瞭解這個監獄,但昨天聽哥哥說過,說這個監獄自成立到現在,凡是進去的人,除了國際重要囚犯之外就是國內窮凶極惡之徒。」
她見自己這麼說衛景風鼻子裡哼了一聲,忙改口道:「當然,我們都知道,蔡偉文不是那種人,可他這次殺的人背後關係太大了,而且無論對方有任何企圖,至少並沒有對他構成生命傷害,可是他卻殺了三個人,三條人命加起來,王家和余家是鐵定了心要致他於死地的,你……」
衛景風嘿嘿之笑:「是嗎?沒對他構成致命傷害就不是犯罪?法不誅心,好個法不誅心,正是這句話不知道冤死了多少有良知的正義之士,咱們大家都明白,以王老四和與老劉這樣的垃圾,這樣的人渣,他們是不可能作出什麼好事的,他們死後,大家都知道他們該死,但他們為什麼會死?不是蔡偉文殺了他們,是他們自己的愚蠢與狂妄害了他們自己,這樣的人本就該死,少一個是一個,而蔡偉文,只不過代天罰之!」
蘇雲沂望著男人那浩氣凜然的神色,心兒一顫,只覺得心中再也無法忘掉這個越來越優秀的男人,但同時心裡面又是一陣鑽心刺痛,因為她發現,無論怎樣,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就像是兩條交叉的直線,從遙遠的距離終於慢慢的靠近,有了一個交點,然後卻慢慢分開,前面,將再無任何交點,只會越距越遠,就算沒有越拉越遠,也如同兩條平行線一般,似乎永遠都保持著這樣的距離,但卻始終不會再有交點……
次日一早,衛景風便在蘇軍的陪同下來到了藍字號監獄。藍字號監獄就在京城郊外向東三十里外的一個山谷中,四面環山,之後一個出入口,這座監獄早在國民時期就存在,一直是黨國關押革命人士的地方,解放後,因為距離京城比較近,所以這裡便保留了下來,而且經過大量的重新修繕,就成為了共和國最重要的建於之一。
衛景風與蘇烈進入監獄之後,因為有蘇軍帶路,而且衛景風本身也擁有特殊證件,更擁有少將軍銜,所以一路暢通無助。
衛景風目光一直留意著四處警戒與佈防,將通往監獄的各處警戒和哨位的位置都默默記了下來,若非親自來探查,衛景風絕對不相信一個監獄的防禦和守軍竟然如此雄厚,這裡的獄警似乎都是國家特種部隊挑選出來的成員,不難看出他們的個人身體素質都極高,一路走來,衛景風甚至能夠感應到三四名足以媲美武尊境界的武道強者存在,心下也不禁駭然,一個鑒於竟然留有這樣的武道強者看守,可見這個監獄中所關押的犯人有多重要,只怕其中還有一些各國的間諜之類的人物吧。
整個監獄不像那種四周只是簡單的圍著電網的普通監獄,這裡面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古老黑暗的地下密室,高達兩丈多的石牆就足以將這裡與外面的繽紛世界隔離開,那高強之上又有高大三數米的鐵絲電網,如同一隻巨大的鳥籠一樣將巨大的藍字號監獄完全籠罩在裡面,唯一的出口便是那出入裡面的大門,可是大門口,那不下於二十名全副武裝的巡邏特種兵手裡的武器,只怕比那高牆電網更加可怕。
略顯陰暗潮濕的地下通道盡頭,一間陰暗漆黑的小囚室出現在衛景風眼前,他一路走來就發現,所有的囚室中都只有一個人,而每個囚室也僅僅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簡單的馬桶,但這些囚室都擁有一個巨大的鐵門,至少還能保持很好的通風和光線,可是這走廊盡頭的這間囚室,不僅比其他普通囚室小的多,更重要的是這就像是一個密閉的鐵桶一般,四面都是漆黑的牆壁,最前面的正門本應該是鋼鐵門的,但現在卻是一塊巨大的烏黑鋼板,唯一的通風口僅僅是送飯的正方形小通道。
衛景風表現的很平靜,但心中卻已經開始憤怒了,是的,憤怒,為蔡偉文的待遇而憤怒,因為他心裡始終堅信,蔡偉文罪不至此,他是個衝動熱血的青年,可是卻擁有一腔熱血,擁有著滿身的正義,一個這樣的年輕人,不應該受到如此待遇。
監獄長余全貴打開車門,冷冷的瞥了衛景風一眼,不鹹不淡的道:「人就在裡面。」然後又看向蘇軍,神色緩和了許多,但還是一臉的嚴肅,淡淡道:「最好不要超過十分鐘。」
蘇軍點點頭,表示明白。
衛景風也沒有多說,其實他知道,若非蘇長冶動用一些力量,只怕以余家和王家兩大家族的施壓,自己不可能有機會來這裡探望蔡偉文,何況剛剛這個監獄長余全貴也是余家的人,可以說余家人沒有不疼很自己的吧,他們對自己沒有好態度也很正常。
沉重的開門聲傳開,一股撲面而來的霉餿臭味傳來,衛景風與蘇軍兩人同時皺了皺眉頭,但兩人腳下卻沒停,毅然走了進去。
雖然打開了門,但裡面依然非常幽暗,微弱的光線從門口射入,裡面狹小的空間角落,一個身影頹廢的坐在地上,雖然房間光線很陰暗,但衛景風和蘇軍兩人視力非比尋常,也將裡面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只見那人腦袋深埋在雙膝之中,雙腳雙手竟然都還被巨大的鎖鏈鎖住,他衣衫襤褸,身上不滿血痕,雖然看不清面目,但衛景風卻一眼認出了他的身材,心下一沉,開口道:「小蔡……」
角落裡的身軀突然振顫了一下,猛然抬頭看向衛景風,衛景風望著一臉污痕血漬的蔡偉文,心下亦不禁為之一酸。
「總……總教官……」
蔡偉文的聲音還很清晰,明顯聽出他非常激動。
衛景風一步走到他身邊,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蔡偉文傷的很重,衛景風扶他起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身體在微微顫抖,看來他也想站起來,只是雙腿似乎都沒有了力氣。
衛景風體內蓬勃的勁氣瞬間進入他體內,只見他體內經脈竟然損壞了多處,更重要的是,他肉身也傷痛眾多,胸口似乎吃了一擊重拳,一團血肉似乎被燒焦了一般,竟然已經散發出一些臭味。
衛景風心下駭然:「抓你的時候傷的還是抓進來之後受的傷?」
蔡偉文神色淒然而憔悴,雙眼似乎失去了生機,慘然道:「有什麼區別呢,隨他們吧。」
衛景風不禁大怒:「混賬,你是我的人,誰也不能輕易動我的兄弟。」
蔡偉文身體一震,眼前彷彿又想起當初整個實驗特戰小隊在多倫貝爾市外哈呼吧軍營的情景,只是這種激盪的感覺在他心頭一閃而過,搖頭道:「總教官,你……你能來看我,我蔡偉文已經死而無憾,這次的事情,我知道沒有換回的餘地,我對不起你的栽培。」
衛景風心下一沉,只覺得蔡偉文似乎有種心死的感覺,這個本來活波而充滿朝氣剛成熟的大男孩,似乎心已經死了,竟似乎連求生的欲.望都已經沒有!
「到底出了什麼事?」衛景風知道,想要解開蔡偉文的心結,就必須搞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而且這也是救蔡偉文的唯一辦法。
蔡偉文卻搖了搖頭,淒然笑道:「總教官,我真的沒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況我殺了三個,該殺的,不該殺的,都殺了。」
衛景風心頭一沉,雙眼精光一閃而沒:「張麗真真的是你自己親手殺的?」
蔡偉文聽到這裡,彷彿想到了當時的場景,身子竟然顫抖了一下,臉上神色更加痛苦起來。
過了一會,蔡偉文似乎的確憋的太久了,很想找個傾訴的對象,抑或是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所以索性暢談一次,緩緩道:「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就應該將王家老四那混蛋殺了,也不會還得她白白死去。」
別說衛景風,就是站在一旁一直默然無語的蘇軍,見到蔡偉文此時的情景以及他回憶時候的痛苦表情,亦不禁為之心酸。
卻聽蔡偉文繼續道:「王老四那混蛋一直沒有忘記我打斷他雙腿的事,他傷好之後竟然與余家老六勾結在一起,並夥同一幫黑道份子抓走了她,我接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她已經和她的朋友被*了,當時我腦海裡根本沒有任何思緒,幾乎瘋狂,而那個時候,那群黑道份子紛紛抽出砍刀衝了上來,嘿嘿,我當時一心只想殺了王老四和余家老六,對那些黑道混混也是手下留情的打發了,可是沒想到余家老六竟然也是個練家子,不過他終究不敵,最後竟然抽出槍來,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又是抱著報仇的決心,所以沒有任何手段的解決了余老六,然後又將王老四四肢廢去,讓他流血慘叫著,直到血液流盡,痛苦致死!」
蔡偉文說的很簡單,可蘇軍和衛景風依然能夠感受到當時蔡偉文的心情,同時兩人心頭也微微一寒,沒想到蔡偉文殺人的手段如此殘忍,竟然廢掉王老四四肢卻不殺,而是讓對方在那種痛苦的折磨中漸漸失血過多而死去,這種死法的確殘忍,至少死者在死前遭受的折磨與痛苦,只怕比死還難受。
蔡偉文說這段的時候依然很平靜,他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事情就發生在昨天,可他對於自己殺人的事情還是很容易接受,而衛景風也明白,他之所以像現在這樣沒有了任何求生的欲.望,還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緣故,是以問道:「那女人呢,你為何殺她?」
蔡偉文身體果然顫抖了一下,本就無神的雙眼中閃過一抹無奈與悲哀,淒然笑道:「她遭受那種罪之後,豈肯再活,見我出現,也是無顏再見,我本不會計較那些狗屁貞.潔,可她,可她始終是個烈性子,她要我殺了她,她說,這樣我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了,她心裡也會好受一點。」
「結果你就殺了她?」衛景風沉聲道。
蔡偉文搖了搖頭,道:「我瞭解她,她既然想死,沒有人能阻止的了,我更知道,失去清白的她,比死還痛苦,其實就算我不殺她,我這輩子又怎能忘得了她?但我也知道,若不殺她,她始終會覺得對不起我,就算最後自殺而死,也會鬱鬱而終死不瞑目,所以……其實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蔡偉文雙手抱頭,發出嘶聲大吼。衛景風與蘇烈兩人鼻子一酸,雖說軍中男兒鐵錚錚的不會因為這些事情而拖累牽掛,但此刻見到蔡偉文為情這一字傷成這樣,兩人亦不禁為之感慨。
渾厚的能量衝入蔡偉文體內,瞬間打通他多出經脈,但他受傷實在太重,衛景風一時半刻也無法幫他痊癒,再加上他又受了這麼重的外傷,只怕沒有藥物以及大量時間的療養是不成的了。
但蔡偉文被衛景風強大的內勁一衝,情緒又漸漸穩定了下來,望著衛景風道:「總教官,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傻,可是我也不想活下去了,這世界上冤死的人不止我蔡偉文一個,我連我最心愛的女人都能親手殺死,又有什麼臉面再活在世上,死了也好,至少不會活的這麼窩囊,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衛景風心中默默歎息一聲,蔡偉文的事情雖然沒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他能理解這個男人此刻內心的痛苦,只是,若他就這樣意志消沉而放棄生存的機會,又實在太可惜了,衛景風不願意他淪為這樣的下場,心頭一動,沉聲道:「所以你現在只想死,只想著下去陪她?」蔡偉文沒有回答,但意思很明顯。
衛景風冷笑一聲:「你那女人死的真冤,愛上你這種沒用的男人。
嘿嘿,她是怎麼死的,難道你殺了那兩個人就算為他報仇了?而她讓你親手殺她,一是為保全她對你的忠心和她的忠烈之心,二來,她也是想讓你好好活著,雖然她口中說讓你永遠別忘記了她,但心裡卻是想讓你好好活著,將來能夠找到一個和她一樣愛你的女人。你現在就這麼死了,冤死在這裡,只怕下去見了她,她也不會高興,不會原諒你這種沒用的男人,所以你必須得活下去,因為,我也需要你……」
衛景風的話,蔡偉文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但他呆呆的坐在那裡,神色似乎很複雜,似乎在進行著一場天人交戰。蘇軍在一旁則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別忘記老爺子的叮囑。」
衛景風驀然回頭看向蘇軍,蘇軍心頭一凜,只覺得衛景風眼光之中拿到犀利眼神竟似實質一般的存在,深深的打在自己心頭,他心下駭然,如果剛剛衛景風發動強大的能量襲擊自己,只怕沒有交手自己就得被他重傷內臟,這傢伙好強的氣勢,怎麼轉眼一個多月不見,他修為竟精進如斯!
但蘇軍亦是個驕傲的人,一身修為亦不弱,從一開始認識衛景風到現在,雖然衛景風給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但他現在又豈能讓衛景風壓了下去,傲然道:「我說的是事實。」
衛景風緊緊盯著他,蘇軍也凜然不懼,兄弟二人愣了一會,外面傳來余全貴的聲音:「時間到了,蘇少你們還是先去吧。」
衛景風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蔡偉文,沉聲道:「無論如何,你是我的兵,我不會不管你,你的命也已經是張麗真的,所以你不能死,是個男人就挺過去,這一劫過後,你就是潛龍升天,誰也阻擋不了你前進的腳步。」
蔡偉文一直呆在那裡沒動,也不知道聽沒聽見衛景風所說的話。
藍字號監獄外,坐在車上的兩人都沒說話,每人嘴裡都叼著根煙,過了一會,衛景風淡淡道:「他不該死。」
蘇軍眉頭微微一蹙,歎息道:「我知道,但有的時候,不該死的人,也會死的。」
「只怕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