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博神情平和,緩緩道:「你既然知道天網,自然知道心宗弟子東來找尋聖物。貧僧奉了法旨,萬里迢迢來到中土,就是為了找尋本宗聖物,而師弟本也是隨同前來中土,但是走到西梁,身體不好,也就無法再東行,留在了西梁。」
楚歡微微頷首,問道:「鬼大師確實是在西梁。」
「他患有麻風病。」叉博緩緩道:「貧僧在中土多年,一直不曾見到他,諾距羅和戍搏迦二人,乃是專門派在他身邊,服侍他生活的侍者……所以貧僧很想知道,為何諾距羅如今卻身在中原?」
「大師又是如何找到諾距羅大師的下落?」楚歡皺眉道。
其實他心中很為疑惑,自己將諾距羅隱藏在劉家村,那可是斟酌再三才做出的決定,本以為那邊必然是十分安全,卻不知為何卻會被叉博找尋到。
叉博平靜問道:「你可知佛法之中,有因果之說?」
楚歡微微頷首。
「你既然囚禁諾距羅,這便是因,我們能夠遇上他,這就是果。」叉博歎道:「關中大亂,少不得殺伐四起,大戰之後,必有大災,大災之中,必有瘟疫,就如同西北一樣,所以貧僧在找尋聖物之時,也一直在找尋各種藥材,研製藥物……阿彌陀佛,或許是貧僧一番苦心,得蒙明王法恩,這才無意之中發現了那處殘廟,也才發現了其中的秘密……!」他聲音渾厚,「這便是因緣。」
楚歡有些詫異,看來這天下還真是小,自己那般隱藏諾距羅,竟是被叉博遇見,總覺得這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卻又不能說完全沒有這個可能性。
「大師,你誤會了。」楚歡道:「我已說過,諾距羅大師並非被囚禁,而是……我找尋一處隱蔽的地方,讓他養傷。」
「養傷?」叉博微微頷首,「他的傷,確實需要將養很久,或許就是一輩子,貧僧想知道,他是如何受傷?」
楚歡猶豫一下,終於問道:「大師可知道毗沙門?」
「毗沙門?」叉博皺起眉頭,「你見過毗沙門?」
楚歡不答反問:「如此說來,大師識得毗沙門?」
叉博雙手抬起,合十唱佛:「阿彌陀佛,毗沙門乃我心宗叛逆,墮入邪道,貧僧雖然認識,但是卻不知道他如今下落,他當年叛逃心宗,下落難覓……!」忽然意識到什麼,雙眉微抬:「你是說,此事與毗沙門有干係?」
楚歡道:「不瞞大師,那伽大師已經圓寂。」
叉博雖然是出家之人,看破生死,可是楚歡此言一出,他確實身體一震,臉上顯出驚訝之色,但是神情很快就平靜下來,淡淡道:「楚施主,信口雌黃,身死之後,是要下地獄的。」
媚娘對其中的許多事情並不知曉,此時聽楚歡說來,也是有些詫異,她先前只知道鬼大師是被強敵所害,此刻方明白,那強敵的名字叫做毗沙門,聽叉博所言,毗沙門也是出自大心宗,但是卻早已經背叛心宗,成為心宗叛逆。
楚歡搖頭道:「並無胡言,那伽大師卻是已經圓寂,而且正是被毗沙門所害。大師可知道西梁的大德寺?」
叉博搖頭道:「貧僧東來,並沒有在西梁太多停留,對西梁之事知之甚少,而且這些年,貧僧一直在中土遊歷……你說的大德寺,又是什麼所在?」
「大德寺是西梁的王族寺廟,而毗沙門掌控大德寺,他如今已經是西梁國師。」
叉博沉默片刻,終於道:「心宗叛逆,自然會有清除門戶的那一天。你說師弟是被毗沙門所傷,可有什麼證據?」
楚歡苦笑道:「如果諾距羅大師現在清醒,應該可以告訴你實情。」
「楚施主,讓一個毫無知覺的人來為你作證,是否太過荒謬?」叉博輕歎道:「楚施主,戍搏迦如今又身在何方?莫非也遭了毗沙門的毒手?」
楚歡搖頭道:「戍搏迦大師帶了那伽大師的遺骸,回歸故里。」
叉博低下頭,沉吟許久,終於道:「楚施主,貧僧希望你說的都是真的,事關本宗大事,貧僧必須要弄清楚……貧僧只希望你能夠有證據證明你所說的是真,否則……貧僧斷不容你今日安然下山。」
媚娘冷笑道:「要動手嗎?我們可不怕你。」
叉博並不理會,只是抬頭望著天,喃喃自語:「貧僧不想造殺孽,但是但有外道侵襲心宗,心宗也是從來不會手軟。」
「所以你為了引誘楚歡前來,都不惜殺人?」媚娘冷笑道:「般蘭寺的兩個和尚,那也是出家人,我不懂什麼禪宗心宗,你們終歸都是出家人,卻為何要害了他們?」
叉博皺眉道:「害了他們?這話從何說起?」
「你還在裝蒜?般蘭寺本來有兩個和尚照顧諾距羅,卻被你的人殺了,你還敢不承認?出家之人,蛇蠍心腸,實在不知道誰才是外道。」
叉博微一沉吟,終於道:「此事貧僧回頭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但是楚施主必須先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諾距羅靈智全無,貧僧不能僅憑你一面之詞,就將所有的罪責推到毗沙門的身上。」他緩緩站起身來,凝視楚歡,「你說毗沙門害死師弟,可是親眼所見?」
楚歡點頭道:「在下當時確實在場!」
「你為何會在場?」叉博沉聲道:「貧僧知道,你曾經作為秦國使臣出使西梁,莫非你是與那位西梁國
師一起,加害師弟?」
媚娘脾氣不好,怒道:「老和尚,你說話客氣一些,鬼大師是你師弟,可是脾氣比你好上許多,他才是普度眾生的慈悲心懷。」其實她並沒有正面接觸過鬼大師,鬼大師雖然為她解毒,她卻一直是處於昏迷之中,鬼大師見過她,她卻並未見過鬼大師真容。
只是她心中對叉博沒有任何好感,這才出言譏諷。
孰知叉博輕歎道:「姑娘所言極是。貧僧雖然入門較早,但是佛法修為,遠不能與師弟相比,師弟乃是大心宗一等一的人物……!」他神情看起來頗有些唏噓。
楚歡道:「大師,在下與毗沙門並無任何交情,恰恰相反,賤內當初命懸一線,正是那伽大師所救,所以那伽大師乃是我們夫妻的恩人。當時毗沙門帶人來襲,在下恰好在場,所以目睹了發生的事情,此後為了防止毗沙門加害諾距羅大師,這才將諾距羅大師帶回了中土。」
「原來如此。」叉博問道:「當時除你之外,還有何人在場?」
楚歡想了一下,才道:「當時諾距羅大師已經被毗沙門所傷,除了毗沙門的人,便只有那伽大師和在下。」
叉博歎道:「如此說來,你終究還是拿不出證據?」
楚歡苦笑道:「如果實在要證據,在下確實拿不出來。」
「楚施主,師弟臨終之前,可有什麼囑咐?」叉博微一沉吟,才問道:「他是我大心宗絕頂人物,被人所害,必然不會什麼都沒有留下。」
楚歡立時想到,暗想如果真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恐怕也只有能作證,鬼大師能夠傳授自己,自己當然就不可能是傷害鬼大師之人。
他略一沉吟,但是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卻也不想輕易說出。
「楚施主,莫非你想告訴貧僧,他並無任何囑言?」
楚歡歎道:「大師,如果那伽大師確實沒有言語留下,那會如何?」
叉博合十唱道:「阿彌陀佛,楚施主,到了此時,你又何必欺瞞貧僧,如果你當真不是毗沙門同路人,師弟絕不至於什麼都沒有留下……若如沒有任何東西留下,貧僧只能認為你所說都只是在打逛語,貧僧只有為師弟討還公道。」
媚娘立時握刀在手,楚歡皺起眉頭,便在此時,卻見叉博雙眉一緊,聲若洪鐘:「不知哪位施主大駕光臨,既然來了,不如出來一見?」
楚歡一怔之間,便聽得一陣大笑聲響起,那聲音竟似乎是從天上傳來,吃了一驚,便見到不遠處的竹林頂端,一道身影就如同林中雲雀一般,在竹林枝頭飄蕩而來,勁風忽起,竹林嘩嘩作響,隨即聽得一個聲音笑道:「老夫透了口氣,吹落一片落葉,居然被你發現,大和尚,你的眼力可是毒的狠吶。」
楚歡心下驚訝,他的武功已經是非同小可,六感奇佳,可是並未發現有人藏在竹林枝頭,叉博卻能夠率先發現,可見叉博功夫遠在自己之上,而來人竟然能在竹林頂端藏身,神不知鬼不覺,其武功也是駭人聽聞。
楚歡見那身影的衣裳竟是一團青色,與青竹的顏色幾乎是融為一體,但是飄蕩之間,那衣裳竟似乎是在變幻顏色,詫異之間,卻見到那人已經飄然落下,站在溪水之畔,距離叉博不過七八步之遙,先前明明瞧見此人一身青衣,可是落地之後,楚歡才發現,此人身披一件幾乎將全身籠罩的大氅,大氅的顏色竟變成與岩石色澤相仿的明灰色。
「七彩幻色裳?」楚歡卻是聽到身邊媚娘發出驚呼,心下一怔,媚娘已經湊近過來,低聲道:「他身上的一定是七彩幻色裳,乃是世間至寶,衣裳會隨著身邊的顏色而自行變幻顏色,我只是聽人說起過,想不到時間竟真的有此寶物。」
叉博長聲道:「神衣衛督大駕光臨,貧僧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