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宏聽到這裡,忍不住冷笑道:「一幫跳樑小丑,也敢自稱為王?」
那大少爺道:「敢情兩位最近一直不知道關內的事情,現如今關內稱王的多如牛毛,佔了一座山頭,手底下有個幾百上千號人馬,那也是敢自封為王的。」
楚歡皺眉問道:「閣下說到天門道徒,難道你們金陵也有天門道徒出現?」
「暫時天門道徒還沒有殺到,真要等他們殺到,我們也不會先來西北買宅子,早就一家人都一起到西北來避難。」大少爺歎道:「不過按目下形勢,估摸著也用不了幾天了,京城現在一片廢墟,苗將軍在秦水也擋不了幾天……!」
「且慢。」楚歡皺眉道:「你說京城現在一片廢墟?」
大少爺點頭道:「你們有所不知,不久之前,京畿附近的難民突然闖進了京城之內,那可是十幾萬難民,一擁而入,到處殺人放火,整個京城都籠罩在大火之中……!」
楚歡顯出震驚之色,最近一段時間,他的精力主要集中在西北,因為京城距離西北路途遙遠,一時之間,還真沒有得到京城遭受攻擊的消息。
「那京城誰在鎮守?」楚歡皺眉道:「京城附近駐紮著數萬屯衛軍,難道都無動於衷?」
「哪裡有什麼屯衛軍。」大少爺道:「天門道都打到秦水了,朝廷將京畿附近的所有兵馬都調到秦水去抵擋天門道,據說京城裡只有幾千人馬在守衛,朝廷也許沒有想到附近的難民會突然襲擊京城,很有可能是措手不及,被那些難民攻了進去,具體是個什麼狀況,我們也沒有瞧見,只是聽那些逃難出來的人說起……!」
旁邊一人冷笑道:「十幾萬難民湧入京城,能有什麼結果?京城之內,歌舞昇平,錦衣玉食,既然衝進去,自然是到處搶掠劫殺,那些難民現如今和土匪也沒有什麼兩樣。我倒是聽說,附近那些本來只是打野食的土匪,一聽說京裡亂了,那就像聞著腥味的貓,紛紛往京城去,有這些盜匪攙和在內,能有什麼好結果。」
楚歡神色冷峻起來。
「東南那邊,不是還有雷將軍嗎?」祁宏在旁問道:「雷將軍難道擋不住天門道?」
「雷將軍?」大少爺道:「你是說雷孤衡雷將軍?我聽說他已經戰死疆場,以身殉國,只是是真是假,也不清楚,不過秦水邊上統軍的好像是苗將軍,京城被難民衝入之後,聽說秦水守軍一下子就軍心鬆動,這對面是鋪天蓋地的天門道徒,後面京城卻又亂了,誰還有心思再打下去?聽說已經有不少人逃走,那苗將軍倒是條好漢,依然率軍守在秦水,聽說還派了一支兵馬回轉去救京城……哎,兵荒馬亂,那邊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咱們也不大清楚。」
楚歡微微頷首,拱了拱手,算是謝過,回到座中,神情凝重,祁宏神情也是異常冷峻,低聲道:「楚督,如果京城真的亂了,秦水邊的守軍撐不下去。」
楚歡微微點頭,知道祁宏意思。
秦水守軍在前線抗敵,其後勤便是從京城往前方供應,如果京城失陷,就等若斷了秦水官兵的後勤供給,沒了後勤供給,便是再強大的軍隊,也不可能撐得下去。
「太子坐鎮京城,如果京城陷落,太子現在又會怎樣?」祁宏低聲道:「難不成太子也會落到暴民手中?」
楚歡搖頭道:「具體情況,我們也不好判斷,不過太子不是泛泛之輩,暴民想要抓住他,那還真不容易。暴民雖然攻進京城,但是據我所知,皇城城牆堅固高大,乃是城中之城,而且皇城之內應該還有皇家近衛軍駐守,只要不是正規軍隊攻入,沒有攻城武器,只憑那幫暴民,也是很難打下皇城……情勢危急之下,太子倒有可能躲入皇城之內……!」
祁宏本身就是近衛軍出身,對皇城頗為瞭解,點頭道:「楚督所言極是,皇城堅固無比,四門都是銅鑄,只要扼守要處,便是數萬大軍攻到,也不會輕易攻破。」
「看來關內真是亂作一團。」楚歡歎道:「咱們這兩年在西北焦頭爛額,關內卻也是風雲變幻……是了,祁宏,他們說雷將軍殉國,你覺得是真是假?」
祁宏笑道:「這只怕是道聽途說了,動亂之際,什麼樣的傳言都會有,雷將軍身經百戰,驍勇無比,手底下還有五百驚雷騎,就算擋不住天門道徒,可是要自保,應該沒有任何問題。說不定雷將軍已經退到京城,只要有雷將軍在,那幫暴民便是人數再多,也終究會被趕出京城。」他雖然笑著,但是眼眸子深處,卻不無擔憂之色。
雷孤衡乃是帝國四大名將之一,在軍中威望極高,深得大秦軍人的尊敬,祁宏本就是軍人出身,對雷孤衡自然也是存有敬畏之心。
楚歡也是勉強笑道:「你說的不錯,雷將軍是身經百戰的名將,天門道雖然人多勢眾,但終究只是烏合之眾,雷將軍自然不可能損在他們手中……!」便在此時,聽得馬蹄聲響,抬頭望去,只見從遠處一騎飛馳而來,馬上那人一身灰色長衫,陽光明媚之日,頭上卻是戴了一頂西北最常見的竹斗笠,駿馬飛馳過來,到的茶棚前面,翻身下馬,也不摘下斗笠,手裡拿著一隻小包裹,進了茶棚內,低著頭,斗笠當著他面龐,他逕自走到角落處一張桌子上,夥計已經上前,問道:「大爺要吃些什麼,這裡有饅頭和麵條……!」
那人咳嗽兩聲,聲音清脆:「來兩個饅頭……!」
他話聲未落,那大少爺邊上一人已經笑道:「大少爺,都說西北的男人剽悍的很,怎地如今卻多了許多娘娘腔。」
他身邊一人笑道:「這話從何說起?」
bsp;那人瞥了斗笠人一眼,聲音微低,「你們沒有瞧見,有些人走路的時候,那屁股一個勁地扭,不是娘們是什麼?」
他話聲未落,就聽得「砰」的一聲響,桌上的那只茶壺被一件東西重重砸中,頓時四分五裂,裡面的茶水四散濺開。
「好傢伙……!」大少爺等人立時紛紛站起,那第一個說話調侃的已經盯住那斗笠人,厲聲道:「找死嗎?」
祁宏皺起眉頭,想要起身勸解,楚歡卻按住他手臂,不讓他動彈,祁宏不解,只以為楚歡不想多惹事端,便不敢輕舉妄動。
卻聽那斗笠人淡淡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家裡大人沒教好,我替你們父母管教一番。」
「臭小子,老子說錯了?」那人怒道:「走路的時候扭屁股,不是娘們是什麼?咱們不和你計較,你給咱們道個歉,這事就算完了,否則……!」
「否則怎樣?」
那人立時提起拳頭,喝道:「否則就要讓你知道馬王爺張了幾隻眼。」
斗笠人依然是低著頭,不屑道:「要不你過來試一試?」
那漢子見斗笠人語氣猖狂,更是惱怒,正要上前,大少爺卻拉住他手臂,皺起眉頭,沉聲道:「不要惹事。」丟了一塊碎銀子在桌子上,道:「咱們走。」
「少爺……!」
大少爺沉聲道:「走!」他顯然是覺得出門在外,還是不宜多惹事端為好。
手底下幾個人都是狠狠瞪了那斗笠人一眼,轉身便要走,卻聽那斗笠人依然諷刺道:「怎麼?你們說自己是男人,就這麼沒種?」
大少爺等人本想息事寧人,不與他糾纏,還沒走出茶棚,聽他還在譏諷,如何受得了,一人順手拎起一條長凳,便往那斗笠人丟了過去,口中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找死……!」
長凳呼嘯而至,那斗笠人卻抬起手,探手而出,輕巧接住了長凳一端,放了下去,叫道:「有人以多欺少,有沒有英雄好漢出手相助?」
這茶棚除了這斗笠人和大少爺一夥,也就只有楚歡和祁宏一路,這話分明就是衝著楚歡這邊說。
楚歡嘴角泛起笑意,也不回頭,更不理會。
見得斗笠人接住長凳,大少爺等人倒是一怔,隨即大少爺手底下三名漢子呈扇形站住,往斗笠人逼過來。
斗笠人再次叫道:「有人以多欺少,英雄好漢快救人啊?不然要打死人了。」
楚歡不回頭,卻大聲道:「幾位金陵的朋友,其實西北還有不少盜匪,光天化日欺負良民,這種人自以為是,不給他些教訓,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們儘管好好教訓他,真要出了人命,在下在官府有些朋友,保你們安然無事。」
斗笠人豁然抬頭,露出一張白皙的臉龐,雖然是粗布青衫,卻無法掩飾那張臉的精緻,大少爺手底下那幾人見得這斗笠人長相竟是如此清秀,都是一怔,本來心中的怒火倒是弱了幾分,一人粗聲道:「你這娃娃,長的細皮嫩肉,看起來質彬彬,怎地做事卻如此無禮?咱們不過說幾句玩笑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道個歉,這事兒就了了……!」
那斗笠人楚楚可憐道:「是你們先取笑我,向我道歉,我可以原諒你們。」
「你……!」那漢子頓時大怒,一個箭步上前,拳頭照著斗笠人的臉龐打了過去,怒喝道:「打壞你這小白臉……!」
拳頭尚未碰到斗笠人臉龐,那人已經探手而出,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子,隨即用力一扭,聽得「咯登」一聲響,竟是將這人的胳膊卸了下來。
漢子滿頭大汗,楚歡皺起眉頭,此時終於起身來,上前去你,瞥了那斗笠人一眼,隨即握住那漢子的手臂,一拉一推,「咯登」一響,將他胳膊套上,這才拱手道:「幾位朋友,前面的路還很遠,幾位還是早些離去,不宜在道上生事。」
大少爺等人知道碰上了高手,哪敢多言,大少爺已經拱手向楚歡道謝道:「多謝周兄……!」喝道:「還不快走。」領著手下幾人,出門上馬而去。
楚歡這才回過頭,一抬手,將斗笠人頭上的斗笠摘下來,卻見得斗笠人竟然豎著男子的髮髻,冷冷一笑,道:「你這是女扮男裝,出來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