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隊伍在難民衝到南城之前,便已經迅速離開,一路上車行如風,趕到太子府邸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亮,南城的叫喊聲兀自傳過來,直衝雲霄,打碎了京城的安寧。
沿途之上,太子連續穿下了命令,南城被衝擊,這種時候想要將南城武京衛各署門的兵馬組織起來,已經是異常困難,只能任由南城武京衛各自為戰,太子並不期望南城武京衛可以阻擋住難民的腳步,他只希望南城武京衛不要放棄抵抗,竭力抵擋,為京城的人手調動爭取時間。
最近一段時間,太子的主要精力,乃是放在了前線,他雖然坐鎮京城,但是卻掌控秦水的兵馬部署,而且竭力保證前線的後勤供給,在他的計劃之中,即使秦水斷橋,天門道也不會輕易退去,他們必然會在南岸打造船隻,渡水過江,秦水之戰,也必然是一場持久之戰。
也正因如此,太子雖然也提防京中動亂,但是主要精力卻是在前方。
他並沒有想到,城外的難民,到最後竟然成了京城最大的威脅,天門道沒有殺過來,京外的難民竟然先反了。
西城外出現大批難民,太子正準備利用先內後外的策略,在阻擋城外難民入城之時,先剪除城內的亂黨,再出面安撫城外百姓,無非到時候大開糧倉而已,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對方卻是早有計劃,現在想來,西城外的難民顯然只是障眼法,將京城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城方向,而對方的突破點,卻是在南城這邊。
南城之外的難民早已經在別有有心之人的蠱惑下,組織起來,隨即裡應外合,一舉衝破了南門,南城門的守衛力量並不強,大多數的武京衛都是分散在各坊之內提防亂黨作亂,兵力分散,如今南城門即被破,武京衛難以迅速集結,只能各自為戰,無法形成強有力的戰鬥力,整個京城便已經岌岌可危。
難民如洪水般衝進城內,在憤怒的情緒下,大多數人都已經喪失了理智,這種時候,他們也不可能聽得見任何的勸告,想要讓他們退卻,只有動用兵馬武力鎮壓,但是讓太子棘手的是,他手中現在可以調用的兵力,實在是少之又少。
除了戍衛京城的武京衛,可以調動的屯衛軍,都調到秦水,用以阻擋天門道的攻勢,保住京城,本來帝國設立十二屯衛軍,在城外東西兩面,都駐有屯衛軍兵馬,兵力最盛之時,一度達到十餘萬之眾,那都是裝備精良,精兵強將,也一度代表著帝國強大的武力。
但是河北之亂,韓三通帶走了一部分,東南之亂,雷孤衡又帶走了一部分,衛戍京城的兵馬漸漸分散,到最後,屯衛軍的剩餘兵馬還要調往秦水抵擋天門道,衛戍京城的屯衛軍,可說是盡數調空,便連帝國最精銳鎮守皇城的皇家近衛軍,因為皇帝北巡,主力也盡數被帶走,只剩下千餘名用來衛戍皇城,莫說是調出保護整座京城,便是保護一座皇城也已經捉襟見肘,那是萬不能再調出一兵一卒的。
太子一面派人向其他各城門下令,緊閉大門,加強守備,萬不能讓其他各門再有難民衝入進來,一面下令武京衛各城總旗,盡可能抽調兵馬趕赴南城,用以鎮壓衝入京城的難民,雖然他知道即使集結全城的武京衛,也不過幾千人而已,但是這武京衛已經是他手中唯一可以調動的兵馬。
太子剛剛進府,一群官員卻已經迎上來,當先一人卻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亦是太子黨的核心人物,此時趙權已經抱著太子坐到輪椅之上,沈客秋已經上前來拱手焦急道:「監國,南城門被破,難民湧入城中,殺人放火,監國可知道?」
太子道:「你們都已經知道了?」
「監國,現在該怎麼辦?」沈客秋焦急道:「城外已經沒有可以調動的兵馬,城外難民十數萬,如果盡數衝到城內,後果不堪設想。」
「就算沒有全部衝進來,也已經不堪設想。」太子神情嚴峻,「本宮已經調動武京衛,準備組織鎮壓,只是力量依然薄弱……!」
沈客秋身後一名官員道:「殿下,難民衝到南城,現在南城一片混亂,下官擔心南城的兵庫很快就會落入他們的手中,如果是這樣……!」
太子眉頭鎖得更緊。
京城三大兵庫,都儲存有兵器裝備,衝進城內的難民,如今手中的「武器」都是十分簡陋,可是一旦真的被他們佔領了南城的兵器庫,打開兵器庫,取出裡面儲存的兵器,那麼一群難民手中便有了精銳的武器,即使是烏合之眾,其破壞力卻也是了不得。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太子沉聲道:「沈大人,你們立刻準備出發,前往東城和北城,集結人手,打開兵庫,鎮壓叛亂。」
「集結人手?」沈客秋一怔。
太子皺眉道:「東城多是府邸大宅,官員無數,他們府中都是有家奴護院,你現在就親自出面,前往告訴他們,讓他們將自己府中的家奴護院全都組織起來,然後到兵器庫去領兵器,領到兵器之後,直接交給各坊的武京衛署門指揮。」
沈客秋等人聞言,頓時都是眼睛一亮,「殿下是說,阻止家奴和護院,用來鎮壓那些亂民?」
「不錯。」太子點頭道:「如今只有這些人可以用得上。你告訴他們,城外的難民殺人放火,見人就殺,如果這時候還要一個個往後縮,到時候他們也沒有什麼好下場,你便說是本宮的命令,只要擊退難民,立下戰功,本宮必然重重有賞。」
沈客秋知道事不宜遲,拱手道:「下官這就帶人分頭行事。」當下告辭離開太子府,迅速風頭,去組織人手準備抵抗。
等沈客秋等人退走,趙權立刻吩咐眾護衛,「各門緊閉,調動所有人手,守衛府邸各處,但有異常,立刻稟報。」隨即推著太子往廳中過去。
剛進到廳內,琉
璃已經迎上來,見太子安然無恙,這才鬆口氣,立刻令人拿上熱水,服侍太子洗了臉,這才輕聲道:「殿下,城中是不是出了大事?南邊方向的天空,火紅一片,那邊好像燒起了大火。」
太子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淡淡笑道:「不用擔心,不過是些亂民在作亂,本宮已經派人鎮壓,很快就會平息下去。」
「殿下,你都一天沒吃東西,妾身去給您弄些吃的……!」
太子搖搖頭,轉過輪椅,面朝門外,雙目凝視著大門之外,喃喃自語:「這京城……當真就保不住了?」
黎明曙光尚未到來,黎明前的微光透過窗欞子,灑進屋內,這是京中一處極為普通的宅子,冷冷清清,處於京中偏僻之處,破舊的房門「嘎吱」被推開,虎背熊腰的金槍將手持金槍進了屋內,隨後頗有些狼狽的漢王瀛平手握一把大刀,也跟進了屋內。
在其背後,田候和三四名部下也正要跟著進到屋內,金槍將雙目已經看過去,冷冷道:「瀛平留下,其他人全都滾出去……!」
他聲音冷厲,漢王和田候等人都是一怔,瀛平眼角抽搐,田候一隻手則是微微握拳,但終究還是推出門去。
屋內陳設極其簡單,只有一張木桌子,也只有一張椅子,金槍將大馬金刀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瀛平一眼,淡淡道:「關上門!」
他的語氣,便如同不可違抗的命令一般,瀛平皺起眉頭,也不關門,只是淡淡道:「本王很感謝你出手相救,可是……你還沒有資格對本王發號施令!」
「咻!」
勁風一動,金槍如電,冰冷鋒利的槍尖已經頂在瀛平的咽喉處,瀛平微微變色,卻還是勉強冷笑道:「你想殺我本王?」
「在本將面前,不要再自稱本王。」金槍將冷冷道:「你既然已經立過誓言,與秦國皇室一刀兩斷,自今爾後只會聽從天公之令,那麼也就不再是秦國的漢王,這個稱呼,也就不必再使用。至若要殺你,如果需要的話,本將這根金槍,可以殺死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本王……我說過,我是與你們合作,並非你們的部下。」瀛平腮骨突起,「我與你們的天公,只是合作的關係,不是他的部下,更不必聽從他的命令。」
「你是個聰明人。」金槍將淡淡道:「合作只是一個好聽的說辭,如果沒有我們,你只是一個裝瘋賣傻的可憐蟲,永遠也不會有機會東山再起。你是聰明人,有些話,大家都明白意思,也就不必裝糊塗。」
瀛平眼角抽搐,沉吟片刻,才道:「即使我真的要按你們設定的計劃行動,那也只能是按照你們天公的意思行動,你無權對我下令。」
「本將現在代表的就是天公。」金槍將冷冷道:「本將問你,今夜為何會行刺瀛祥?本將交給你的任務,是讓你聯絡城中可以利用的一切人力,直待本將一聲令下,裡應外合,本將則是在城外進行部署……你擅自行動,組織這次刺殺,事先沒有向本將稟報,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