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岳一時沒想起來,奇道:「什麼老瘋子……!」話音戛然而止,似乎記起,皺眉道:「你是說從西邊回來的那個老瘋子?」
「卑職還記得,那是六年前的事兒了。」古亭壽低聲道:「他從西邊回來,從山上下來,就被山下的兵士發現,當即逮捕起來……!」
朱凌岳點頭道:「本督也記得,此人滿嘴胡言,瘋言瘋語,不過許多年來,還少有人從天山以西過來,本督聞知此事,心下好奇,派人將他帶過來,問他遭遇,孰知他滿嘴胡言,那顯然是個瘋子……你怎地忽然想到此人?」
「朱督,你可還記得那老瘋子當時說些什麼?」古亭壽更是壓低聲音道:「朱督召見那人之時,卑職陪伴在身邊,現今還記得他那些瘋言瘋語。」
朱凌岳微一沉吟,才道:「無非是些胡話,他說什麼天兵天將,說什麼蓮花城……年頭太久,本督已經記不清楚了。」頓了頓,道:「哦,是了,本督還記得,後來本督將他交給你處理,他後來如何了?」
「卑職將他關到獄中,倒也是有吃有喝。」古亭壽輕聲道:「只是他說的蹊蹺,卑職心下好奇,也曾多次審問,不過那人腦子已經糊塗,可是口中之言,卑職卻以為並非完全是胡言亂語。他一直在重複死了很多人,還說到處都是天兵天將,最為緊要的是,那老瘋子口中,一直在重複一個緊要處所,便是蓮花城!」
「蓮花城?」朱凌岳若有所思,「他既然一直重複這個地方,或許天山以西,還真有這樣一個地方……本督當時對此並沒有太多興趣,沒有細問,只當他是瘋言瘋語,亭壽,那你可從他口中問出蓮花城到底是什麼地方?」
「卑職也確實想從他口中問出詳情,可惜老瘋子是真的瘋了,卑職也沒有辦法從一個瘋子口中逼問出太多的東西。」古亭壽緩緩道:「不過卑職從他的身上,倒也是發現了一些線索。」
朱凌岳正要詢問,忽然想到什麼,道:「此處不宜久留,附近可有什麼偏僻處所,暫時藏身過去。」
古亭壽心知朱凌岳是擔心這條道路會有西關兵經過,這裡屬於天山和西關的交界地帶,楚歡要控制天山,只怕還要往天山繼續增兵,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有天山兵馬從此經過,好在古亭壽在這附近轉悠多日,對這裡的地形十分熟悉,當下眾人綁著甘玉嬌,到了一條壕溝之內,這壕溝內生著青草,但是上面卻是被荊棘雜草籠罩,就似乎是屋頂一般,若不湊近,很難發現這道壕溝。
令人將甘玉嬌的口眼蒙住,丟在一邊,讓人看守,其他人則是就地歇息,古亭壽和那幾名鋤奸堂的好手倒是帶了乾糧,拿出來孝敬朱凌岳,朱凌岳令將食物分給黃柱等人,鋤奸堂那幾人對黃柱等人顯然是瞧不上,隨意丟了一點食物,黃柱等人心中雖然有些惱怒,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吃了乾糧,朱凌岳這才問道:「亭壽,你說從老瘋子身上發現了什麼線索?」
「朱督,那老瘋子孤身一人,竟然翻過了天山,到了咱們天山境內,而且他的相貌和言語,顯然就是咱們中原人。」古亭壽輕聲道:「他既然是中原人,緣何會從西邊過來?他是何時從中原去了西邊,到過哪些地方,當初是孤身一人前往,還是去了一群人?」
「孤身一人,倒不至於。」朱凌岳搖頭道:「沒有人敢孤身一人越過天山前往西邊,那是自尋死路……!」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古亭壽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卑職覺得,此人曾經定然是和一群人前往西邊,不過卻只有他一人活著回來……卑職也想從他口中知道當初隨他前往西邊的到底有多少人,為何要越過天山去往沙漠,他那些同伴,如今又在何處……!」
朱凌岳凝視古亭壽,低聲問道:「亭壽難道已經弄清楚來龍去脈?」
古亭壽想了一下,才輕聲道:「卑職並不敢完全確定,但是卻也有些發現。卑職記得,那老瘋子身上至少有三處刀傷,早已經成疤,卑職找尋大夫看過,按照大夫的說法,那三處刀傷,最近的一處刀傷,起碼也在十五年以上……我們發現老瘋子是六年前,按照現在的年頭計算,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傷疤……!」
朱凌岳摸著鬍鬚,若有所思:「你是說,那老瘋子曾經受過傷?」
「最為重要的是,那三處刀傷,有一處是在臂膀,看那刀口,當時被砍掉了一塊皮肉,可是卻在那傷口處,留下了一絲絲線索……!」古亭壽道:「那處傷口四周,還留有殘存的刺青,如果卑職沒有猜錯,老瘋子的臂膀之上,原本有一處完整的刺青,但是因為被砍去皮肉,刺青連著肉被砍掉,可是邊緣卻還是留下了一絲刺青的痕跡,卑職當時找過擅長刺青的藝人看過,如果沒有猜錯,老瘋子臂膀原本的刺青,應該是……狼頭刺青!」
「狼頭刺青?」朱凌岳一怔,似乎想到什麼,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
「其實身上有刺青的人,並不在少數,市井閒漢,江湖壯士,不少人便喜歡在自己的身上刺青。」古亭壽神情變的嚴峻起來,「但是在肩頭刺有狼頭刺青,而且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朱督,你可想到什麼?」
朱凌岳瞳孔顯出驚異之色,吐出兩個字:「狼兵!」
「正是,卑職也想到了狼兵。」古亭壽肅然道:「當年發現這個情況,卑職本就想向朱督稟報,但是畢竟不能完全確定,再加上朱督當時恰好進京,卑職也想多調查一番,確定之後再行稟報,不過朱督從京裡回來之時,那老瘋子卻已經死去,而且朱督當時對此事並不是很在乎,所以卑職也就沒有多做稟報……!」
「狼兵……!」朱凌岳目光變得深沉起來:「亭壽,你說那老瘋子當真就是當年去往西邊的三千狼兵之一?」他的眼眸變的深邃,眼眸深處,帶著一絲驚異,顯然對那
三千狼兵頗為關注。
古亭壽搖頭道:「卑職不敢肯定,但是很有可能。朱督,當年三千狼兵西去,回來的卻不到一成,幾乎所有人都是閉口不言,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那麼多年過去,老瘋子卻突然回來,而且口中唸唸有詞,卑職猜測,三千狼兵,當年必定是到過蓮花城,而且他們的死,必然大有蹊蹺!」
「是啊。」朱凌岳微微點頭,「三千狼兵西進,到如今還是一個謎……!」微一沉吟,問道:「亭壽為何會說起此事,這與我們去往西邊有何干係?」
「朱督,你仔細想一想,三千狼兵十去歸一,那些狼兵當時可是最強的兵馬,卻落得那般下場……卑職心想,老瘋子口中一直在重複蓮花城,那麼導致那場慘劇的,有沒有可能就是在蓮花城?」古亭壽道:「如果當真如此,蓮花城必定有一支更強大的勢力,而且……他們對狼兵深惡痛絕,我們對西邊的情況一無所知,如果真有那樣一支強大的勢力,我們為何不前往找尋?」
朱凌岳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咱們去找尋蓮花城,如果真有這個地方的存在,就有可能從那裡借兵而起?」
古亭壽點頭道:「卑職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東邊不得入關,南邊去不得西梁,這西北之地,更是不能留下來,為今之計,就只有往西而去。或許西邊什麼都沒有,可是萬一真的有蓮花城存在,咱們是否便可以加以利用?」
朱凌岳瞇起眼睛,若有所思,一時間並不說話。
「朱督如果決定冒險一試,咱們便可以帶上甘玉嬌,趁現如今楚歡還沒有完全掌握天山,趕到天山腳下。」古亭壽道:「等到了那邊,朱督大可以利用甘玉嬌作為條件,向甘侯提出換取人質的要求,甚至可以因此而索要其他的物資。只要咱們越過天山,進入大沙漠,楚歡便奈我們不何,我們大可以穿過沙漠,去尋找蓮花城……!」
朱凌岳只覺得這事兒有些玄乎,畢竟這一切都只是通過老瘋子的瘋言瘋語判斷出來,誰能確定真的有蓮花城所在,誰又能確定那老瘋子當真就是當年失落的狼兵之一,他生長在天山,當然也知道天山以西是個什麼環境,浩瀚的沙漠一望無垠,登上天山,遙望而去,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如果當真往西而行,只怕還沒有看到蓮花城,便已經死在沙漠深處,就算真的找到蓮花城,就當真可以借助蓮花城的勢力東山再起?
顧名思義,老瘋子口中的蓮花城,顯然只是一座西邊的城池,一座城池又能有多強大?西北三道,大小城池數十座,楚歡到時候手握西北三道,且不說自己現在根本沒有任何因素確定可以得到所謂蓮花城的幫助,就算真的得到蓮花城的幫助,以一座城池的力量,又怎可能是西北三道的敵手?
他知道古亭壽這也是無奈之下提出的建議,可是他卻也承認,天山被楚歡多佔,自己舉目四望,若想真的活下去,竟似乎真的只有遠離西北,浪跡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