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得到裴績的知會,已經相信西北軍確實反了水,正從天山軍背後襲擊,而此時顧良塵所部已經陷入混亂狀態,楚歡何等敏銳,豈能錯過如此大好良機,北面的防守兵力本來有六千人,但是經過激烈的搏殺,死傷也是不輕,整條北線,死傷近千人,而天山軍在背面本有五千騎兵和三千步兵,兵力在西關軍之上,慘烈廝殺之中,天山軍的死傷要比西關軍嚴重的多,已經近兩千人或死或傷,如今西北軍突然發難,兵力之上,顧良塵部已經完全處於下風。
最要命的是,顧良塵部已經是處於前後夾擊的態勢,陣型已經陷入混亂,雖然擁有數千騎兵,但是前有西關軍,後有西北軍,完全被擠壓在中間,根本沒有任何空間給予騎兵展開隊形,西北軍顯然是知道騎兵一旦取得戰術空間,其殺傷性就會成倍增加,所以從一開始,西北軍衝過來之後,便迅速插入到騎兵軍陣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戰一團,莫說此刻已經沒有騎兵的戰術空間,便算真的給予他們空間,西北軍混在陣中,天山軍根本不可能集結組織起來。
楚歡二話不說這時候先不去想甘侯的西北軍為何會突然反水,立刻下令吹起衝鋒號角,這時候再不出手,那當真是愚不可及了,號角聲響起,北線立時連續傳來號角聲。
西關軍將士當然知道衝鋒號角的意義,而且楚歡已經下令兵士高喊傳訊,向全軍傳告,西北軍是友軍,如今已經形成前後夾擊,正是克敵制勝的大好機會。
西關軍得知西北軍反水,一時間士氣大震,本以為此戰要葬身沙場,此刻卻峰迴路轉,竟然在片刻之間就有了取勝的機會,當然是士氣如虹,無數的西關將士已經不在壘牆後面遮掩,紛紛跳出來,奮力搏殺,西關軍士氣如虹,而天山兵卻因為後背受敵,士氣大減,戰場上的形勢,瞬間就發生了逆轉。
西北軍和西關軍都有目標,砍殺堅定,而天山軍亂作一團,有些天山兵只看到四面都是刀光劍影,一時間甚至都不知道敵人在何方,許多人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奔竄,一不留神旁邊便是一刀砍過來,身首分離。
北面和南面的戰況在瞬間便逆轉。
韓英所部本來已經是強弩之末,整條南線處處破綻,甚至已經有天山騎兵殺入進來,許邵的騎兵則是利用機動速度,四處補漏,韓英早已經是加入戰團,身先士卒,渾身上下都已經是鮮血淋漓,固然有敵人的鮮血,但是他自己也被砍了兩刀,雖然沒有被砍中要害,卻也是鮮血淋漓,突然間敵軍後陣出現混亂,發生了與北線同樣的情況,西北軍陸稻部已經是從後方殺過來,而裴績不但派人往南線通知了楚歡,亦是派人前來告知韓英,韓英這才知道,西北軍依然反水,當即與楚歡一樣,立刻下令,全線出擊,與西北軍前後夾擊,殲滅天山軍狄人傑部。
此時正面戰場,侯金剛的騎兵依然是與西關軍慘烈廝殺,後面發生的狀況,侯金剛一時間並不清楚,雖然他也瞧見火箭升天,心中疑惑,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兩萬西北軍,轉眼之間,就從盟軍變成了敵人,而且最致命的是,兩萬西北軍都是佈陣在天山軍的後方,從背後發起全面攻擊。
正面的防禦,已經岌岌可危,長時間的廝殺下來,天山軍雖然死傷不輕,卻一直堅持下來,而且在廝殺之中,嚴重摧毀了西關軍的木蘭防禦,侯金剛此時卻是信心十足,他知道,不出意外,繼續打下去的話,用不了幾個時辰,天山騎兵便可以從正面突入進馬場。
前面廝殺聲震天,直到有兵士過來稟報,從後方傳來廝殺聲,侯金剛先是一怔,大是疑惑,暗想難道朱督忍耐不住,步兵已經提前移動過來,但是片刻之間,又有兵士來報,甘侯的西北軍突然從背後偷襲天山步兵,如今步兵正陷入苦戰之中。
侯金剛驚得臉色發青,他根本沒有想到,甘侯竟然會突然反水,和朱凌岳一樣,侯金剛當然也想不通甘侯為什麼會臨陣倒戈,但是他卻知道,如今騎兵正在全力攻打馬場,萬不能讓手下的騎兵將士背後受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立刻調動數百人,調轉馬頭,衝到後面的山坡上,橫成一線,阻止後面步兵退到這裡,以免引起騎兵恐慌,這數百人其實就是戰場上的執法隊,不但要攔截有可能潰退過來的步兵,而且一旦有騎兵後撤,立時斬殺。
侯金剛開戰之後,一直指揮正面攻擊,並不知道,朱凌岳答應了甘侯的建議,向南北兩線各調去了五千西北軍助陣,他當然更不知道,在火箭升天的那一刻,西北軍不單已經從朱凌岳的後方發起攻擊,南北兩線的顧良塵和狄人傑,也遭遇了背後遇襲的慘狀。
他此時只覺得,只要馬場一面被突破,那麼整個馬場內的西關軍便將陷入混亂,自己只要從正面突進去,西關軍南北兩面將不攻自破,只要拿下了馬場,那麼即使甘侯的兵馬反叛,卻也依然可以與之相抗,反倒是此刻一旦亂了陣腳,西關軍和西北軍前後夾擊,天山軍必敗無疑。
越是逆境,越要保持絕對的冷靜。
他現在只盼後面的天山步兵能夠頂住甘侯的兵馬,多堅持一刻,就能為天山騎兵攻進馬場爭取一分時間。
馬場的四周,都已經變成了戰場的一部分,三面廝殺,聲震四野。
顧良塵此刻已經陷入苦戰之中,在楚歡和穆冬青兩面夾擊之下,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組織針線,麾下的天山兵,已經是各自為戰,一時間死傷慘重,或許是兩面夾攻給天山兵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也或許是看到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天山兵雖然勇悍,此刻也終於升起了恐怖之心,已經有兵士騎在馬上,顧不得廝殺,只想著找尋缺口離開戰場。
比起西關軍之前的廝殺,天山軍並不是沒有退路,西關軍都被天山軍殺到了家門口,自然只能拚死抵抗,而天山軍身在域外征戰,形勢不妙,對天山將士來說,並不是絕路,依然可以撤回天山,這時候形勢明顯急轉直下,留在這裡,只能被敵人堵
殺,那還不先行逃走,回到天山再作打算。
戰場之上,依然有不少騎兵在混亂之中,殺出了道路,此時誰也聽不到顧良塵的喝叫,甚至在這混亂的夜色之中,顧良塵是不是還活著都不能確定,騎兵們拚命殺出了亂陣,顧不得其他,有的想著朱凌岳的本陣還在西邊,大可以前往靠近主力,有的卻是想著這時候若是往本陣過去,說不定要被朱凌岳治罪,一部分人零散地往西邊去,更有一些人卻已經往更北之地逃竄,希望脫離戰場,還有一些人茫然無措,突殺出來之後,不知道去向何方,黑夜之中,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顧良塵已經是血染戰袍,臉上都已經佈滿了鮮血,如同一個血人,他一身甲冑十分的顯眼,任誰看了都知道他是將領,所以朝他殺過來的兵士也多,開始的時候,顧良塵身邊倒還有一大幫子兵士,可是砍殺半天,身邊的部下卻是越來越少,許多是在亂陣之中戰死,更有一部分卻是亂竄到其他地方,或者乾脆已經從戰場上撤走。
顧良塵身邊都是屍首,既有天山兵的,也有西北兵的,亦不缺乏西關軍,三支兵馬混戰成一團。
他身邊此時不過十幾號人,但是衝過來要取他首級的敵軍卻是前赴後繼,絡繹不絕,顧良塵雖然勇悍,此時卻也已經覺得異常疲憊。
忽然之見,顧良塵只聽到前邊傳來一聲冷喝:「楚歡在此,降者不殺,執迷不悟者,殺無赦!」他抬頭看去,幽冷的月光之下,只看到一匹紅色的戰馬正如一團火焰般往自己這邊衝過來,馬上騎者一身狼甲戰盔,宛若一頭泛著黑色光芒的巨狼騎在火焰之上,正迅速殺過來。
在那人背後,跟著十多騎,火焰戰馬所過之處,其他戰馬都是高聲悲嘶,顯然是對那匹火焰一般的戰馬存有畏懼,不受控制,紛紛閃躲。
顧良塵要緊牙齒,湧起怒意,他心中實在不服。
他一直不知道,北面防守的主將,便是楚歡,自己從頭到尾,便是和那位名東西北的年輕總督在作戰,西北都在傳揚楚歡如何厲害,今日交鋒,他也確實知道對方的將領很有能耐,但是如果不是西北軍從後反水,他很有可能從北面殺進馬場,一旦取勝,天下人就會知道,是他顧良塵擊敗了楚歡。
他沒有見過楚歡,此時楚歡衝過來,他也只能看到個大概,但是看到對方馬術精湛,氣勢逼人,便知道楚歡終究是楚歡,絕非泛泛之輩。
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想,因為楚歡明顯就是衝著他過來,他一抖馬韁,握緊戰刀,厲聲喝道:「天山顧良塵,在此等候多時了,反賊楚歡,交出人頭來!」雙腿夾馬腹,毫不猶豫迎上去,這一刻,他甚至在想著,自己部下已經崩潰,如果這時候真的可以拿下楚歡,未必不可以轉敗為勝。
兩邊有天山兵看到楚歡衝過來,卻也生出殺死楚歡之心,刀光翻飛,長矛如林的刺過來,楚歡已經是揮動血飲刀,冷月一映,映在刀光之上,射出寒冷的光芒,冰冷的光環下,矛折刀斷人頭落,冷月如冰,鮮血如花,楚歡戰馬不停,一路衝過來,刀劈如電,竟然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