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雙手頂住木塔,竟是臉部紅心不跳,連大氣也不喘,本來四散逃竄的兵將瞧見這副光景,都是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
這些將士常年在軍中,驍猛之士見得多了,可是那曾見過如此凶悍之人,秦雷瘦弱矮小的身軀,撐起了巨大的木塔,此時在眾人眼中,這矮小的身軀已經不是笑話,而是一個恐怖的存在。
「績父,現在怎麼辦?」秦雷瞧見眾人驚駭的眼神,剛才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塔樓上的兩名兵士依然是緊抱著木欄,這木塔依然是傾斜著,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地面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若是跳下來,倒不至於要了性命,但是骨折卻是在所難免。
裴績神情淡定,吩咐道:「將他們小心放下來,莫傷了他們。」
秦雷點點頭,雙手握緊木樁,緩緩舉起,四下裡已經發出陣陣驚呼聲,秦雷卻是緩緩將那木塔往下斜放,距離地面不高之時,兩名兵士只怕再出變故,已經從上面跳下來,秦雷見人跳下來,叫道:「閃開一些,別壓死你們!」
那兩名兵士連滾帶爬急忙閃躲,秦雷見二人躲開,這才鬆手,木塔「轟隆」一聲倒下,四分五裂,秦雷拍了拍手,過去撿起鐵錘槍,卻瞧見自己剛才拿的火把已經熄滅,想著還要為績父照亮道路,左右瞧了瞧,見到邊上有軍營火把,也不多說,上去摘了下來,握在手中,走到了裴績身旁。
西北軍士此時還沒回過神來,都是驚駭於秦雷的神力,已經有人心中想著,怪不得這賀州城如此難打,這裡面竟然藏著如此厲害的人物,禁不住生出欽佩之心來,一時倒忘記眼前這兩人是敵人。
倒是有一名將校回過神來,已經厲聲喝道:「好大膽子,竟敢在這裡撒野,來人啊,將他們拿下!」
眾兵士這才回過神來,秦雷在西北大營目中無人,竟然掃了木塔,實在是膽大包天,當兵的也都是要臉面,對方僅僅兩人,就在西北軍營如此囂張,一時間便有些惱怒,已經有兵士持槍對準兩人,便要衝上去將兩人拿下,雖然大家見識到秦雷的天生神力,不過想著這是在西北軍營,人多勢眾,要拿下這兩人,輕而易舉。
便在此時,聽得一聲厲喝:「住手!」
眾人看過去,只見一名將官正快步過來,見到那人,眾兵士立刻退開,那將官走上前來,對著裴績拱手到:「閣下是裴績?」
「正是!」
「將軍正在大帳等候!」來將拱手道:「請隨我來!」
裴績整了整衣裳,在眾人目視之下,領著秦雷,跟著那將官到了中軍大營,進到營帳內,只見到甘侯正居中而坐,邊上站著十多名將官。
裴績面不改色,緩步上前,秦雷依然是扛著槍,雖然帳內燈火通明,但是沒有裴績吩咐,秦雷依然舉著火把,他眼睛左右看了看,不去看人,而是看這些將官身上的甲冑,瞧那樣子,似乎若有看中的,便要找人討要。
眾將官戰列在兩邊,甲冑冰涼,佩刀寒霜,一個個神情冷漠,定在裴績二人身上。
裴績上前,在帳內站住,拱手道:「賀州裴績,見過甘將軍!」
甘侯打量裴績幾眼,冷笑道:「裴績?這名字本將聽過,聽說楚歡在西關重建禁衛軍,手下有一名得力助手,專門掌管禁衛軍事務,那人也叫裴績,卻不知是否就是你?」
「是!」
甘侯靠坐在椅子上,大馬金刀,「裴績,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既然來了,當然知道。」裴績淡定自若,語氣平靜:「這自然是西北軍營地!」
「你既然知道,還有膽子來這裡,本將是真的佩服你的膽氣了。」甘侯冷笑道:「那你可知道,只要本將一聲令下,便可摘了你的腦袋?」
秦雷在後面聽到,立刻嚷道:「你敢動績父一根汗毛,我將你們的腦袋全都砍下來,掛到城頭上!」
此言一出,在場眾將先是一怔,隨即全都顯出惱怒之色,不少人已經握住刀柄,更有人厲聲喝道:「好大膽子,在這裡口出狂言,先宰了你這臭小子!」
「嗆嗆!」
已經有將官拔出了佩刀來,燈火之下,刀刃閃著寒光。
秦雷滿不在乎,大聲道:「你們要一起和我打?」
「雷兒住口!」裴績沉聲道:「再多說一句話,立刻將你趕出去!」
秦雷若是孫悟空,裴績就等若是如來佛祖,裴績一發話,秦雷便不敢多說。
甘侯打量秦雷兩眼,笑道:「果然是有膽氣。」目光移到裴績臉上,道:「閣下不在城內守城,為何要來這裡?莫非是來乞降?」
裴績不答反問:「將軍準備要死多少人?」
甘侯一怔,隨即濃眉緊鎖,沉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甘將軍,我知道你手下的這些西北健兒,都是久經沙場的驍勇之士,聽說甘將軍愛兵如子,將這些西北將士當做自己的兄弟看,連日來,你我數戰,你手下死傷不少弟兄,甘將軍心中一定是十分的難過。」裴績聲音和緩,不怒自威:「我只想問將軍,依你之見,如果真要攻下賀州城,將軍還要準備死多少弟兄?」
不等甘侯說話,旁邊一名將領已經厲聲道:「無論死多少人,賀州城都要被我們攻破,到時候必讓賀州城雞犬不留!」
「哦?」裴績淡淡一笑,「甘將軍,這位將軍所言,不知是否是你的意思?如果真的代表了你的意思
,那麼接下來我就無話可說。」
甘侯瞥了那部將一眼,才道:「如果他的意思代表不了本將,你又作何說法?」
「這幾日打下來,甘將軍心裡也清楚,你西北軍固然驍勇善戰,但是賀州城內的將士,也是抱了必死之心。」裴績看了那部將一眼,「這位將軍豪言壯語,說要讓賀州城雞犬不留,這話我也相信,我也知道,如果將軍真的傾盡全力,或許真的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將軍也不得不承認,當賀州城雞犬不留之時,你手下這幾萬西北將士,能活著走出賀州城的,只怕連一成都不到!」
「你在威脅本將?」
「不是威脅,而是實話實說。」裴績緩緩道:「如果將軍不相信,大可以試一試,到時候賀州城將是血流成河,成為一座真正的死城,將軍從血泊之中站起來,放眼望去,除了我守城將士,還有無數你麾下的勇士!」
眾部將都是皺著眉頭。
其實大家心裡也都知道,這幾日打下來,城中守軍可說是異常頑強,先不說什麼時候能攻破城池,即使真的攻下來,付出的代價必然也是不小。
裴績聲音雖然不大,語氣平和,但是他每一個字鑽入眾人耳朵裡,卻讓眾人感到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危言聳聽。
甘侯摸著下巴,雙眸冷冷盯著裴績,「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甘將軍,你們西北軍和天山軍傾巢出動,猛攻賀州城,最終目的,不過是想將賀州城攻破。」裴績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一個主意,既可以讓你們不費吹灰之力拿下賀州城,而且還能少死些人……!」
眾人頓時都是愕然,甘侯怔了一下,問道:「裴績,你今日前來,莫非是要投靠本將,為本將獻上破城之計?」
「吃裡扒外的事情,裴某還做不出來。」裴績含笑搖頭道:「將軍如果以為裴某是前來出賣城中守軍,只怕是想錯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
「將軍,咱們不必拐彎抹角,賀州城,我們可以交給你,但是你卻要做一個保證。」裴績正色道:「必須保證城中的守軍和百姓,不受屠戮傷害!」
甘侯雙眉微展,笑道:「如此說來,你還是前來乞降?」
「裴某要將軍保證,等守軍退出城後,你們進入賀州城,不可傷害城內百姓一人。」裴績神情嚴肅,「非但你西北軍,便是朱凌岳的天山軍,也不得加害城中百姓……!」
「等一等……!」甘侯皺眉道:「你說什麼?等守軍退出城後?這話我聽不明白,你所說的退出城後,又是什麼意思?是說受降之後?」
「守軍完全可以和你們血戰到底,為何要投降?」裴績緩緩道:「可獻城,但是守軍不投降……!」
眾將面面相覷,一時間都聽不明白裴績所言到底是何意思。
甘侯身體微微前傾,有些犯迷糊,問道:「裴績,你的意思總不會是說,等你的軍隊離開賀州城,然後我軍在進入城內,主持大局?」
「就是這個意思。」裴績拄著木棍,「將軍必須保證城內的近兩萬守軍,可以安然無恙離開賀州城,然後將軍便可以率軍進入城中。」
甘侯頓時大笑起來,摸著鬍鬚道:「裴績,你是在和本將說笑話嗎?讓你兩萬大軍離開,然後我們拿下一座空城,任由你們離去,這兩萬兵馬,可說是西關軍的主力,就此讓你們離去,和楚歡匯合,再和我們作對?」
「將軍覺得裴某是在說笑話?」裴績歎道:「只是這笑話我想並不好笑,而且裴某也不會說笑話。」
甘侯笑聲減息,搖頭道:「拿下一座空城,卻讓西關軍主力安然離去,絕不可能!」
「既然如此……!」裴績面無表情,「那麼將軍盡可前來攻城,不瞞將軍,你們想要圍城逼迫賀州城屈服,這只怕行不通,我城中的糧草雖然不多,但是省吃儉用,頂上三四個月還是不成問題,至若你們這邊,西北軍的糧草只怕就已經嚴重不足,你們可以依靠朱凌岳支援糧草,我也知道朱凌岳的糧草充足,可是你們十萬大軍,每日裡消耗多少糧食,你們心中有數,朱凌岳即使真的可以從天山連續供應糧草,卻也不知道他能夠支撐多久?你們雖然是聯軍,但是西北軍畢竟和天山軍不同,我倒不相信朱凌岳真的會一直向你們供應糧食,至若楚督,如果你們一直在這裡僵持下去,楚督也不會坐視不顧,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集結大軍,如果哪天楚督率領大軍來援,你們也不要奇怪……若要攻城,城中兩萬守軍,隨時恭候!」淡淡一笑,轉身道:「雷兒,咱們走!」
「且慢!」裴績沒有走出兩步,甘侯已經叫道。
裴績也沒有回頭,只是問道:「將軍是要拉我們出去砍頭,還是要將我們拘押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