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笑道:「早聞甘將軍大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甘侯擺手笑道:「楚大人過獎了。倒是楚大人的威名,本將也是早有耳聞,當初出使西梁,壯我國威,甘某也是早就想一見。」
楚歡微微一笑,甘侯已經開門見山問道:「楚大人,邊關苦寒之地,大人前來此地,想必是有大事要吩咐吧?」
「吩咐不敢當。」楚歡微笑道:「只是聽聞西北將士生活艱苦,所以本督從牙縫裡擠出一些東西來,前來表示慰問,順便和甘將軍商談一些瑣事。」
「東西?」甘侯含笑道:「楚大人客氣了,不知道楚大人帶了些什麼過來?」
楚歡道:「應該是你們用得著的東西。將軍應該有過聽聞,如今西關正在生產食鹽,這是西北本土原材所製,又聽聞這邊缺少,所以拉了幾車過來。」
甘侯一怔,隨即起身來,深深一禮,「多謝總督大人,總督大人雪中送炭,甘侯代表所有西北將士,感謝總督大人。」
邊軍缺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在楚歡用寒石創造出新鹽之前,西北本就是缺鹽之地,從內地運過來的食鹽,還是經過內陸幾道關卡之後,質量極差的食鹽,粗糙不堪。
就算有精鹽運到西北,第一批也是被那些達官士紳得去,普通百姓食用的食鹽,已經十分低劣,運送到邊關的食鹽,更是粗劣不堪,而且數量不多,軍中按照人頭分配食鹽,每一名士兵都有自己的鹽包,平常軍中的伙食並不添加食鹽,需要食鹽,必須從自己的鹽包裡取出來。
兵士們的食鹽是最低的配置,口味稍重一些的,一年配給的食鹽,甚至支撐不了三五個月,只能極盡節儉,勉強撐下去。
邊軍食鹽的困難,一直都是問題,即使當初風寒笑在時,西北軍的食鹽配給也是極少,更莫說等到甘侯上任之後,朝廷連軍糧都難以保證,就更莫說食鹽了。
現下西北軍中正是出現嚴重的鹽荒,許多人個把月都不能吃上一次鹽,因此而患病的也不在少數,甘侯萬想不到楚歡竟然是拉來食鹽,眉宇間已經帶著歡喜之色。
楚歡卻已經從懷裡掏出一隻小鹽包,放在桌子上,推給甘侯,道:「這是此番送來的食鹽,質量都與這個一樣,邊軍苦寒,生活艱辛,所以本督是從製作的新鹽之中,精挑細選裝運了八車,應該可以解決將軍的燃眉之急。」
甘侯已經急忙拿過鹽包,打開口袋,用手指從裡面蘸了一些在手上,拿出來一看,燈火之下,色澤非比尋常,當下伸出舌頭舔了舔,閉目回味片刻,臉上的笑意更濃,將整根手指放進嘴中,將手指蘸上的食鹽盡數吸吮下去,嘖嘖有聲,豎起大拇指,「楚大人,西關開設鹽場的事情,本將早有耳聞,聽說這還是楚大人自己研製出來,將西北本來毫無用處的寒石變成了瑰寶,本將還聽說,如今西北三道,西關的食鹽最是緊俏,本將一直也想瞧瞧,這石頭怎能變成食鹽?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楚大人,說句良心話,你這樣的精製食鹽,這西北軍的兄弟們,只怕都沒有吃過……!」竟是從腰間取出一隻袋子,遞給楚歡,「你瞧瞧,這就是我們所食用的鹽。」
楚歡見得甘侯拿出鹽包來,頓時便肅然起敬。
莫看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這背後的原因,楚歡一眼就能看破。
甘侯是西北軍統帥,西北軍的錢糧,自然都是由甘侯分配,至若軍中的食鹽,當然也是由甘侯處理,按理來說,作為一軍統帥,雖然軍中食鹽緊張,但是他卻絕不會愁煩沒有食鹽可用。
但是甘侯拿出鹽包,也就說明堂堂的西北軍大帥,也和普通兵士一樣,在物資分配方面,患難與共。
楚歡也明白,甘侯能在西北軍中有聲望,能讓將士信服,更是在這種極度艱苦的環境下,依然保持著穩定,並無出現任何的兵變,只能說明甘侯以身作則,與兵士患難與共,否則即使再會打仗,卻不知體恤兵士,兵將們也不會與他上下齊心。
楚歡打開甘侯的鹽包,只看一眼,與自己所帶的精鹽天差地別,袋中的食鹽大小不一,如同石子一般,取了一塊舔了一下,雖然有些鹹味,卻還帶著酸澀味。
楚歡小心翼翼包好袋子,推了回去,歎道:「難為將軍了。」
「能有口鹽吃,對西北軍的將士來說,已經了不得了。」甘侯正色道:「楚大人知道,這些兵士,幾乎都是從貧寒之家出身,那些文人士大夫,高聲說當兵要精忠報國,這倒也不錯,可是餓肚皮的時候,誰還想著精忠報國?不過是為了吃口飯。現今西北軍十分艱難,什麼都缺,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堅守此地,本將心裡也是十分感動的。」
「強將手下無弱兵,如果不是有甘將軍,西北邊關也不會如此穩固。」楚歡真心道,「甘將軍,這批食鹽,你們先用著,西關眼下也是十分艱難,其他的也幫不了什麼,不過食鹽方面,會盡我所能給予幫助,以後西北軍這邊的食鹽,西關道將會竭盡全力提供。」
甘侯一怔,隨即瞇起眼睛,含笑道:「楚大人如此大量,本將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對了,楚大人先前說還有些瑣事要與本將商談,不只是些什麼瑣事?」
「只是一些芝麻綠豆大的事情,今日和甘將軍坐在這裡,也就順便提一句。」楚歡微笑道:「將軍當然知道,西關道在雁門關外設立了貿易場,準備用來坐鹽馬貿易,當然,這鹽馬貿易是官方貿易,也是貿易場最重要的用途,除此之外,為了方便兩國之間的其他貿易,本督也是準備讓西北的商人進入貿易場,在官府允許的範圍之內,盡可能地自由與西邊來的商人進行貿易。」
甘侯笑道:「楚大人,本將是個粗人,只知道行軍打仗,對商貿一竅不通,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出來,若是能夠做的,我盡力而為。」
「貿易場距離雁門關不過幾十里地,現在倒也無妨,本督是擔心以後貿易往來大了,會有心懷叵測之人打貿易場的主意。」楚歡輕歎道:「所以本督希望能夠將軍給予貿易場保護。」
甘侯「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將軍有什麼為難之處,但講無妨!」
甘侯歎道:「其實貿易場開設之際,本將就想過要對貿易場進行保護,可是……楚大人,你也知道,西北軍的將士,那都是和西梁人生死肉搏活下來的,不少人的家眷親屬甚至都是死在西梁人的鐵蹄之下,如今貿易場開設,說是和西邊的商人貿易,但是西邊的通道被西梁人封鎖,能過來做生意的,也只有西梁人」頓了頓,才輕聲道:「楚大人,和西梁人做生意,西北軍的弟兄不過去砸場子就已經不錯,想要他們出面保護,這個……哎,實在是很困難……!」見楚歡皺眉,忙道:「不過也不是沒有一點辦法的,其實楚大人不來,我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只可惜本將粗苯,實在難以想出良策,正好楚大人過來了,不知是否有什麼良策,能讓大夥兒心甘情願前往保護?」
楚歡連連點頭道:「甘將軍所言,本督能夠理解,換作是我,如果親人被西梁人屠戮,再去保護和西梁人的貿易,我也是不甘心的。」
「楚大人能夠體諒,本將感激不盡!」
「甘將軍的難處,本督能夠體諒。」楚歡歎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間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西梁人雖然在西北作惡多端,但如今退兵,而且和我大秦訂立了合約,算是化干戈為玉帛。打完了仗,日子還是要過的,和西梁人做買賣,對我們並無壞處,至若貿易場的初衷,是為了鹽馬貿易,如今我大秦缺乏馬匹,而西梁人多得是戰馬,如果我們通過貿易從他們那裡得到良馬,對我大秦,那是有利無害。」
「楚大人的意思,本將是明白的,而且非常支持。」甘侯道:「但是西北軍的弟兄,沒有幾個念過書,都是認死理,這些道理,你和他們說一百遍,他們也不懂。他們是世俗人,在他們眼中,有好處的事情可以做,沒好處的事情也不願意去做……這個,楚大人明白本將的意思吧?」
「非常理解。」楚歡正色道:「所以本督想到一句話,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楚大人的意思是?」
「能夠拿出重賞,連勇夫都能出現,想必巡邏執勤負責安全也就不在話下。」楚歡含笑道:「甘將軍,如果給予西北軍弟兄一些切實的好處,讓他們知道和西梁人的貿易不但對西北官民大有好處,對他們本身也有直接的好處,你說他們願不願意出去保護?」
甘侯瞇眼笑道:「本將說了,這幫傢伙,有了好處,什麼事情都好商量的,對了,楚大人這麼說,難道是想出什麼妙招了?」
「甘將軍,本督也不繞圈子了。」楚歡痛快道:「有銀子拿,你們願不願意出關保護?」
甘侯聞言,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道:「痛快,楚大人,本將是武夫,不繞圈子,有銀子拿,他們就算不想去,本將拿刀子也要逼著他們去,就看能有多少銀子拿,銀子少了,事情辦起來就麻煩!」雖然保持鎮定,但是眉宇之間,微顯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