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聽得馬蹄聲響,那一隊娘子軍已經破門而來,一個個都顯得英姿颯爽,年紀大的不過三十出頭年紀,年紀小的,也有十六七八豆蔻年華。
紅衣女抬起手,吩咐道:「四下裡都找一遍,不要遺漏一個角落,發現甘侯的蹤跡,立刻報我。」
十幾匹快馬立時分頭而去,嬌斥聲響成一片,這幫娘子軍橫衝直闖,在這西北天孤堡內,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天孤堡的將士卻都不敢上前攔阻。
楚歡越看越稀奇,這紅衣女在西北軍中,顯然是個人人忌憚的人物,只是自己卻從沒有聽聞西北軍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
「常歡,老娘勸你還是老實交代,現在告訴我甘侯的下落,我還能饒你一命,等到將他搜出來,定然不會放過你。」紅衣女柳眉倒豎,厲聲叱道。
常歡一臉苦悶,無可奈何道:「姑奶奶,就算要告訴你大將軍的下落,我也要知道他在哪裡才可以,我根本不知道將軍身在何方,若是隨意編造一個地方,姑娘找不到,回過頭來還不是我倒霉?我是真的不知道將軍在哪裡,大夥兒都累了一天了,你就行行好,帶領你的人趕緊離開吧,讓咱們好好歇一歇!」
「老娘這幾天四處找尋他的下落,日夜未眠,人困馬乏,你還想歇著?」紅衣女冷笑道:「找不到甘侯,你也休想有好日子過。」
常歡哭笑,一副無可奈何之色。
楚歡在人群中忍不住道:「姑娘,常將軍好歹也是西北軍副將,你這樣待他,未免有些不妥吧?」
一道冷厲的光芒射來,楚歡打了個寒顫。
只見到紅衣女雙眸如冰,竟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盯住了楚歡,卻聽得「嘩啦」一聲響,本來在楚歡身邊的西北軍將士,就像看到瘟疫一樣,一眨眼間,已經四散開去,與楚歡拉開距離,場地中間,楚歡孤零零地站在那裡,蒼茫天地間,楚總督顯得孤單而寂寥。
楚歡詫異地看向四周,只見到四周的將士們都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那同情目光之中,卻也不無欽佩之色。
楚歡並無穿官服,一身普通的錦袍衣裳,這天孤堡的將士,大半都不知道楚歡的身份。
「是你說的?」紅衣女冷冷問道。
楚歡硬著頭皮,點頭道:「你都聽到了,是我說的。」
紅衣女抬起一隻手,豎起大拇指,「你很有種!」
楚歡點頭道:「我是很有種。」
眾將士面面相覷,看楚歡的目光更加欽佩,只是那同情之色也更加的濃郁。
紅衣女收回刀,將一條腿從常歡的肩頭拿下來,常歡這才鬆了口氣,揉了揉肩膀,正要起來,見到紅衣女忽然盯著自己,一時間腿軟,便不敢動彈。
紅衣女緩步走到楚歡面前,只見到楚歡看上去長相也不如何特別,稍黑的皮膚,高頭也不算高,不過臉龐的輪廓倒是稜角分明,濃眉也顯得頗有英氣,雖然個頭不算高,但是看起來身體很結實,更為緊要的是,這年輕的男子衣著與天孤堡將士大不相同。
天孤堡的將士,大都衣裳單薄,少數穿著甲冑,而楚歡一襲青澀的錦袍,看上去頗有富貴之氣,在天孤堡中,也算是個異類。
紅衣女此時距離楚歡也是近在咫尺,這時候更是看得清楚,紅衣女身材苗條,皮膚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細嫩白皙,頗有些粗糙,皮膚微黑,但是五官卻長的很精緻,特別是那一對眉毛,頗有些濃厚,充斥著英武之氣,那一雙眼睛也是甚大,沒有楚歡身邊其他女子那種如水清澈或者如霧朦朧般的感覺,卻炯炯有神,十分明亮,眼中的厲色,也是頗有威勢。
紅衣女站在楚歡面前,用一種戲虐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楚歡一番,隨即竟是伸出手,扯了扯楚歡的衣襟,似笑非笑道:「這衣裳的料子倒是上等貨,你的眼光不錯……這身衣裳,值多少銀子?」
「不貴。」楚歡道,「姑娘對衣裳感興趣?」
「不是對衣裳感興趣。」紅衣女笑道:「這衣裳價值不菲,我只怕待會兒粘上血,那就變得一文不值了。」
楚歡淡定問道:「難道你想對我動手?」
「原來你也知道我要對你動手?」紅衣女冷笑道:「老娘最討厭的就是多嘴多舌的人,你難道沒有聽過,禍從口出?以為在這裡逞英雄很過癮嗎?」
常歡正想出口提醒,但是話到嘴邊,卻生生憋住,沒有說出來,顯然倒是想看看紅衣女得罪了總督大人,這後面該如何收場。
楚歡搖頭道:「我沒有逞英雄,我只是說一句公道話而已,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難道在西北軍,就不能說公道話?說一句公道話,就要被姑娘揍?」
「喲,看起來呆呆的,這嘴巴倒是伶牙俐齒。」紅衣女戲虐笑著,也不回頭,問道:「常歡,這是你們天孤堡的人?」
常歡見紅衣女動問,無可奈何,也只能說實話,正要開口,楚歡卻已經道:「我不是天孤堡的人。」
「你不是天孤堡的人,為何會在天孤堡?」紅衣女蹙著眉頭,盯著楚歡眼睛,「難道你不知道,天孤堡是軍事重地,閒人免進?」
楚歡笑起來,反問道:「姑娘既然知道天孤堡是軍事要地,卻為何要帶人擅闖天孤堡?只許姑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紅衣女一怔,有些惱怒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路過此地,天色已晚,所以在這裡借宿一宿。」楚歡氣定神閒道:「不管怎麼說,比姑娘大鬧軍事重地的罪也輕得多。」
「刷!」
刀光閃動,紅衣女手中的彎刀已經架在了楚歡的脖子上,楚歡卻動也不動,面不改色,淡定自若,一雙眼睛卻犀利起來,盯著紅衣女的眼睛,四目相對,楚歡固然沒有絲毫畏懼閃躲之色,紅衣女卻也是冷厲無比。
「嘴皮子厲害,有沒有刀子厲害?」
「公道自在人心。」楚歡道:「刀子再厲害,也終究抵不過道理。」
「看來只是個榆木腦袋。」紅衣女嘲諷道:「公道自在人心?告訴你,公道從來不在人心,是非只在乎實力而已。」
楚歡「哦」了一聲,問道:「姑娘是說,現在你手中有刀,所以實力在你一邊,是非也就由你而論?」
紅衣女道:「看來你還沒有愚蠢到不可救藥。」
楚歡皺眉道:「敢問姑娘又是何方神聖?」
「這與你有關?」
「如果你是盜賊馬匪,我雖然只是一介小民,也要與你抗爭到底,如果你是西北軍的人,那麼我就會上告朝廷。」楚歡盯著紅衣女眼睛:「西北軍無法無天,黎民百姓說一句公道話,就要刀兵相加,這到底是保家衛國的邊軍,還是濫殺無辜的匪寇?」
「如果你死在這裡,還能上告朝廷?」
「還是那句話,公道自在人心,你濫殺無辜,紙包不住火,就算殺了我,朝廷也不會放過你。」楚歡義正詞嚴道。
紅衣女忍不住笑起來,花枝招展,「你這人說話倒也有些意思,我問你,你真不怕死?」
「怕死,當然怕死,只要是人,哪有不怕死的。」楚歡大聲道:「只是現在刀在你手裡,我的性命由你掌控,生死已經無法自己掌握。」
「這倒是句大實話。」紅衣女眼中顯出一絲欣賞之色,「刀架在脖子上,還面不改色,你這小民倒有幾分膽色。」竟是收回刀,「你要告老娘,儘管去京城找皇帝,老娘就在這裡等著。至若殺你,老娘的刀不斬無名之卒,想要我殺你,你還不夠格,只是奉勸你,以後還是閉緊你這張臭嘴,禍從口出,老娘饒你一次,下一次未必就這麼簡單了。」丟下楚歡,轉身走到常歡身邊,隨即四下裡看了一眼,大聲道:「你們可有人知道甘侯在哪裡?只要誰說出來,我一定重重有賞。」
四下裡官兵緊閉嘴巴,大氣也不出。
紅衣女冷哼一聲,「一群窩囊廢!」又吩咐道:「搬張凳子來。」
常歡使了個眼色,很快便有人搬來一張木凳子,紅衣女大刺刺坐了下去,再不言語。
天孤堡內,十幾騎分成幾個小隊,分區搜索,見到屋子,也不管裡面有沒有人,下馬就衝進去搜找一番。
這天孤堡方圓數里地,連上倉庫、兵器庫、馬廄、鍛造處、廚房等等,加起來也有上百間屋子,耗了好一陣子,眾女兵一個接一個地都回來,稟報並無甘侯的蹤影。
紅衣女蹙起眉頭,問道:「都搜找清楚了,可有遺漏的地方?」
眾女都稱細細搜查過,在天孤堡內,確實沒有找到甘侯的下落,紅衣女瞥向常歡,常歡苦笑道:「玉嬌姑娘,這下子你總相信了吧,我勸你還是到別處去找一找,你越是想不到的地方,將軍越有可能在那裡……!」
「住嘴!」紅衣女斥道:「我要怎麼做,還用你教?」
常歡道:「怪我多嘴,姑娘心如明鏡,自然知道該怎麼做的。」
紅衣女皺眉猶豫了片刻,再次向那一片黑壓壓的房舍瞧了幾眼,終是起身來,逕自走到自己的馬匹邊上,翻身上馬,竟是二話不說,一抖馬韁繩,飛馬而去,一中巾幗紅粉紛紛催馬跟上,隆隆馬蹄聲中,這支娘子軍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常歡這才起身來,擦了擦額頭冷汗,望著紅衣女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道:「終於送走了這頭母老虎……好險……!」見到楚歡正望著自己,急忙過來,恢復了軍人姿態,挺直身板,拱手道:「楚大人,見笑見笑,讓您受驚了。」
楚歡微皺眉頭,這才問道:「常將軍,這女子是何方神聖?為何如此猖狂?」
常歡苦笑著搖頭道:「大人,這還真是一尊神聖,西北軍中,沒有人不怕的……哦,對了,他是甘將軍的親妹妹,甘玉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