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天色卻顯得異常陰沉,這幾日的天氣都是如此,看上去似乎隨時都能降下暴雨,可是老天爺似乎就是在和世人開玩笑,大雨始終隱忍不發。
這樣的天氣,讓人總感覺的十分的壓抑,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官道之上,西山道總督喬明堂坐在路邊的草棚裡,草棚搭建的很隨意,附近數里之內,西山禁衛軍錯落分致,昔日裡本是人來人往的官道,如今卻是難見行人。
從三天前開始,這條官道就已經被封鎖,行人只能轉而繞行。
除了喬明堂,草棚四周另有數十名大小官員,清一色都是身著官服,三五成群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一匹快馬飛馳而來,喬明堂身邊的禁衛軍統制衛天青已經大踏步迎上前去,走到草棚前,那匹快馬已經飛馳到近處,一名兵士上前去從騎者手中接過馬韁繩,馬背上的騎者翻身下馬來,見到衛天青,已經單膝跪下,稟道:「啟稟大人,聖駕改道長山!」
衛天青一怔,急忙回身,快步到喬明堂面前,喬明堂已經站起來,焦急問道:「衛統制,可有聖上的消息?」
「啟稟大人,聖駕改道長山,不從這裡經過。」衛天青立刻道。
喬明堂一怔,微皺眉頭,但卻還是迅速下令,「趕緊備馬,往長山去!」
「大人,長山距離這邊有百里路……!」
不等衛天青說完,喬明堂已經道:「便是千里萬里,那也不能耽擱,快,即刻啟程!」
長山位於西山東部,與玉陵道接壤之地,在西山道境內,屬於富庶之地。
皇帝北巡,作為一道總督的喬明堂,自然是早早就知道了消息,雖然早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知道皇帝陛下要經過西山道境內前往河西,但是聖駕卻遲遲不曾從京城出發。
這幾個月來,喬明堂自然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皇帝北巡的事宜。
從洛安京城通往河西的道路,大大小小加起來雖然不少,但是能夠讓聖駕通行的,卻僅僅只有兩條道路。
皇帝的隊伍出京巡視,所行的道路,必然是要通暢寬闊的官道,這為數不多的兩條可行官道,一條是從河北道境內經過,而另一條道路,卻是要從西山道經過。
河北道,自然是不用考慮,如今遍佈青天義軍。
所以喬明堂心中很清楚,皇帝要北巡,必然是要經過西山道,他在朝中自然少不得一些人脈,為了不至於在接待皇帝的時候出現差錯,他也一直想要打聽出皇帝出發的具體時間以及具體的線路。
不過皇帝對這一次北巡顯然也是頗為謹慎,在出發之前,並無向任何人透漏何時出發,而且喬明堂甚至一度打聽到,皇帝對這次北巡十分的重視,據說各部衙門為了籌備皇帝的這次北巡,耗盡心思,大動干戈。
皇帝的隊伍離京之時,喬明堂自然是很早就得到了消息,西山這邊,也是盡力籌備。
西山道並無皇帝的行宮,所以喬明堂召集了西山的豪紳們,從中選出了一處宏大奢華的莊園,用作皇帝歇腳之地。
西山這邊安排妥當之後,喬明堂就盯著皇帝的抵達的日子,雖然皇帝的隊伍已經出京,可是讓人奇怪的是,朝廷從頭至尾都沒有給喬明堂送來任何旨意,皇帝抵達的日期以及住宿安排,按理說應該由禮部前來與地方官員商議,可是禮部卻並無派遣一個人過來交涉商議。
喬明堂雖然奇怪,但卻不敢怠慢,朝廷沒有明旨,他這個地方總督卻不能不做好周密的準備。
朝廷沒有告知皇帝的行程,喬明堂自己卻要打聽,北巡隊伍快要進入到西山道境內之前,喬明堂就已經知道了北巡隊伍的具體所在。
他按照北巡隊伍一路行來的平均速度進行了推算,知道這三兩日之內皇帝就要進入西山道,所以早早就帶著西山道的一干大小官員前來相迎。
在這邊已經連續等了三天,按照正常的行程,應該是從青柳縣境內經過,可是現在得到消息,北巡隊伍竟然繞到了長山縣那邊,距離青柳縣這邊有近百里路途,喬明堂心下吃驚,一刻也不敢耽擱,率領大小官員急忙往長山那邊趕過去。
眾官員有老有少,年輕一些的倒也罷了,年老的卻是實在吃力。
直到半夜時分,喬明堂等一干西山官吏這才趕到長山縣,早有人打聽到皇帝就在長山柳婦河畔紮營,喬明堂等人立刻往柳婦河趕過去。
柳婦河是橫貫長山縣的一條大河,河面並不寬,但是河水清澈。
喬明堂等人疲憊不堪趕到柳婦河時,遠遠就瞧見柳婦河畔星光點點,綿延十里都是火光,前方道路已經被封鎖,身著甲冑的皇家近衛軍武士嚴密守衛。
雖然是一道總督,喬明堂對守衛的近衛軍武士卻不敢有絲毫的失禮,拱手報上了名號,近衛軍武士入營稟報,沒過多久,便見到一名官員快步過來,前面武士手中提著一盞精緻的燈籠,燈火照耀下,喬明堂已經看清那人樣子,急忙上前拱手道:「西山道總督喬明堂,參見薛部堂!」
這快步而來的,卻正是禮部尚書薛懷安。
薛懷安已經是面帶笑容,道:「喬總督,你們來的倒是快。」
喬明堂恭敬道:「下官本在青柳縣那邊迎候聖駕,只是聽說聖駕來到長山,所以急忙帶領西山同僚前來伺候聖駕!」
薛懷安笑道:「聖上此次北巡,並不想驚動地方上,所以事先也沒有下旨知會地方上的官員。」
「聖上北巡,沿途辛勞,下官等自當盡心伺候。」喬明堂輕聲道:「薛部堂,卻不知現在是否可以前往覲見聖上?」
薛懷安搖頭道:「聖上還在坐道,還差一個時辰才能出關,只能等聖上出關,才能稟報了。」
雖然是深夜,可是喬明堂一路趕來,倒也是風塵僕僕,聽說皇帝還在坐道,這才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汗水,道:「下官已經為聖上安頓好了住處,這裡……聖上怎會在郊外紮營?」
「聖上本就是鐵血出身。」薛懷安輕聲道:「出京至今,聖上一直都是在郊外紮營,本就是為了不去驚動地方。」瞅了薛懷安身後一眼,只見到大大小小官員竟有三四十名之多,壓低聲音道:「喬總督,這些官員全都過來,聖上恐怕不會都接見的……還是公事要緊,除了六司衙門的主事官員以及西山道的各州知州,其他官員還是讓他們早些回去,不要耽誤了公務。」
喬明堂輕聲道:「大夥兒都是為了能夠一睹天顏,聽候聖上的教誨。」
「聖上並不在意這些。」薛懷安壓低聲音道:「聖上本就是不想驚動地方官員,以免你們怠慢了公務,如果聖上瞧見喬總督領著這麼多官員前來,只怕……!」並沒有說下去,但是喬明堂自然知道薛懷安話中的餘韻,眼中顯出感激之色,道:「多謝部堂大人。」轉身過去,向眾官員叮囑吩咐了幾句,眾官員面面相覷,很快,便有不少官員紛紛向薛懷安這邊拱了拱手,隨即紛紛退了下去,到最後不過剩下十來人而已。
「喬總督,先進去喝杯茶,等聖上出關,再為你稟報。」薛懷安微笑道。
喬明堂深深一禮,「多謝部堂大人!」
只是要進入營地,卻並不是簡單的事情,包括喬明堂在內,所有入營官員都是被近衛軍武士從上到下搜了個遍,衛天青本是佩刀在身,此刻也被取下了佩刀。
眾官員當然也知道,如今正是非常之時,皇帝陛下北巡,皇家近衛軍負責保護皇帝的安全,自然是要做到謹慎小心。
進了營地,喬明堂才知道皇帝這次北巡的規模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大,營地巡邏的竟是騎兵馬隊,連綿不絕的帳篷眾星捧月般,將皇帝的龍輦護在當中。
說是龍輦,喬明堂卻覺得這並不恰當,又或者說,皇帝北巡的龍輦,根本算不得是龍輦,而是一座別院。
雖然距離還有一段路途,可是那別院龍輦卻已經是光彩奪目,璀璨絢麗。
「那是工部挑選了兩百名能工巧匠,耗時兩個多月製作而成。」薛懷安背負雙手,遠遠望著那璀璨奪目的龍輦:「裡面除了廳堂,還有大小六個房間,另有專門的修道房,頂部都是琉璃瓦,邊沿鑲著夜明珠,便是夜裡,也是亮如白晝,喬總督也瞧見了,這可是前無古人想必也是後無來者的大龍輦!」
喬明堂卻已經震驚不已。
那龍輦面積極大,龍年四周,是以漢白玉圍起的欄杆,走廊也是十分寬闊,夜明珠在夜裡散發著幽幽光芒,在龍輦的正前方,甚至還有一座假山豎立起來。
喬明堂身後的眾官員也是目瞪口呆。
「部堂大人,這……這麼龐大的龍輦,不知需要多少人才能抬得動?」
「八十八人!」薛懷安立刻道:「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包括龍輦底部,最少要八十八名健壯有力的大漢才能抬得起來,少一個人都不成。」頓了頓,道:「戶部馬部堂為了挑選轎夫,煞費苦心,最後挑選出了兩百名身強體壯孔武有力的大漢,分作兩班,另有備補,如此才將這龍輦抬到了這裡。」